杨肃没有立刻离开。
他盘膝而坐,迅速调息,恢复着神识。
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瞥,代价巨大,但收获,同样是无法估量的。
他现在,拥有了这张“地图”的“读图权限”。
他知道了“天罗引灵阵”的“呼吸频率”,知道了它的“盲点”在哪,甚至,能模糊地“看”到那些遍布晶骸之海的“网线”—阵眼。
“万剑冢是明棋,其他地方的埋伏是暗棋————而你,血屠子,就是那个,坐在棋盘后面,自以为是的棋手。”
杨肃的眼中,闪过一丝戏谑。
“可惜,你不知道,我已经站到了你的身后,看着你,下棋。”
他不再有任何顾忌。
他开始,规划自己的“发育路线”。
“下一个目标————土神晶。”
他需要土之法则,来完善自己的道种。
根据他“看”到的地图,距离此地三千里外,有一处名为“厚土盆地”的局域,那里盛产土神晶。
而那里,正是血屠子布下的,一个“暗棋”。
一位炼虚中期的统领,带着一队精锐,正在那里,守株待兔。
在血屠子看来,这是一个完美的陷阱。
但在杨肃看来,那只是一个,标注在地图上的,可以随意拿取的“资源点”。
他开始行动。
他没有直接飞过去。
他利用《九转风身》,将自己的气息,完全收敛。
然后,他开始,在“天罗引灵阵”的“网线”之间,穿梭。
他就象一个,最顶级的黑客,在防火墙的缝隙中,游走。
每当“天罗引灵阵”进行“呼吸”,出现“盲点”的瞬间,他就会向前,突进一段距离。
他的行动,完美地,避开了,所有的监控。
半个时辰后,他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厚土盆地”的外围。
他能“看”到,那位炼虚中期的统领,正有些不耐烦地,坐在一块巨石上。
他的手下,则分散在盆地各处,组成了一个无形的包围圈。
“等了十几天了,那家伙怎么还不来?”
统领嘀咕着,完全不知道,他要等的“猎物”,已经,站在了他的身后。
杨肃没有理会他。
他的目光,落在了盆地深处,一片裸露在外的,土黄色的晶石矿脉上。
他计算着“天罗引灵阵”下一次“呼吸”的时间。
三、二、一就是现在!
在“盲点”出现的,那万分之一刹那。
杨肃的身影,如同鬼魅,出现在了矿脉之前。
他没有使用任何法则神通,只是伸出手,用最纯粹的灵力,将一块拳头大小的土神晶,从矿脉上,完整地“剥离”了下来。
然后,他的身影,再次消失。
整个过程,不超过一息。
当“天罗引灵阵”的“呼吸”恢复,感知再次复盖这片局域时,一切,都恢复了正常。
那位统领,依旧在抱怨。
那些手下,依旧在警戒。
而那块土神晶,已经,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杨肃的储物戒中。
“第一个。”
杨肃的嘴角,勾起一抹,愉悦的弧度。
他没有离开。
他换了一个位置,再次,等待着下一次“盲点”的到来。
他要看看,这位血屠子布下的“暗棋”,到底,能让他“收割”多少次。
一个小时后。
第二块土神晶,到手。
两个小时后。
第三块土神晶,到手。
那位炼虚中期的统领,从一开始的不耐烦,到后来的疑惑,再到最后的,毛骨悚然。
他总感觉,有什么东西,不对劲。
——
他猛地站起身,神识,疯狂地扫向整个盆地。
但什么,都没有发现。
矿脉,还是那个矿脉。
一切,都还是老样子。
“是————我太紧张,出现幻觉了吗?”
他摇了摇头,重新坐了下去。
他永远不会知道,就在他身后不远处,那个被他视为猎物的“虫子”,正在悠闲地,将他的“陷阱”,当成了自家的后花园。
这场游戏,才刚刚开始。
而血屠子,这位自以为是的棋手,还不知道,他的棋盘,已经被对手,偷走了一大半。
时间,在一种诡异的平静中,悄然流逝。
厚土盆地内的那位炼虚中期统领,心中的不安,如同藤蔓般,疯狂滋长。
他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矿脉的能量没有减少,阵法没有被动过的痕迹,甚至连一丝不属于此地的灵力波动,都没有被捕捉到。
但他的直觉,这位在血与火中磨砺出的、无数次救过他性命的直觉,正在疯狂地向他示警。
就象————一只被拔光了毛的鸡,却总觉得,头顶上,还盘旋着一只鹰。
“来人!”
他终于,忍不住了,沉声喝道。
一名血屠魔宫的弟子,瞬间出现在他面前。
“统领,有何吩咐?”
“你,再去矿脉深处看看。用你的神识,去感受,那里的土行灵气,有没有任何,哪怕是最细微的,紊乱!”
“是!”
那名弟子,不敢怠慢,立刻飞向矿脉深处。
他将自己的神识,如同水银泻地般,铺散开来,仔细地探查着。
片刻之后,他飞了回来,一脸困惑地禀报道:“统领,一切正常。灵气流转,平稳如初。”
“正常————?”
统领的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
难道,真的是自己,多心了?
就在他心生退意,怀疑自己是否被那“虫子”耍得草木皆兵时。
异变,陡生!
盆地中央,那片被他视为“内核”的矿脉,突然,毫无征兆地,向下,塌陷了一寸!
轰隆—!
一声沉闷的巨响,仿佛大地的心跳。
整个厚土盆地,都为之,剧烈地颤斗了一下!
“怎么回事?!”
统领,猛地站起,脸上,终于,露出了惊骇之色!
他瞬间,出现在矿脉旁边,神识,疯狂地探了进去。
然后,他看到了,让他毕生难忘的一幕。
那片原本,储量丰厚的土神晶矿脉,此刻,其内部,已经被掏空了!
不,不是掏空。
而是,被人,用一种,他无法理解的手法,从内部,一寸一寸地,“溶解”了!
只剩下最外面一层,薄薄的“外壳”,维持着表面的完整。
而内部,则是一个巨大的、空洞的“蜂巢”!
“他————他一直都在这里!”
统领的头皮,瞬间,炸开了!
一股,彻骨的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他终于明白,自己的不安,从何而来。
那个“虫子”,已经来了!
他就象一个,隐藏在墙壁里的老鼠,在他们眼皮子底下,一点一点地,啃食着他们的粮仓!
而他,这个所谓的“猎人”,却象个傻子一样,在外面,守着一片,早就被掏空的,空壳!
“啊——!”
统领,发出了一声,愤怒到极点的咆哮!
“传我命令!封锁整个盆地!我要————”
他的话,还没说完。
一道,极其微弱,却又无比清淅的神念,如同鬼魅般,直接,在他的识海中,响了起来。
“游戏,结束了。”
“你的陷阱”,味道不错。”
“下次,换个甜一点的。”
这声音,平淡,戏谑,充满了,高高在上的,戏弄!
统领,浑身一僵。
他猛地,朝着神念传来的方向,看去。
那里,空无一物。
但他的神识,却捕捉到了,一丝,即将消散的,风之法则的波动。
“风————他还会风之法则?!”
统领的瞳孔,骤然,缩成了针尖大小!
这个消息,比矿脉被掏空,还要让他,感到震撼!
他不敢有丝毫的停留,立刻,将自己的神识,与远方的血屠子,连接了起来“回禀长老!属下————属下失职!那虫子————那虫子,他————”
他语无伦次地,将这里发生的一切,全部汇报了过去。
他以为,会迎来血屠子,雷霆般的怒火。
但这一次,血屠子那边,却陷入了,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长久的沉默。
许久,一个,冰冷到极点的声音,才缓缓传来:“————风之法则。”
“雷、金、火、土————现在,又多了一个,风。”
“他不是在盗取神晶。”
“他是在————吃”。”
“他在,吞噬我的阵法,吞噬我的棋子,吞噬我的耐心。”
“你,回来吧。
”
“从现在起,所有外围埋伏,全部撤回。”
“这张网,太破了,已经,网不住他了。”
“我要,换一张,新的。”
在血屠子的声音,落下的时候。
杨肃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了,千里之外的一座,悬浮在空中的,火山之巅。
他的手中,正把玩着,一块,刚刚到手的,散发着灼热气息的,火神晶。
他之所以,在最后,暴露了“风之法则”,就是故意,要将这个情报,传递给血屠子。
他要让血屠子,陷入更深的困惑。
他要让血屠子,的推演,一次又一次地,被自己,无情地推翻。
他要让这位高高在上的合体期大能,第一次,尝到,被一个“蝼蚁”,玩弄于股掌之间的,那种,无能狂怒的滋味。
“撤回所有埋伏?”
杨肃的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
“这可————不象你的风格啊,血屠子。”
“你越是想收网,就越是证明,你已经,沉不住气了。”
“而一个,沉不住气的猎手,是会犯错的。”
他抬头,望向了,晶骸之海的中心方向。
那里,是血屠魔宫的内核局域。
也是,血屠子,布下的,最内核的,一张“网”。
“既然,你把小鱼小虾都撤走了————”
“那我是不是,该去你的“龙潭虎穴”,看一看,了?”
血屠魔宫,内核局域。
一座由无数骸骨与凝固的血晶筑成的巨大宫殿,悬浮在一片暗红色的能量风暴之上。
这里,便是血屠子的闭关之所—“血神殿”。
宫殿之内,血屠子缓缓睁开了双眼。
他的眼中,没有愤怒,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冰冷的漠然。
“撤回所有外围埋伏,收缩防线————”
他轻声自语,仿佛在陈述一个,与自己无关的事实。
“你以为,我无能为力?”
“不————我只是在,清扫棋盘。”
“当一只老鼠,过于猖獗,甚至敢在棋盘上,留下自己的屎印时,最好的办法,不是去追捕它。”
“而是,烧掉整个棋盘。”
他伸出手指,在空中,轻轻一划。
一幅,复盖了整个晶骸之海的,血色立体地图,瞬间,出现在他的面前。
地图上,无数条血色的丝线,正在缓缓地,向着中心,收缩。
那些原本,散布在各地的“暗棋”,如同被无形的手,拉扯着,回归原位。
“你很聪明,懂得利用我的呼吸”,来隐藏自己。”
“但你不知道,我的天罗引灵阵”,除了呼吸”,还有————心跳”。”
血屠子的脸上,露出了一抹,残忍的微笑。
“现在,游戏,该换个玩法了。”
“我要让你,亲眼看着,你所谓的掌控”,是如何,变成一场,为你量身定做的,盛大葬礼。
心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火山之巅。
杨肃,将那块火神晶,收入储物戒。
他的脸上,没有丝毫的得意,只有一片,冷静的思索。
“血屠子,果然,不是等闲之辈。”
“他撤回所有埋伏,看似是自断臂膀,实则是,要将整个晶骸之海,变成一个,巨大的真空地带”。
”
“在这个地带里,任何不属于血屠魔宫的能量波动,都会变得,异常显眼。”
“他这是在,逼我,要么,永远躲藏下去,要么————就主动,走进他的,下一个陷阱。”
杨肃的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
“而我,偏偏,要选第三条路。”
他没有丝毫的尤豫,身形一晃,再次,融入了虚空之中。
但这一次,他的目标,不再是任何矿脉。
而是,血屠魔宫,内核局域的外围一一座,被称为“血炼坊”的,巨大要塞。
这里,是血屠魔宫,炼制各种血魔法宝、丹药的地方。
也是,整个晶骸之海,防御,最森严的地方之一。
在血屠子看来,这里,是绝对的禁区。
是那只“老鼠”,绝对,不敢踏足的,龙潭虎穴。
但杨肃,偏偏,就要来这里。
他要做的,不是“偷”,而是“借”。
他要借血屠魔宫的东西,来,完成自己,最后一步的蜕变。
他的身影,如同鬼魅,在“天罗引灵阵”的“网线”之间,穿梭。
他现在的“走位”,比之前,更加精妙,更加诡异。
他不再是简单地,利用“盲点”来突进。
而是,在“盲点”出现的前一瞬,他就已经预判到了,阵法能量的流向,提前,移动到了,下一个“安全区”。
他就象一个,与阵法,共舞的精灵。
他的每一步,都踩在了,阵法运转的,节拍之上。
十天之后。
他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血炼坊”的,万里之外。
他能“看”到,那座巨大的,如同匍匐巨兽般的要塞。
要塞的周围,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血色阵法。
这些阵法,彼此连接,形成了一个,独立的,小型的“天罗地网”。
其威力,比之前,任何一个矿脉的防御,都要强大,百倍!
而在要塞的内部,他“看”到了,三股,强大到,让他都感到,心悸的气息!
炼虚后期!
而且,是三位!
他们,正盘坐在要塞的内核,维持着,整个“血炼坊”的运转。
“好大的手笔。”
杨肃的眼中,闪过一丝,凝重。
但他,没有退缩。
他开始,耐心地,观察。
他观察着,那三位炼虚后期,换防的时间。
他观察着,那些血色阵法,能量运转的,每一个细节。
他观察着,要塞内部,那些弟子,运送材料的,固定路线。
他就象一个,最耐心的,狙击手,在等待着一个,万无一失的,射击窗口。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终于,在三天后的一个,深夜。
机会,来了!
一位炼虚后期的执事,结束了闭关,另一位执事,接替了他的位置。
就在这“换防”的,那一刹那。
整个“血炼坊”的防御阵法,出现了一个,极其短暂的,能量波动!
就是现在!
杨肃的身影,如同跨越了时空,瞬间,出现在了,要塞的,一个,极其偏僻的,角落。
这里,是处理废料的地方。
一股,混杂着血腥、腐臭、和失败丹药毒性的,难闻气味,扑面而来。
但杨肃,却毫不在意。
他的目光,锁定了一个,被随意丢弃在废料堆里的,一个,半人高的,暗红色,丹炉。
这个丹炉,看起来,破旧不堪,甚至,还有一道,明显的裂痕。
但在杨肃的“视野”中,这个丹炉的内部,却蕴含着一股,极其精纯,极其狂暴的,火之法则与血之法则,交融的,本源之力!
“血炼真火炉————”
杨肃的眼中,闪过一丝,炽热。
这正是他,需要的东西!
他要借这个丹炉的“火”,来淬炼自己的“风火狱炎”,让它,真正地,脱胎换骨!
他没有立刻动手。
他伸出手,一缕,极其微弱的,风之法则之力,如同一条,纤细的丝线,悄无声息地,缠绕在了,那个丹炉之上。
然后,他开始,等待。
等待下一次,“天罗引灵阵”的,“呼吸”。
当那股,熟悉的,“吸气”感,传来时。
杨肃的眼中,精光一闪!
“起!”
他猛地,一扯!
那个半人高的丹炉,瞬间,被风之法则之力包裹,变得,轻如鸿毛,悄无声息地,飞了起来,朝着要塞外,飞去!
而就在丹炉,飞离要塞范围的那一刹那。
杨肃的另一只手,打出了一道,早已准备好的,神通。
那是一道,由纯粹的“水之法则”,凝聚而成的,水镜。
水镜,悬浮在空中,完美地,折射出了,丹炉原本所在位置的,影象。
同时,他还释放出了一丝,自己早已存储好的,土神晶的气息,将这丝气息,附着在了,那片废料堆上。
做完这一切,他的身影,再次,消失在了,虚空之中。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当“天罗引灵阵”的“呼吸”恢复,感知再次复盖这片局域时。
一切,都恢复了“正常”。
血炼坊的废料堆里,那个破旧的丹炉,依旧,静静地,躺在那里,散发着,微弱的土行气息。
而三位炼虚后期的执事,也丝毫,没有察觉到,任何异常。
他们永远不会知道,他们眼皮子底下的,一个“废品”,已经,不翼而飞。
而真正的“废品”,则被杨肃,用神念操控着,以一种,极其缓慢的速度,朝着,自己缺省的,一个,极其隐蔽的,临时巢穴,飞去。
“血屠子————”
杨肃的身影,出现在,万里之外的一座,冰山之巅。
他看着,远处,那座,巨大的“血炼坊”,嘴角,勾起了一抹,玩味的笑容。
“你的龙潭虎穴,也不过如此。”
“现在,该轮到我,借你的火,来,烹我的“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