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肃沉默了。
他看着那枚近在咫尺的道果，又看了看九华大尊残念那双疲惫而沉重的眼睛。
他想起了自己一路走来的艰辛，想起了那些被他踩在脚下的对手，想起了自己那永不屈服的道心。
退缩？
那从来都不是他的选择！
“哈哈哈————哈哈哈哈！”
杨肃突然，再次大笑起来。
他的笑声，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豪迈，都要张扬！
“域外之敌？虚空瘟疫？听起来，确实很有趣。”
他看着九华大尊的残念，眼神中，没有丝毫畏惧，只有燃烧的战意和无尽的锋芒。
“前辈，多谢你的提醒。但是，我的道，是向死而生，是逆天而行！连天都敢逆，还怕什么域外的瘟疫？”
他伸出手，一把抓向了那枚悬浮在空中的道果！
“这枚道果，我收下了！”
“至于那些所谓的虚空瘟疫”————”
杨肃将道果紧紧握在手中，感受着那股浩瀚的道韵，嘴角勾起一抹狂傲的弧度。
“我等着它们来！”
杨肃那狂傲不羁的声音，如同九天惊雷，在九华大尊残念的识海中滚滚回荡。
那是一种对天地规则的蔑视，是对未知命运的挑衅，更是一种源于绝对自信的霸道宣言。
九华大尊那双看透了万古岁月的眸子里，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泛起了一丝波澜。
那不是愤怒，不是赞许，而是一种复杂的、仿佛看到了自己年轻身影的释然他似乎想对这个胆大包天的后辈说些什么，或许是提醒，或许是告诫，但最终，所有的话语，都化作了一声悠长得仿佛来自太古洪荒的叹息。
“也好————便让这沉寂了无尽岁月的棋盘，因你而再起风云吧————”
话音未落，他那本已虚幻到极致的身影，连同那枚悬浮在空中、散发着无尽诱惑的道果，同时化作一道璀灿到无法直视的金色洪流，以一种无可阻挡的姿态，轰然冲入了杨肃的眉心！
“轰——！”
如果说之前九印合一，是在杨肃的身体里引爆了一颗灵力炸弹，那么此刻，道果入体，便是在他的灵魂深处，引爆了一整个宇宙！
杨肃只觉得自己的识海，那片原本浩瀚无垠的星空，在这一瞬间，被一颗真正的“太阳”贯穿了！
那枚道果，一入识海，便没有丝毫的停留，轰然炸裂！
但这并非毁灭性的爆炸，而是一场极致的、创世般的绽放！
无数比发丝还要纤细万倍、比星光还要璀灿的道韵符文，如同一场席卷整个灵魂宇宙的金色风暴，瞬间充斥了他识海的每一个角落。
他的神魂，在这场风暴中被撕碎、被碾磨、被重组，每一次的破碎，都带来难以言喻的剧痛，但每一次的重聚，都让他的神魂变得更加凝实、更加通透、更加坚不可摧。
他仿佛经历了一次神魂层面的“涅盘”。
“原来————这就是道”！”
杨肃的意识，在这一刻彻底脱离了肉体的束缚，进入了一种玄之又玄、妙之又妙的境界。
他“看”到了风的轨迹，那不再是流动的空气，而是空间法则最细微的涟漪。
他“听”到了雷的咆哮，那不再是声音，而是阴阳二力碰撞时产生的法则轰鸣。
他“触摸”到了水的温柔，那不再是液体，而是生命与包容的具象化。
他“感受”到了火的炽热，那不再是温度，而是毁灭与重生的极致演绎————
金、木、水、火、土、冰、雷、风、光，九种法则的至高本源，在这一刻，不再是需要他费尽心神去掌控的外部力量，而是如同呼吸般自然，如同心跳般本能，化作了构成他“道”的基石，成为了他身体的一部分。
他的元婴，在道韵符文的疯狂冲刷下，开始了翻天复地的质变。
灵力，被提纯了十倍、百倍、千倍！
所有的杂质都被剔除，所有的驳杂都被净化，灵气的颜色，从淡雅的青色，逐渐变成了深邃的、如同琉璃般的纯金之色。
他的经脉，在被拓宽了数倍之后，依旧在承受着恐怖的能量冲击，发出阵阵如同龙吟般的嗡鸣。
他的肉身，骨骼、血肉、每一个细胞，都在金光的照耀下，被一种玄奥的力量重塑、被强化，变得如同先天神金浇筑，气血旺盛如烘炉，举手投足间，都蕴含着撕裂虚空的恐怖力量。
短短数个呼吸之间，杨肃的气息，已经冲破了化神后期的所有桎梏，以一种摧枯拉朽、无可阻挡的姿态，一路高歌猛进，最终，稳稳地停留在了那道凡人与“道”之间的巨大鸿沟之前。
化神巅峰！
真正的、毫无水分的、圆满无缺的化神巅峰！
他能清淅地感觉到，只要自己心念一动，将体内那九种法则之力，在丹田气海的内核局域，以特定的轨迹压缩、凝练，就可以瞬间凝聚出九枚蕴含着不同法则玄奥的“道种”！
一旦道种成，便是炼虚境！
那是一个全新的生命层次，是修行路上一个至关重要的分水岭。
到了炼虚境，修士便不再是单纯吸纳天地灵气来增长法力，而是需要以道种为内核，不断参悟大道，从天地间汲取映射的法则之力来壮大道种，最终使道种开花结果，凝练成属于自己的、独一无二的“无上道果”。
这条路，他已经看到了，并且触手可及！
那扇通往更高境界的大门，已经为他开。
但是，杨肃，忍住了。
他强行压下了心中那股几乎要破体而出的、突破的冲动。
他的神智，在这一刻，前所未有的清明。
他很清楚，一旦凝练道种，便会立刻引来天地雷劫！
这雷劫有多强，他一无所知，九华大尊的残念也未曾提及。
而且，在这祭坛之上，还有这么多双或怨毒、或嫉妒、或恐惧的眼睛盯着，他绝不可能在他们面前渡劫，万一出现任何意外，哪怕只是被分心干扰，都可能让他万劫不复，身死道消。
“呼————”
杨肃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那口浊气，不再是寻常的废气，而是呈现出一种淡淡的暗金色，如同一道白色的剑气，在空中划出长长的痕迹，过了数息才缓缓消散。
他心念一动，将所有暴涨的气息，尽数收敛回体内。
他的修为，被牢牢地稳固在了化神巅峰的层次。
虽然境界没有再提升，但所有人都知道，此刻的杨肃，与之前相比，已经发生了天翻地复的变化。
他就象一柄藏于鞘中的绝世神兵，虽然未曾出鞘，但那股锋锐无匹、足以斩断日月星辰的剑意，已经让所有人都感到一种发自灵魂深处的窒息。
众人见此一幕，更加不敢放肆了。
他们甚至不敢再与杨肃对视，纷纷低下头，恨不得将自己缩成一团，生怕引起这位杀神的任何注意。
秘境中发生的一切，瞬间传遍了所有还留在秘境中的修士耳中。
“九华大尊的传承，已经被取走了？！”
“是木族的天才取得了传承？小小木族居然取得了传承？”
“冰魄仙子，雷傲他们都败了？”
“既然传承已经没了，那么再待下去也没有意义了！”
消息如同风暴般席卷了整个九华秘境。
还在四处查找机缘的各大种族天才，都停下了脚步。
传承已失，他们再逗留下去，已经毫无意义。
一时间，无数道流光，从秘境的各个角落冲天而起，朝着唯一的出口，蜂拥而去。
就在这时，紫霞仙子走到了杨肃身边。
她那清冷的眸子，深深地看了杨肃一眼，仿佛要将他的模样刻进灵魂深处。
一道清脆的传音，直接响彻在杨肃的识海中：“师弟，我们走！”
果然，她认出他了！
从杨肃施展那一手“剑意”的时候，她就有了怀疑，直到刚才，杨肃融合道果，那股熟悉的、却又变得无比深邃、如同渊海般的气息，让她彻底确认了杨肃的身份。
杨肃心中微动，却并未点破，只是对着她，轻轻点了点头。
两人心照不宣，同时飞身而起，化作一道青紫交织的流光，离开了祭坛，朝着秘境的出口处飞去。
秘境之外，依旧是那片熟悉的、被阵法笼罩的山谷。
但此刻，山谷上空，却悬浮着十数道气息渊渟岳峙的身影。
他们，都是来自天地各大顶尖势力的“大乘期”老怪物！
每一个，都是跺一跺脚，就能让一方天地震动的存在！
在杨肃和紫霞仙子出现的瞬间，十数道蕴含着恐怖威压的目光，如同实质的探照灯，齐刷刷地射了过来！
“就是他！木族的那个小子！”
“气息————好强大！他身上的气息，绝对不是化神后期！是化神巅峰！他突破了！”
“他获得了传承！九华大尊的传承，一定在他身上！”
一道道精光，从那些大乘老怪眼中射出，疯狂地打量着杨肃，那眼神，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贪婪、审视与威胁感，看得杨肃浑身不舒服，仿佛被一群饿了数千年的饿狼，同时盯上了一块散发着诱人香气的肥肉。
杨肃的目光，在人群中扫过，很快，他看到了一个身影。
木族的大乘期修士，青君！
青君正站在人群的前列，他没有象其他人那样，用贪婪的眼神看着杨肃，他的眼神，很复杂，很平静，但平静之下，却藏着一种洞悉一切的锐利，仿佛能穿透杨肃的肉身，直视他的灵魂。
在他的身边，木尘，那个之前被杨肃镇压的木族天才，正凑在他耳边，低声飞快地说着什么。
他的手指，还时不时地指向杨肃。
杨肃心中，猛地升起一股强烈的不祥预感！
他看到，青君在听完木尘的汇报后，嘴角，勾起了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杨肃的心，猛地一沉。
他瞬间知晓！
青君，已经洞穿了他的身份！
他识破了自己利用“变化花”变化成木族人的伪装！
青君果然不愧是一代大乘，眼力惊人，如今带着怀疑的目光看向杨肃，瞬间识破了他的伪装！
“师姐。”杨肃的声音，突然变得无比凝重，他迅速对身旁的紫霞仙子传音道，“你先离去，我暂时还不能走。”
“哦？”紫霞仙子美眸中闪过一丝深深的疑惑，但她能感觉到杨肃语气中那前所未有的严肃。
她没有多问，只是深深地看了杨肃一眼，那眼神中带着一丝担忧和一丝信任，随即点了点头，化作一道紫色剑光，冲天而起，瞬间消失在了天际。
紫霞仙子一走，所有人的目光，更加肆无忌惮地聚焦在了杨肃身上。
他们象是被激怒的鲨鱼群，嗅到了血腥味，开始缓缓地包围过来。
而杨肃，却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举动。
他没有飞出山谷，没有离开。
他，缓缓地转过身。
然后，朝着他刚刚走出来的、那扇正在缓缓关闭的秘境入口，再次飞了回去！
他要————重返秘境！
“他疯了？”
“他想干什么？传承已经到手，他还回去做什么？”
“难道————里面还有我们不知道的秘密？”
所有人都愣住了，连那些正准备动手的大乘老怪，也停下了脚步，惊疑不定地看着杨肃的背影。
他们不知道，杨肃在转身的那一刻，心中已经做出了最坏的打算。
青君识破了他的身份，就意味着他“青帝使徒”的身份，已经彻底暴露。
一旦离开这里，他将面对的，是整个木族的怒火，是无数双暗中窥伺的眼睛，是无穷无尽的追杀。
他现在的实力，虽然强大，但还远没有强大到可以对抗整个世界。
“想让我成为你们眼中的猎物？想把我逼入绝境，然后慢慢玩弄？”
杨肃的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寒芒。
“那我就如你们的愿！”
“我偏要回到这个秘境之中！”
“我手持九华印，随时可以引爆秘境，使其坍塌，我倒要看看，你们敢不敢，跟着我一起，进来！”
他的身影，如同一支离弦的箭，义无反顾地，投入了那扇即将关闭的、通往未知危险的大门之中。
见得秘境关闭，也无人追来，杨肃内心松了一口气。
可当他转身的一刻，身躯却是猛地一震。
青君，那位大乘修为，不知何时，飞了进来，此刻正负手凝视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