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武安王李承训的魔威与魏王李承业的金钱攻势,如同两股足以摧毁一切的滔天巨浪,一左一右,疯狂席卷整个长安城,将无数的朝臣与权贵都卷入其中,逼迫他们站队,逼迫他们赌上身家性命之时。
齐王李承德的“王道”,却象是一股润物细无声的涓涓细流,悄无声息地绕开了那些早已被搅得天翻复的上层建筑,渗透进了那些被巨浪所忽略的最底层也最广大的普通百姓的心田。
齐王府的工地。
这里没有震天的喊杀声也没有狂热的山呼声。
有的只是一片祥和而又宁静的甚至可以说是有些“诡异”的景象。
数以万计的从另外两座如同人间地狱和黄金牢笼般的工地上,因为各种原因被“淘汰”下来的劳役正聚集在这里。
他们并没有在干活。
因为齐王李承德以“体恤民力不忍过劳有伤天和”为由,早已叫停了自己所负责的那段本就无关紧要的辅助性工程的所有工作。
此刻这些衣衫褴缕面黄肌瘦眼神麻木得如同行尸走肉的劳役们,正排着长长的几乎望不到尽头的队伍,极其安静地等待着领取活下去的希望。
在队伍的最前方。
一座座由最普通的木头临时搭建起来的巨大粥棚,正飘散出足以让饿了三天三夜的人都馋涎欲滴的浓郁米香。
与其他地方不同的是,这里的粥棚分成了两列。
左边一列的粥锅更大,队伍也更长,排队的都是些面有菜色,眼神里充满了惊恐与麻木的异族俘虏和囚犯奴隶。
而右边一列的队伍稍短,排队的都是些虽然同样疲惫但身上还穿着大唐百姓服饰的征召民工。
齐王李承德依旧是那副身穿粗布麻衣不施粉黛的朴素模样。
他正亲手为每一位走到他面前的劳役,盛上一碗热气腾腾的粘稠得几乎可以用筷子夹起来的散发着淡淡灵气的灵米粥。
老人家慢点别烫着。
他将一碗粥极其躬敬地递到了一位满脸皱纹浑身都在不受控制地颤斗的老者手中,那温润如玉的声音充满了令人信服的真诚。
谢谢谢谢殿下您您真是活菩萨啊。
那名老者激动得老泪纵横,他甚至都顾不上吹凉那滚烫的米粥便直接狼吞虎咽地将其喝了个底朝天。
他已经整整两天没有吃过一粒米了。
而在另一边,负责右侧队伍的侍者,在盛粥的同时,还会给每一位大唐民工的碗里,加之一大勺,炖得烂熟,香气扑鼻的妖兽肉。
这一个小小的举动,却让那些本就对齐王感恩戴德的大唐民工们,更是感激涕零,恨不得当场就为齐王殿下卖命。
而在粥棚的旁边。
那些早已被李承德的“仁义”所彻底感化了的佛门菩萨们,也一个个都化身为了救死扶伤的白衣天使。
她们用那早已失传了的佛门秘法为那些在另外两座工地上被打得遍体鳞伤的劳役治疔着伤口。
用那充满了禅意的佛音安抚着他们那早已麻木的充满了无尽绝望的可怜心灵。
那场面充满了无尽的祥和与希望。
一时间整个长安城都知道了。
武安王视人命如草芥,魏王拿金钱买人心,唯有齐王殿下,是真正将他们这些底层百姓当人看的大善人。
……
长安城,一座不起眼的酒楼雅间之内。
几名,同样被封了王,却又没什么实权,早已选择躺平的皇子,正聚在一起,喝着闷酒。
“听说了吗?三哥今天又开仓了,据说连咱们皇家粮仓里,父皇御赐的那些陈年灵谷都给拿出来煮粥了。”一名皇子酸溜溜地说道。
“他可真是个大善人啊。”另一名皇子冷笑道,“大哥那边杀得人头滚滚,二哥那边撒钱撒得金光满天,就他一个人在那装好人,有什么用?难道指望那群泥腿子,用口水把他抬进东宫吗?”
“谁说不是呢?父皇要的是能镇得住三界的霸主,不是一个只会施粥的菩萨。我看啊,三哥这次是彻底没戏了。”
“行了行了,都少说两句。咱们看戏就好,管他们谁输谁赢,别把自己搭进去就行。来,喝酒喝酒。”
……
与此同时,朝堂之上,暗流涌动。
以兵部尚书李靖为首的军方强硬派,几乎毫不尤豫地,将宝,压在了武安王李承训的身上。
在他们看来,乱世当用重典,只有李承训那般铁血无情的手段,才能震慑宵小,为人族,杀出一片朗朗乾坤。
而以户部尚书为首的理财派大臣,以及那些,与魏王府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豪商巨贾,则早已成了魏王李承业最忠实的拥趸。在他们眼中,有钱,能通神,自然也能通向那至高无上的皇位。
至于齐王……
除了少数几位,读了一辈子圣贤书,思想早已僵化的老腐儒,还在称赞他的“仁德之风”外,几乎,再也无人看好。
甚至,就连那些,与三界各方势力,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探子们,在向各自的主人汇报之时,也都,不约而同地,将齐王李承德,从那份,最有可能的储君名单之上,划了下去。
……
齐王府工地。
一道身穿着黑色斗篷将自己的身形与面容都彻彻底底地隐藏在了黑暗之中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了李承德的身后。
殿下。
您真的要这么做吗?
来人的声音沙哑而又干涩正是那只剩下半边脸的降龙罗汉。他的独眼之中,充满了无尽的焦灼与不解。
如今武安王与魏王都在疯狂地扩张自己的势力。一个手握屠刀一个腰缠万贯。朝中九成的大臣,都已经选择了站队。
而您却在这里将我们好不容易才从佛门宝库之中抢救出来的最后一批灵米,全都施舍给了这些一无是处,连蝼蚁都不如的贱民。
这这根本就是在浪费我们最宝贵的资源啊。
在他看来李承德的这种行为简直就是妇人之仁,愚蠢到了极点。
罗汉你错了。
然而李承德却只是极其平静地摇了摇头。
他缓缓地转过身那双清澈如泉的眼眸望向了那群正对他感恩戴德甚至已经开始为他修建长生牌位的普通百姓。
他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充满了无尽自信的深邃弧度。
他们不是贱民。
他们是水。
而君是舟。
水能载舟亦能复舟。
我那两位好兄长他们只看到了朝堂之上的那点蝇头小利,却忽略了这天下最强大的力量。
那就是民心。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足以让风云都为之变色的恐怖力量。
我大哥每多挥出一鞭,我二哥每多撒出一枚金币,他们,都是在,替我,多争取一个,最忠实的拥护者。
罗汉你且看着吧。
用不了多久。
我那两位自以为已经胜券在握的好兄长,便会被这股由他们亲手推到我这边的滔滔民意给彻底淹没。
他说这番话的时候那双清澈的眼眸之中闪铄着一种名为“野心”的前所未有的璀灿光芒。
降龙罗汉看着眼前这位仿佛在这一刻才真正展露出了自己真实面目的年轻皇子。
他那颗早已被仇恨所填满的佛心竟是不受控制地猛地一颤。
他突然有了一种极其强烈的荒谬的预感。
或许。
或许眼前这位看似最是“仁慈”最是“与世无争”的三皇子。
才是这场夺嫡之争中隐藏得最深的那一个。
也才是最可怕的那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