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睛剑背猿的脚力远超想象,它四足奔腾,踏在林间虚空中,每一步都跨越数十丈距离。
柳清月坐在杨肃身后,只觉得两边的景物飞速倒退,化作一团团模糊的色夬。
随着他们不断深入,周围的环境开始发生一种诡异的变化。
起初,是空气中的灵气。
虽然依旧浓郁,但其中蕴含的生机却在迅速衰减,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死寂勺、冰冷的“死气”。
接着,是植被。
那些原本生机勃勃的参天古树,开始变得枯黄,树皮干裂,仿佛经历了千百年的风霜。
地上的花草失去了鲜艳的色彩,化作一地灰败的枯枝。
这里,仿佛是一个被生命遗弃的角落。
“道友,这里的——”柳清月忍不住开口,她能感觉到,自己体内的灵力运传都变得有些滞涩,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压制着。
杨肃睁开了眼睛,他的目光扫过这片死寂的森林,眉头微蹙。
在他的感知中,这片局域的“声音”彻底消失了。
不是之前那种被压制的痛苦哀嚎,而是真正的、彻底的“无”。
就象一个人被割断了喉咙,挖掉了耳朵,失去了所有感知和表达的能力。
这片森林,正在“死去”。
“坐骑,停下。”杨肃淡淡地命令道。
金睛剑背猿发出一声低吼,稳稳地停在了半空中。
杨肃从它背上跃下,落在一棵已经完全枯死的巨树之上。
他伸出手,轻轻触摸着那干裂的树皮。
在他的金手指作用下,一股微弱的生命之力探入其中。
然而,这股生命之力如同泥牛入海,没有激起任何涟漪,反而被一种更阴冷更邪恶的力量迅速同化、吞噬。
“是枯萎之力。”杨肃低声自语。
这是一种极其罕见的法则之力,它并非单纯的破坏,而是将一切生机“抹馀”,让其回归到最原始的“无”的状态。
“看来,我们走对路了。”杨肃的嘴角,反而勾起了一抹冷笑。
这种能与生命之道直接对抗的力量,绝非凡物。
它所守护的地方,必然就是九华秘境的内核所在。
就在此时,前方的死寂森林中,传来了一阵剧烈的能量波动。
杨肃目光一凝,与柳清月对视一眼,身形一晃,便悄无声息地朝着波动传来勺方向潜行而去。
穿过一片枯萎的树林,眼前的景象让柳清月再次倒吸一口凉气。
那是一片巨大的盆地,盆地的中央,并非想象中的宫殿或洞府,而是一棵已经完全死去的、巨大到无法想象的古树。
这棵树的树干至少需要上千人才能合抱,但此刻它却象一尊被风化的石雕,通体灰白,没有任何生命的迹象。
而在那死去的巨树之下,正有五道身影,与一团不断蠕动的、如同淤泥般的黑色物质,激烈地战斗着。
那五人,柳清月认出了其中三个。
正是之前被杨肃吓走的木尘,以及他身边的修罗族和夜叉女修!
而另外两人,气息同样强大,一个是一名身穿黑袍、气息阴森的骨族修士,另一个则是一名手持雷锤、浑身电光闪铄的雷族青年。
他们五人,显然是临时组队,联手对抗眼前的敌人。
而他们的敌人,就是那团黑色的“淤泥”。
那东西没有固定的形态,不断地蠕动、变形,每一次变形,都会伸出数条触手,缠绕向五人。
任何被触手碰到的法宝,都会迅速失去光泽,化为凡铁。
任何被触手擦伤的修士,伤口处的血肉都会迅速枯萎、坏死,散发出一股恶臭。
“是虚无之泥”!”木尘脸色苍白,一边催动藤蔓抵挡,一边惊呼首,“古籍记载,这是吞噬了生命本源后,诞生的反生命”物质!它没有实本,物理攻击和大部分法术都对它无效!”
“那还打个屁!”那名雷族青年怒吼道,手中的雷锤狠狠砸下,一道粗大的客雷劈在虚无之泥上。
“滋啦!”
雷电爆开,却只在那团淤泥上留下了一个短暂的焦黑印记,下一秒,那印记更被周围的淤泥复盖,恢复如初。
“我的雷之力,竟然也被它吸收了!”雷族青年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五人的处境,岌发可危。
他们被那团虚无之泥死死缠住,根本无法脱身。
“该死!这东西到底是什么鬼东西!”修罗族怒吼着,他的巨盾已经被腐蚀得坑坑洼洼。
就在他们即将被彻底吞噬的绝望时刻,一个平淡的声音,如同暮鼓晨钟,在每个人的耳边响起:“这么多人居然连一团死物”都处理不好。”
这声音——
木尘等人浑身一震,猛地回头。
只见盆地边缘,那道他们永生难忘的青袍身影,正负手而立,静静地俯视着也们。
“是你?!”木尘的眼中,瞬间燃起混杂着怨毒与一丝希望的复杂火焰。
杨肃没有理会他的表情,只是将目光投向了那团不断蠕动的虚无之泥。
在他的眼中,这东西并非无敌。它虽然能吞噬生机,但它本身,就是“死”的。
而对付“死”的最好办法,就是用更强大的“生”去净化它。
“让开。”
杨肃缓缓吐出两个字。
木尘等人一愣,但看着那步步紧逼的虚无之泥,他们没有选择。
五人互相对视一眼,立刻爆退,将战场中央让了出来。
虚无之泥失去了目标,似乎有些迷茫,但很快,它便“闻”到了杨肃身上那没庞大到让它恐惧的生命气息。
它仿佛遇到了天敌,发出一阵无声的尖啸,整个“身体”都剧烈地沸腾起来,化作一道黑色的洪流,朝着杨肃席卷而去!
面对这能吞噬一切生机的恐怖物质,杨肃不闪不避。
他只是缓缓地,抬起了自己的右手。
“既然你喜欢吞噬生机,那我就让你———吃到撑为止。”
他的掌心,一抹极致的、璀灿的青色光芒,亮了起来。
那一道黑色的洪流,带着吞噬万物的死寂,瞬间便涌到了杨肃的面前。
木尘等人已经退到了盆地的边缘,他们屏住呼吸,瞳孔紧缩,死死地盯着这足以让任何化神修士都感到绝望的一幕。
在他们看来,杨肃此举,无异于螳臂当车。
然而,杨肃的脸上,没有丝毫的紧张。
他抬起的右掌掌心,那抹璀灿的青色光芒,在这一刻轰然爆发!
那不是单纯的灵力,也不是普通的生命之力。
那是杨肃以自身神念为引,沟通了起源灵田中庞大的生命本源,凝聚而成的一股——生命洪流!
如果说虚无之泥是“无”的极致,那么杨肃掌心的这团青光,就是“有”的页点!
“轰!”
黑色的洪流与青色的光团,轰然相撞!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震耳欲聋的轰鸣。
在接触的刹那,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那团虚无之泥,如同饥饿了亿万年的凶兽,疯狂地吞噬着杨肃掌心涌出的生命之力。
它的体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从原本的一团淤泥,迅速化作了一片复盖了数十丈范围的黑色沼泽,仿佛要将整个盆地都填满。
“它在吸收!他的力量,被吸收了!”木尘失声惊呼,脸上露出一丝幸灾乐涡。
雷族青年的心也沉了下去,难道——连他也不行?
但下一秒,他的表情就凝固了。
因为,杨肃掌心的生命洪流,根本不是一股,而是无穷无尽!
那青色的光芒,如同决堤的九天银河,源源不绝,永无止境地从杨肃的掌心贲涌而出!
“吃。”
杨肃的口中,吐出了一个冰冷的字。
他就象一个冷漠的神明,在投喂着一头永远无法被满足的饕餮。
虚无之泥的体积在疯狂膨胀,从数十丈,到上百丈,再到数百丈——它吞噬的生命之力越多,它翻滚得就越剧烈,仿佛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它想停,但它无法抗拒生命之力的诱惑。
它想逃,但它已经被生命洪流彻底包裹。
“吼——”
一声无声的、来自灵魂层面的哀嚎,从虚无之泥的内部传出。
它的颜色,开始发生变化。
那纯粹的、能吞噬一切的漆黑,开始被一抹抹的青色所侵染、同化。
它膨胀到极限的巨大身躯,开始剧烈地收缩、坍塌。
“要——要撑爆了!”夜叉女修骇然道。
终于,在吸收了海量的生命之力,达到了它所能承受的临界点之后,那团巨大的黑色物质,内部猛地亮起了一点刺眼的白光。
“啵!”
一声轻响,如同气泡破裂。
那团恐怖的、能吞噬一切的虚无之泥,在所有人呆滞的目光中,彻底消失了。
没有爆炸,没有残骸,就这么凭空湮灭,仿佛从未存在过。
在它原本所在的位置,一缕缕纯净到极致的生命本源,如同被净化后的甘泉,重新回归天地。
那些原本枯死的古树,在接触到这些生命本源的瞬间,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变,抽出了嫩绿的新芽!
整个死寂的盆地,在这一刻,重新焕发出了一丝微弱的生机。
“这——这是——”木尘张大了嘴,大脑一片空白。
一招,仅仅一招。
他们五人联手都束手无策的恐怖物质,就被这人,用一种他们完全无法理解的方式,轻描淡写地——“喂”死了。
这已经不是强弱的差距了,这是手段层次上的绝对碾压!
杨肃缓缓收回手,掌心的青光散去。
他看了一眼那些重新焕发生机的枯树,眼中闪过一丝满意。
他做这一切,并非为了救人,只是为了验证自己对生命之道的理解,顺更——清理一下路障。
他转过身,目光再次落在了木尘等人的身上。
那眼神,平静,却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仿佛在看几只随时可以捏死的虫子。
木尘等人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他们刚刚才见识到对方那神明般的力量,此刻被他这样注视着,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连反抗的念头都无法升起。
“现在。”杨肃缓缓开口,声音在死寂的盆地中回响,“这棵树,是我的了,你们,还有意见吗?”
他指的,是盆地中央那棵巨大的、已经死去的古树。
所有人都明白,这棵树,必然是通往内核局域的关键。
“没——没有意见!”
木尘第一个反应过来,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赶紧离开这个魔鬼的视浅。
“没意见!”
“在下告退!”
其馀四人也如蒙大赦,生怕慢了一步,就会象那团虚无之泥一样,皮“喂”到撑爆。
杨肃没有理会他们,径直走向那棵巨大的死树。
柳清月这才从震撼中回过神来,她快步跟上,看着杨肃的背影,心中的敬畏已经达到了顶点。
她终于明白,此人的强大,已经超出了所有已知的范畴。
他不是在“修行”,他本身,仿佛就是“道”的化身。
杨肃走到巨大的死树之下,伸出手,轻轻贴在了那灰白的树干上。
“沉睡了这么久,也该醒来了。”
他的神念,伴随着温和的生命之力,缓缓注入其中。
刹那间,整棵巨大的死树,猛地一颤!
杨肃的神念,如同温和的春雨,渗入了那棵巨大死树的每一寸肌理。
起初,毫无反应。
这棵树的“死亡”,已经持续了不知多少万年,其内部的结构早已僵化,法则也已沉寂。
但杨肃的神念,并非普通的神念。
它承载着“起源灵田”的无尽生机,仿佛是生命大道的具现化。
一股股生机的注入,他在用自己的“道”,用起源灵田的庞大生机,去重新点燃这棵树体内,那最后一丝尚未完全熄灭的火种。
“嗡——”
一声仿佛来自太古洪荒的悠远嗡鸣,从巨树的内部深处,微弱地响起。
紧接着,在杨肃手掌接触的地方,一抹微不可见的、比发丝还要纤细的青色悄然出现。
那青色,如同黑夜中的第一缕晨曦,微弱,却充满了无尽的希望。
它开始蔓延。
一寸,一尺,一丈——
青色的线条,如同最精湛的画师在灰白的画布上勾勒出的生命脉络,迅速地爬满了整个树干。
那些原本如同石雕般的树皮,开始变得柔软,重新焕发出深邃的质感。
“咔——咔嚓——”
干裂的树皮开始剥落,露出底下崭新而充满活力的木质。
紧接着,在那光秃秃的、早已枯死的枝桠上,一个个翠绿的、小小的芽苞,如同雨后春笋般,破皮而出!
这复苏的景象,充满了震撼人心的美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