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天灵山，如今只剩下一片焦土。
曾经金碧辉煌，号称极乐净土的圣地，此刻，断壁残垣。
巨大的琉璃佛象从中断裂，半边慈悲的脸孔砸进污泥里，沾满了尘土与血污，显得无比讽刺。倒塌的宝刹庙宇还在冒着缕缕黑烟，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法力消散后的焦臭味，以及……淡淡的魔气。
佛已死，魔已生。
“快！快点！把那边的金刚像也给撬了！他娘的，这底座都是用的须弥神沙，别浪费了！”
一名大唐军中的百夫长，一脚踹开一块挡路的碎石，对着手下的士兵们粗声吼道。
他的脸上，身上，都还沾着佛血，但眼神里没有丝毫的疲惫，只有一种近乎疯狂的兴奋。
士兵们闻言，几人合力，用一根缴获来的降魔杵当做撬棍，嘿呀一声，就将一尊十丈高的金刚像从基座上撬了下来。
轰隆一声巨响，佛象倒地，摔得四分五裂。
士兵们一拥而上，熟练地将佛象身上的鎏金刮下，把镶崁的宝石抠出，连那用来铸造佛象的“梵音神铜”，也准备敲碎了打包带走。
整个灵山废墟之上，数十万大唐军队，就如同最高效的蝗虫，沉默而疯狂地席卷着一切有价值的东西。
他们一言不发，动作却快得惊人。
小到一砖一瓦，大到殿宇梁柱，只要是蕴含灵气的东西，统统拆解，打包，封存。
这，就是人皇的旨意。
寸草不生！
在一座由无数法宝、丹药、经文、佛宝堆积而成，几乎有百丈高的巨大宝山之巅，一个穿着儒雅长袍，却显得有些风尘仆仆的中年文士，正陷入一种癫狂的状态。
正是萧何。
他手中的那架紫金算盘，此刻已经快得看不清实体，只剩下一片残影。
算珠碰撞之间，发出的“噼里啪啦”声，急促得如同战场上的暴雨，甚至因为速度太快，算珠与算盘的框架摩擦，都隐隐冒出了青烟。
“哈哈哈！好！好啊！”
萧何一把抓起一串念珠，这是未来佛弥勒的法宝“乾坤百宝珠”，每一颗珠子里都自成空间，能装下一座山。
“好东西！这玩意儿拿回去，一个珠子就能当一个军用粮仓！来人！给老夫收好了！”
他又拿起一盏青铜古灯，那是燃灯古佛的伴生灵宝“灵柩灯”。
“这灯芯是好东西，蕴含先天之火。把火抽出来，给兵部的兄弟们拿去锻造兵器！灯座是混沌神铜，融了！融了！统统融了！”
他的双眼赤红，布满了血丝，但那眼底深处，却燃烧着两团足以焚尽九天的熊熊火焰。
那是兴奋的火焰！是激动的火焰！
作为大唐的“财神爷”，他从未见过如此庞大，如此恐怖的财富！
这已经不是富可敌国了，这是富可敌三界！
有了这笔资源，人族的气运，何愁不能恢复？他脑海中已经开始飞速规划，这笔钱要如何用在人族大地之上，如何修补地脉，如何稳固山河，如何让天灾，彻底从人族的历史中，消失！
然而，就在这片喧嚣与狂热的中心。
那个一手缔造了这一切的男人，却显得格格不入。
李建成，一人，独立于灵山最高处，那早已化为齑粉的大雷音寺遗址之上。
他负手而立，玄色的龙袍在罡风中猎猎作响，袍角翻飞，上面的九爪金龙仿佛要活过来一般，发出无声的咆哮。
他没有回头看一眼那足以让任何圣人都为之眼红的宝山。
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九天云层，越过了三十三重天外混沌，精准地，锁定在了那座漂浮于云海之上，代表着三界统治权威的……
南天门！
他那张俊美却冰冷到极致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没有胜利的喜悦。
没有夺取财富的满足。
只有一片，如同万年玄冰般的死寂。
仿佛，脚下这刚刚被他亲手复灭的佛门，那堆积如山的战利品，在他眼中，不过是路边一颗，随脚踢开的石子。
“陛下！”
两道身影，快步走来。
左边一人，身披银甲，面容刚毅，步履沉稳，正是三军统帅李靖。
右边一人，身高万丈，赤着上身，浑身肌肉虬结，散发着无尽的蛮荒气息，正是魔神刑天。
他恢复了正常大小，但每一步落下，大地都为之轻轻一颤。
两人来到李建成身后，单膝跪地，动作整齐划一，甲胄碰撞之声，铿锵有力。
“启禀陛下！”
李靖的声音，压抑着无比的激动与崇拜，一字一句，清淅无比。
“灵山已彻底荡平！所有负隅顽抗者，尽数诛绝！佛门宝库，九成九的物资，已经清点完毕，封存入库！请陛下示下，我西征大军，是否即刻班师回朝！”
此战功成，威震三界！
李靖甚至已经能想象到，当这支灭佛的百胜之师，携带着无尽的战利品，回到长安城时，那些人族子民，将会爆发出何等山呼海啸般的欢呼！
然而。
李建成，缓缓地，摇了摇头。
他没有转身。
那淡漠到不含一丝感情的声音，顺着风，清淅地飘入每一个人的耳中。
“不够。”
两个字。
轻飘飘的。
却仿佛两柄无形的重锤，狠狠地砸在了李靖和刑天的心口。
不够？
李靖猛然抬头，脸上写满了愕然。
刑天也愣住了，他那粗犷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名为“困惑”的神情。
这还不够？！
开什么玩笑！
整个西方佛门，从上古时期积攒至今，无数个元会的家底，现在全在这里了！
把这些东西运回去，足以将整个人间界的地脉灵气，强行拔高十倍不止！足以让大唐国库，充盈到未来一万年都花不完！
这，竟然还不够？！
人皇的胃口，究竟有多大？
李建成，终于，缓缓地转过身。
他那双深邃如星空的眼眸，俯瞰着下方，那如同蚂蚁般忙碌，却战意冲天的百万大军。
他没有解释。
只是，缓缓地，抬起了右手。
修长的手指，并拢成剑，遥遥地，指向了那云层之上，那缥缈之间，肉眼不可见的……
天庭！
“佛门，不过是窃贼。”
他冰冷的声音，没有蕴含丝毫法力，却仿佛一道惊雷，清淅地，在每一个大唐将士的脑海中，轰然炸响！
“而那天庭，是帮凶！”
“更是这万古岁月以来，趴在我人族身上，吸食我人族气运的，最大的那条……蛀虫！”
李建成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无尽的森然与杀意！
“他们高坐在三十三重天之上，自诩为神，视我人族为刍狗蝼蚁！”
“他们为了所谓的‘天道平衡’，随意拨弄我人族王朝的更迭，让我人族大地，十年一小灾，百年一大劫！”
“他们把我人族的英雄喋血，王朝崩塌，当做一场，可以随时插手，随意点评的，可笑戏剧！”
“朕，灭了佛门，你们以为这是胜利？”
“不！”
李建成一字一顿，声音如同刀锋般锐利！
“这，只是收回了一笔，微不足道的，利息而已！”
“而那天庭，欠我人族的……”
他嘴角的弧度，缓缓勾起，露出了一抹，让三界所有窥探此地的大能，都为之神魂颤栗的，冰冷笑容。
“是，本金！”
轰！！！
话音落下的瞬间！
下方，那原本还有些喧嚣的百万大军，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
每一个士兵，无论是身经百战的老兵，还是刚刚提拔起来的新将，他们的呼吸，都在这一刻，变得无比粗重！
他们脸上的兴奋与疲惫，瞬间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狂暴，更加炽热的，血色火焰！
那火焰，从他们的眼底，轰然燃起！
对啊！
佛门这群秃驴该死！
那天庭那帮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更该死！
这些年，人间有多少天灾人祸，背后没有那些所谓“上仙”的影子？有多少百姓流离失所，妻离子散，是因为天庭的一纸“天规”？
他们，早就看那些，满口天数，实则男盗女娼的所谓“天神”，不顺眼了！
他们，早就想，杀上天去了！
“陛下……”
李靖张了张嘴，只觉得口干舌燥，心脏，不受控制地，剧烈狂跳！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
理智告诉他，大军连番苦战，早已是强弩之末，应该回朝休整，恢复士气。
理智告诉他，天庭，毕竟是道祖亲封的三界正统，牵一发而动全身，贸然开战，后果不堪设想。
可是！
当他，抬起头，对上李建成那双，冰冷、淡漠，却又蕴含着无尽霸道的眼眸时。
他将所有劝谏的话，都死死地，咽了回去。
他知道。
在这位人皇的面前，没有“不可能”！
他知道，这位帝王，一旦做出了决定，那便是，人道的最高意志！
李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压下心中的万丈波涛，猛然单膝跪地，右手重重地，捶在自己的胸甲之上！
“臣，明白了！”
“传朕旨意！”
李建成的声音，如同九天之上的神王，在下达最终的审判，威严而冷酷，响彻整个灵山废墟！
“大军，不必休整！”
“清点战利品，一分为二！一半，由萧何即刻押送回长安，充入国库，反哺人道！”
“另一半，充作军粮！”
“全军！即刻开拔！”
他那，指向天际的手指，猛然，向上一挥！
那动作，仿佛要将这天，都捅出一个窟窿！
“下一个目标！”
“天庭！”
“朕，要那玉帝老儿的凌霄宝殿，给朕的孙女当游戏室！”
“朕，要他王母的瑶池蟠桃，给我大唐的将士们，当饭后甜点！”
“朕，要那三十三重天，所有的神仙，都在我人族的脚下，跪地求饶！！！”
“大唐！万胜！”
刑天，再也按捺不住，他猛然起身，手中的巨斧，狠狠地，砸在地上，将灵山大地，都砸出了一道深不见底的裂缝！
他仰天咆哮，声震九霄！
“人皇！万岁！”
“杀上南天门！活捉玉帝老儿！”
“把王母娘娘抓来给陛下暖床！”
“杀！杀！杀！”
“杀！！！”
百万大军，山呼海啸！
那，刚刚才席卷了灵山的，滔天煞气，没有丝毫的减弱！
反而，在这一刻，凝聚，升华，化作了一柄，更加恐怖，更加锋锐，足以刺破苍穹的，血色天剑！
剑锋所指！
九天之上！南天门！
这一刻，三界之内，所有还在为佛门复灭，而心惊胆战，瑟瑟发抖的大能们。
当他们，通过各种神通，感受到，这股，毫不掩饰的，更加疯狂，更加霸道的冲天杀意后。
全都，彻彻底底地，傻了。
一个，在崐仑山洞府中，闭关了三千年的老道，手里的拂尘，“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一个，在北海深处，修炼了万载的妖王，惊得，直接从自己的王座上，滚了下来。
一个，在地府之中，掌管轮回的判官，手中的判官笔，一抖，直接划破了生死簿。
他们每个人的心中，都只剩下，同一个念头。
这个疯子……
这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他，竟然，真的，要连天庭……
也一并，清算了吗？！
天。
这一次，是真的，要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