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没法住了,不如把东西收拾一下,先暂时去地洞住?”
许陵光觉得之前那个地洞就不错,虽然环境差了些,但至少安全性不错。
其实他有点奇怪桑枝为什么明明有更安全的地洞不住,寧愿冒著被絜鉤抓住的风险也非要回茅草屋。
不过他很快就知道了答案——
桑枝沉默地站在茅草屋的废墟前,肩膀小幅度地颤动著。
这是个非常倔强的小孩,即便是哭,也是安静的。
眼泪从圆睁的眼睛里爭先恐后地涌出来,悄无声息地滴落在土地中,难过得悄无声息。
这或许並不是一间普通的茅草屋,至少对桑枝非常重要。
许陵光不知道该如何安慰无声痛哭的幼崽,想了想將散落在废墟里还算完好的肉乾捡起来拍了拍,小心吹乾净灰尘,递到桑枝面前:“別哭了,我们先把能用的东西归置一下,地基还在,还能重新盖起来。”
桑枝接过肉乾抱在怀里,哽咽著说:“不一样了。”
“这是我爹娘盖的房子。”也是父母唯一留给他的东西。
所以就算明知道住在这里隨时会被絜鉤攻击,他也捨不得离开,隔三差五就会溜回来住一阵,努力维持著房子原来的样子。
但就像爹娘先后离开他一样,这座破败的茅草屋终於也塌了。
不是死於风吹日晒,而是败落於絜鉤爪下。
就像他爹娘一样。
桑枝抱著那块一直捨不得吃的肉乾,眼神发狠:“我要报仇”
他一双黑色的眼睛充血发红,脸上逐渐被灰棕色的皮毛覆盖,双手化作並不尖锐的兽爪,喃喃自语地追著絜鉤留下的痕跡一瘸一拐往前跑。
许陵光见他神色明显变得不对,伸手去拉他,却被他一爪拍来。
但到底是个没长成的小崽子,动作不够快,爪子也不够锋利尖锐,许陵光轻而易举地捉住他的双爪,皱眉说:“你这是去送死。”
絜鉤成群结队,就是他遇上了都只有狼狈逃窜的份,何况这么个受伤的小崽子。
桑枝咬著牙不说话,眼眶里的泪水已经风乾,只剩下难以形容的悲伤。
许陵光怕他挣脱,將他拎到身边牢牢看住:“你现在去就是送死,不仅报不了仇,还要给絜鉤送粮食。你爹娘把你养这么大,不是为了给那些怪鸟做口粮的吧?”
“爹娘”两个字戳中了桑枝的伤口,他忽然趴在许陵光怀里嚎啕大哭起来:“我爹娘早就死了,我没有爹娘了。”
他哭得太过悲痛,单薄的脊背颤抖著,像是要把所有的恐惧和委屈都宣泄出来。
许陵光嘆口气,不知道如何安慰他,失去父母的悲伤並不能用三言两语就简单弥平。
他只能温柔轻拍幼崽的脊背。
桑枝哭了很久,才抽噎著停下来。
自从爹娘死后,他就没有哭过了。
要不是亲眼看著唯一的家园被践踏,他也不会在陌生人怀里嚎啕大哭。
理智恢復之后,他有些不好意思地咬咬唇,一对大耳朵轻轻抖动著往后藏:“我平时没这么爱哭。” 怕许陵光继续追问,他连忙转移话题:“我们先回地洞吧,这里距离絜鉤的巢穴很近,不安全。”
说完擦了把眼泪,就去废墟把能用的家什挑挑拣拣抱在怀里,一瘸一拐地闷头往前走。
走了两步,见许陵光没跟上来,他又停下脚步回头,別彆扭扭地问:“你走不走?不走我就走了。”
“走啊,你等等我。”
许陵光迈步上前,摸了他毛茸茸的短髮一把,將他怀里的东西拿过来一些,不等他有机会抗议,就说:“走吧。”
两人又回了地洞。
有了这一次共患难的经歷,桑枝对他不再防备,虽然小崽子还是別彆扭扭的,但许陵光的问题他知道的都一五一十地回答了。
据桑枝说,这一带叫封丘。
封丘再往前就是桑枝所在的村落,叫桑家庄。
在絜鉤出现之前,桑家庄一直过著与世无爭的日子。
直到忽然有一天,这些长著翅膀身带剧毒的絜鉤从天而降,整个桑家庄几乎遭受了灭顶之灾。
好不容易逃出来的村民们被迫离开了封丘,到更远的地方重新建立了家园。
但这一带只有封丘土地丰饶,猎物眾多。
桑枝一族以狩猎为生,要想养家餬口不得不冒险进入封丘中狩猎。
运气好能猎到猎物安全返家,运气不好,要么成了絜鉤的口粮,要么被絜鉤的抓伤,中了絜鉤的剧毒,最后衰竭痛苦而死。
“我爹就是狩猎的时候被絜鉤抓伤,这种毒会传染给其他人,庄里有规定,所有中毒的族人都不能再留在庄子里。我娘不愿意扔下我爹,就带著我和我爹搬到了封丘。”
絜鉤太危险,族人为了安全起见,每次狩猎都是全族的壮年一起行动。
这样就算遇到了危险,也不至於毫无还击之力。
但被驱逐出来的人势单力孤,为了生存,只能小心翼翼地在封丘外围寻找食物。
“原本絜鉤的领地没有这么大,我爹带著我和我娘在封丘外围安了家。”
“但从去年开始,絜鉤的数量变多了,它们的领地也变大了。”
就在一家人还没意识到的时候,好不容易经营起来的小家就遭遇了成群絜鉤的袭击。
“爹和娘为了保护我,被絜鉤”
桑枝声音哽了哽,变得低落:“他们本来想送我回庄子,但我太没用了跑不动。”
不仅连累了爹娘,小腿还被絜鉤抓了一下。
他没有办法再回去了。
“所以这一年你都躲在这个地洞里?”
这个地洞並不大,许陵光之前还以为是桑枝父母挖的避险地洞。但现在听了桑枝的话,才知道竟然是桑枝自己挖的。
他被絜鉤抓伤不能再回庄子,又不捨得丟下父母辛苦建造的茅草屋,竟然在封丘外围挖了地洞,就这么独自生活了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