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法尔没有说话,只是面色灰败的低下了头。
因为此刻,他双手被缚,连自杀都做不到。
只能认下这份羞辱。
李琚也不再和他多说,手下败将,已经不值得他浪费口水。
他仰起头,目光缓缓扫过西方天际在线那渐渐暗淡的烟柱。
随即,又重新落在脚下这片修罗场上。
尸体成山,血流成河,便是眼前最真实的景象。
战场上那残破的旗帜与折断的兵刃,更是无声地诉说着这场战役的惨烈。
“战争,结束了。”
李琚缓缓出声,宣告了战争的结束。
夫蒙灵察,薛延,封常清,哥舒翰,李嗣业也凑了过来,与李琚一块儿看着眼前血腥的战场。
随着诸将齐聚,归属于唐军阵营的将士们,也缓缓直起了腰。
他们静静地望着眼前硝烟弥漫的土地,望着眼前的尸山血海,仿佛灵魂出窍一般,眼神茫然。
“咱们,赢了吗?”
战场上某处角落里,传出了一道有些茫然的声音。
“我们,赢了!”
下一瞬,便有人斩钉截铁的告诉了他最后的结果。
“赢了,咱们,真的赢了”
有人呢喃,有人庆幸,有人喜极而泣。
但随着一句“咱们赢了,战争结束了。”的宣告传遍战场。
倾刻间,所有的声音便被喜极而泣的嚎啕大哭声取代。
听着战场上此起彼伏的哭声与欢呼声,以李琚为首的诸将不由得面面相觑。
但下一秒,几人脸上的表情也被由衷的笑容取代。
这一战,他们赢得艰难,但终究是赢了。
这一战,他们赢出了西域西疆,至少十年的太平。
随着黑旗军的复灭,其他的乱七八糟的威胁,便不足为惧了。
接下来,大食应该会安分很长一段时间。
而西域,也将重新焕发生机。
“咱们,赢了!”
李琚凌空握拳,高声宣告。
旋即,他转头看向夫蒙灵察,沉声道:“夫蒙将军,传王令。”
夫蒙灵察立即抱拳:“末将领命!”
李琚点点头,不多废话,直言道:“第一,全力救治我军伤员。无论唐军将士,还是石国、拔汗那等联军勇士,凡有一息尚存者,务必倾尽全力施救。所需药材、医者,优先调配,不得有误。”
“得令!”夫蒙灵察立刻回禀。
李琚微微颔首,继续下令:“第二,清点我军阵亡将士名册,收敛忠骨,妥善安置。此役,凡为怛罗斯捐躯者,无论本部、联军,皆是我大唐英烈!
战后,本王必为其表功追封,抚恤家眷,使其功勋,永载史册!”
他的声音带着庄重的承诺,目光扫过那些倒在血泊中的身影,充满敬意与痛惜。
“第三。”
他依旧未停,目光转向那黑压压一片跪倒在地,眼神空洞或充满恐惧的大食俘虏。
“所有俘虏,严加看管!收缴其全部兵刃甲胄,集中关押。伤者,亦给予基本救治,勿使其因伤毙命,尤其贾法尔,命医官为其止血包扎,此人乃重要人证战俘,务必保证其活着押解龟兹!”
“得令!”
夫蒙灵察肃然抱拳,旋即转头对着诸将命令道:
“高仙芝,率部清理战场,收敛我军阵亡将士遗骸,标识身份,登记造册!”
“封常清!组织人手,全力救治伤员!优先重伤,不分唐军、联军!”
“哥舒翰!你部负责看押俘虏!收缴兵器盔甲,分营关押,严密监视!派一队精兵,专门照顾贾法尔大帅!”
“薛延、万青!你二位劳苦功高,率部在战场外围警戒休整,随时策应!同时清点所部缴获及伤亡,速速报来!”
随着夫蒙灵察的命令下达,混乱的战场开始被一种有序的忙碌取代。
将士们在各级将官的指挥下,开始执行各自的任务。
救治伤员的呼喊声、拾捡兵甲的金属碰撞声、俘虏被驱赶的呵斥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曲胜利后的悠扬乐章。
李琚策马缓缓巡视着这片他用无数将士鲜血赢得的土地。
汗血宝马踏过浸透鲜血的泥土,偶尔打个响鼻。
李琚骑在马上,望着眼前的一切。
他看到了被抬下来的李嗣业,那魁悟的身躯裹着厚厚的绷带,脸色苍白如纸,却依然强撑着对他露出了笑容。
李琚心中一紧,勒马靠近,俯身低语:“李将军,好生休养。此战首功,非你玄甲军莫属,待你伤愈,本王亲自为你表功。”
李嗣业嘴唇翕动,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只是重重地点了下头,眼神坚毅。
辞别李嗣业,他继续打马走着。
这一次,他看到了石国国主车鼻施带着几名联军将领,正指挥着同样疲惫不堪的部属收殓己方阵亡者的尸体。
车鼻施的脸上混杂着悲伤、庆幸以及对李琚深深的敬畏。
看到李琚望来,车鼻施慌忙上前几步,深深鞠躬道:“殿下神威!若非殿下运筹惟幄,夫蒙大将军指挥若定,大唐天兵神勇无敌,小王与诸国将士,早已化为齑粉。”
“此战得胜,全赖殿下与大唐,小王代石国军民,叩谢殿下天恩!”
说罢,他竟要跪下行大礼。
李琚连忙下马,伸手扶住车鼻施:“国主不必多礼,怛罗斯非我大唐一城,乃西域诸国共御外侮之屏障。此战能胜,是诸国将士同心戮力,浴血奋战之功。”
顿了顿,他补充道:“本王代表大唐,感谢石国、拔汗那及所有联军将士的忠勇。待战后统计出来,本王定当厚加封赏,抚恤伤亡,绝不食言!”
他的话掷地有声,让车鼻施等人感激涕零,连称大唐仁德。
李琚再次上马,继续巡视。
他走着走着,天上忽然落下了洁白的雪花。
这雪花很小,小到不足以浇灭他心中的热血。
这雪花也很大,大到李琚还没巡视完战场,便已经将战场掩盖成了一片雪白。
天暗了,雪越来越大了,李琚看不清战场,便停了下来,看向战场上的火把。
巨大的胜利带来的短暂亢奋逐渐褪去。
随之而来的是深入骨髓的疲惫和目睹惨烈伤亡后的沉重。
而就在这沉重的氛围中,一阵急促但整齐的马蹄声忽然由远及近。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群骑兵自怛罗斯城中驶出,带着无数的物资和酒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