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积雷山，摩云洞。”
萧何的声音，轻飘飘的，却让跪在地上的牛魔王，那庞大的身躯，猛然一颤！
他的头，埋得更低了。
但那双，隐藏在阴影中的牛眼，却在一瞬间，缩成了最危险的针尖！
积雷山！
那里，不仅是他的另一个据点。
更是……
他夫人，铁扇公主的道场！
而他那个不成器的孩儿，红孩儿，此刻，就在那里！
霸王，那戴着青铜鬼神面具的头颅，微微偏转，空洞的目光，落在了萧何的身上。
没有言语。
却自有一股，催促的意味。
萧何微微一笑，躬身道。
“霸王大人，先行一步便是。”
“我这清算司，手脚慢。”
“得把这北俱芦洲，每一寸土地，每一块石头，都盘剥干净了，才能启程。”
霸王，没有再说话。
他脚下的混沌古兽，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似乎有些不耐。
下一秒。
轰隆！
那道，刚刚降临不久的，由十万玄甲道兵组成的死亡洪流，再次冲天而起！
没有丝毫停留！
化作一道，撕裂天穹的黑色闪电，朝着西牛贺洲的方向，碾压而去！
来时，惊天动地。
去时，干脆利落。
那股，足以让整个北俱芦洲都为之窒息的恐怖威压，也随之，消失得一干二净。
直到此时。
那些，跪在地上的妖王们，才感觉，那座压在自己神魂之上的太古神山，被挪开了。
他们，如同溺水之人，一个个瘫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劫后馀生。
牛魔王，缓缓地，从那片，沾染着同族鲜血与屈辱的尘埃里，站了起来。
他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只是，死死地，盯着霸王消失的方向。
他身后的那些妖王，也一个个，挣扎着起身，眼神复杂地看着他。
“大……大哥，我们……”
白象精的声音，干涩，沙哑，充满了迷茫。
牛魔王，没有理会他。
他只是，缓缓地，弯下腰，捡起了那根，掉落在地上的混铁棍。
他的手，在颤斗。
不是因为恐惧。
而是因为，愤怒！无边的愤怒！
他想追上去！
他想和那个黑甲魔神，拼个你死我活！
但是……
他不能。
他一抬头，便看到了，那些，面带微笑，手持算盘与帐本的，青袍官员。
看到了，那插遍了北俱芦洲大地，散发着煌煌天威的，金色令旗！
他更看到了，天空之上，那本徐徐展开，如同另一片天穹的……
《人道封神榜》！
榜单之上，金光流转。
北俱芦洲，所有，大罗金仙境以上的妖王真名，都赫然在列！
每一个名字后面，都标注着，密密麻麻的，他们自己都记不清的，从出生到现在的，所有罪孽！
杀戮，吞食，掠夺……
一桩桩，一件件，触目惊心！
而在那罪孽记录的下方，还有一个，不断跳动的，血红色的数字。
罪孽值。
牛魔王的瞳孔，再次收缩！
他看到，刚才被霸王，一剑秒杀的九头狮王的名字，正在榜单之上，迅速变得灰暗，然后，如同被火焰烧尽的纸张，化为飞灰，彻底消失！
神魂俱灭！永世不得超生！
这不是威胁！
这是，规则！
是那位人间帝王，为三界，定下的，新的，铁律！
就在此时！
嗡——！
插遍大地的金色令旗，光芒大盛！
一道道，肉眼可见的，由纯粹的人道法则，凝聚而成的金色锁链，从令旗之中延伸而出！
它们，没有攻击任何妖族。
而是，如同活物一般，深深地，扎进了北俱芦洲，那污浊，混乱的大地之下！
“那……那是在做什么？！”
有妖王，发出了惊恐的尖叫。
他们看到。
那些金色锁链，如同梳子一般，开始梳理，北俱芦洲，那早已因为无数万年的杀戮与争斗，而变得混乱不堪的，地脉与灵气！
他们看到，大地之下，那些早已枯竭，或者走向狂暴的灵脉，在金色锁链的梳理之下，重新焕发了生机！
天地之间，那浓郁到，几乎化不开的血腥气与妖煞之气，正在以一个，肉眼可见的速度，被净化，被驱逐！
一股，清新的，充满生机的，他们从未感受过的灵气，开始在这片土地上，弥漫开来！
天空，变得更高，更蓝了。
大地，变得更加厚重，更加富有生机。
甚至，有一些，被妖煞之气，污染了无数万年，早已寸草不生的绝地之上。
竟有，嫩绿的新芽，破土而出！
这……
这不是掠夺！
这是，新生！
是，更高层次的，创世之举！
一个，负责勘探的清算司小吏，走到一处，刚刚被净化的灵泉旁边。
他看着，一个，因为常年饮用污浊之水，而导致妖气紊乱，浑身长满脓疮的小狼妖。
那小吏，皱了皱眉。
他随手，从怀中掏出了一颗，最低级的，人族炼气士所用的，清心丹，扔了过去。
“吃了它。”
“以后，喝这泉里的水。”
“别再给这片，刚刚清理干净的土地，增加污秽。”
那小狼妖，怯生生地，吞下丹药。
下一秒！
一股精纯的药力，在他的体内化开！
他身上那些，折磨了他数百年的脓疮，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结痂，脱落！
露出了，崭新的，健康的皮肤！
小狼妖，愣住了。
他看着那个，连正眼都没看他一眼，继续忙碌的青袍官员。
又看了看，清澈见底，散发着勃勃生机的灵泉。
他，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朝着那个背影，重重地，磕了一个头。
这一幕，被牛魔王，尽收眼底。
他那颗，因为愤怒和屈辱，而即将爆炸的心脏，突然，象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撞了一下。
他，缓缓地，松开了，紧握着混铁棍的双手。
他抬头，看了一眼，那已经变得，湛蓝如洗的天空。
又低头，看了一眼，那些，虽然眼中依旧充满恐惧，但却又带着一丝，迷茫与希望的，妖族子民。
他，突然，有些懂了。
或许……
这，对他，对整个北-俱芦洲的妖族而言。
未尝，不是一条……
活路。
就在此时，萧何，走到了他的面前。
“牛魔王。”
萧何的脸上，依旧带着那和煦的笑容。
“陛下，有旨。”
“北俱芦洲，‘国有化’清算之后，将设立‘北俱芦洲人道教化司’。”
“由你，担任第一任，司主。”
“负责，教化万妖，遵守人道法度，维护此地秩序。”
“你，可愿意？”
牛魔王，那庞大的身躯，猛然一震！
他，抬起头，死死地盯着萧何。
他看到了，萧何眼中，那毫不掩饰的，精明与……算计。
他明白了。
这是，打一棒子，再给一颗甜枣。
这是，阳谋！
他，没有选择。
“臣，牛魔王……”
他，单膝跪地，声音，依旧干涩，却多了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平静。
“领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