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念头一旦滋生,便再也无法抑制。
它象藤蔓般疯狂缠绕着她的思绪,将那份对未来的恐惧和对权势的渴望紧紧捆绑在一起。
巨大的心理压力下,她感到一阵眩晕,几乎坐不稳。
“小妹,你怎么了脸色怎么突然如此难看?”
杨玉瑶最先察觉她的异样,急忙起身扶住她冰凉的手,眼中满是担忧。
杨玉玲和杨玉筝也围了上来:“可是哪里不舒服?快歇歇!”
杨玉环靠在杨玉瑶身上,深深吸了一口气,那带着炭火和熏香气息的空气似乎也无法驱散她心中的冰冷与灼热交织。
她闭上眼,再睁开时,眼底深处已多了一丝孤注一掷的决绝。
“阿姊”
她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沙哑,目光在三位姐姐脸上逡巡
最终,落在了性格最为柔顺、与她感情也最为亲厚的八姐杨玉瑶身上。
她反手紧紧握住杨玉瑶的手,力道之大,让对方微微吃痛。
“八姐”
杨玉环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近乎哀求的颤斗,却又蕴含着不容置疑的迫切
“玉环玉环有一事相求,关乎你我姐妹乃至杨家未来的大事,阿姊可否应我?”
听见这话,杨玉瑶不由得愣了一下。
但看着杨玉环这副虚弱的样子,还是低声道:“你我姐妹,有什么事情不能直言,你且说来,若阿姊能办到,必然不至于推辞。”
杨玉瑶这话一出,杨玉环的心更是几乎要跳出胸腔,她死死盯着杨玉瑶那双与自己有几分相似的,此刻盛满惊愕与茫然的眸子。
张了张嘴,想要说出她的想法。
可话到嘴边,又重逾千钧,让她难以启齿。
“小妹,你”
杨玉瑶眉心微蹙,总觉得杨玉环现在的状态很不对劲。
杨玉玲与杨玉筝同样发现了杨玉环的异样。
杨玉玲皱眉道:“小妹,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要不要叫府医来看看。”
“不用!”
杨玉环赶忙摇头,只觉得心中又是羞愧,又是自责。
三位姐姐自小待她那般好,她竟然,竟然
可是,若不让自己的姐姐难道真的要将殿下与其他陌生女子分享吗?
她茫然了,一时难以决择。
她只知道,在听说赤尊公主要来的时候,她的心,像针扎一样疼。
她尤豫良久,最终,还是私心占据了上风。
“八姐!”
终于,她艰难开口,一字一句,却又清淅无比地将那惊世骇俗的念头吐露而出:
“八姐,若若小妹此生当真福薄,无以为殿下诞育子嗣八姐你你可愿代我伺奉殿下?”
杨玉环这番话说完,整个人顿时象是失去了全身的力气,整个人软软的靠在软榻上,恍若行尸走肉。
杨玉瑶更是如遭雷击,浑身剧震,猛地抽回被杨玉环紧握的手,仿佛那是什么滚烫的烙铁。
她跟跄后退一步,撞在熏笼上,带得熏笼微微一晃,香灰簌簌落下。
那张柔婉的脸上血色褪尽,只剩一片惨白,嘴唇哆嗦着,难以置信地瞪视着自己的妹妹。
“你你”
她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眼中瞬间蓄满了屈辱与惊骇的泪水
“小妹,你你竟说出这等话来,你将八姐当作什么了?”
她满脸惊骇,惊骇过后是,则是巨大的羞愤与心痛。
她万万没想到,自己真心实意的关切,竟换来如此惊世骇俗的提议!
代妹侍寝?这置人伦纲常于何地?置她们姐妹情谊于何地?
“玉环!你疯了不成!”
杨玉玲回神,更是霍然起身,端庄的面容罕见的浮现几分震惊和愤怒。
她素来持重,此刻却也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杨玉环,指尖都在发颤。
“这等悖逆人伦之言,是你能说出口的吗?殿下待你如珠如宝,你竟竟想出如此下作的法子来固宠?你你简直糊涂透顶!”
她气得胸口剧烈起伏,被气得不轻。
杨玉筝也惊得站了起来,脸上再无半分爽利,只剩下错愕与痛心。
她看着杨玉环,又看看摇摇欲坠的杨玉瑶,声音干涩:“小妹你你怎可如此糊涂,这这成何体统,殿下若知晓,会如何看待你?”
杨玉环被长姐的怒斥和三姐的质问惊醒。
看着八姐惨白如纸、泪流满面、充满失望的眼神。
她心里刚刚生出来的勇气,瞬间就被巨大的羞耻和悔恨淹没。
“我我”
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完整的声音。
巨大的压力、长久的焦虑、对失去一切的恐惧,以及此刻被亲人痛斥的难堪,如同潮水般将她彻底淹没。
她只觉得眼前发黑,天旋地转,身体一软,竟从软榻上滑落下来,“噗通”一声跪坐在地上。
“阿姊我我不是”
她再也抑制不住,双手掩面,放声痛哭起来。
那哭声撕心裂肺,充满了绝望与无助。
“我害怕我真的好害怕我怕殿下终有一日会厌弃我我怕那些大臣逼他纳妃我怕那些陌生的女子分走殿下的心我怕她们生下子嗣那我就就什么都没有了”
她语无伦次,将埋藏心底最深的恐惧和盘托出。
那份对李琚近乎病态的独占欲和对未来的巨大恐慌,赤裸裸地展现在姐姐们面前。
“在长安我们见得还少吗?”
杨玉环抬起泪眼,眼神涣散而痛苦:“族中那些嫁出去联姻,没有子嗣的姐妹最后都是什么下场?你们不知道吗,冷宫枯坐,青灯古佛甚至甚至我不想那样。我不想失去殿下,一丝一毫都不想!”
“八姐,大姐,三姐我我实在是走投无路了才会才会鬼迷心窍”
她哭得喘不过气,仿佛要将所有的委屈、恐惧和绝望都哭出来。
杨玉玲看着她这副模样,满腔怒火顿时被一种深沉的悲哀取代。
她何尝不明白小妹的恐惧?
深宫后院的倾轧,她们姐妹都是亲历者。
但这绝不是行此下策的理由!
“糊涂!糊涂啊!”
杨玉玲痛心疾首,连连顿足:“殿下待你之心,日月可鉴,他若真有纳妃之意,以他如今之权势,何须等到今日?
那些大臣再是聒噪,最终决断的仍是殿下!
你此举,非但救不了自己,反而会将殿下对你的情分、将我们姐妹间的亲情,都亲手葬送!”
杨玉筝也冷静下来,上前一步,蹲下身扶住杨玉环颤斗的肩膀,语气沉重而严肃:
“玉环,听三姐一句。此事,万万不可再提,更不可让殿下知晓分毫,殿下若知你存了这等心思,竟算计到自家姐妹头上,他该是何等失望、何等寒心?他对你的情意,也经不起这般亵读。”
“至于子嗣”
她叹了口气,眼中也带着无奈:“只能尽人事,听天命。强求不得,更更不能用这种法子!”
杨玉瑶靠在熏笼旁,眼泪无声地流淌。
她看着跪地痛哭的小妹,心中五味杂陈。有被至亲算计的惊怒与屈辱,却也生出一丝同病相怜的悲泯。
小妹的恐惧,她又何尝没有体会过?
只是这代价,太过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