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寒别院。
浓郁到几乎快要凝结成实质的仙气,混杂着那足以让大罗金仙都醉倒的万年猴儿酒的香气,形成了一种甜腻而又奢靡,令人骨头发软的堕落气息。
价值连城一寸便可化生万物的九天息壤,在这里被当成了最普通的地板随意踩踏。传说中王母娘娘用来浇灌蟠桃树的瑶池仙泉,被粗暴地引来挖成了一片只为观赏的巨大湖泊。
湖中畅游的不是凡间的鲤鱼,而是一尾尾通体布满金色鳞片,吞吐之间便有无尽灵气汇聚的龙鲤。凡人若是能有幸食其一片鳞甲,便可延寿百年百病不生。
而此刻,这三界之内无数生灵梦寐以求的无上仙境,却只为了取悦一个人。
大唐人皇,李建成。
他正极其慵懒地象一滩烂泥般,半躺在一张完全由璀灿的星辰神沙打造而成的柔软躺椅之上。
他的身上只随意地披着一件薄如蝉翼的黑色丝绸长袍,露出了大片古铜色的充满了爆炸性力量的结实胸膛。
他的怀中左拥右抱,躺着的正是两位身姿曼妙到了极致,容貌绝美无双的顶级仙女。
一位仙女正用她那纤纤玉指,小心翼翼地剥开一颗紫气氤氲的仙葡萄的果皮,然后极其温柔地一点一点将那晶莹剔剔透的果肉喂到他的嘴边。
另一位仙女则端着一杯由万年猴儿酒与瑶池仙露按照一比一的比例精心勾兑而成的无上美酒,吐气如兰地与他交杯共饮。
不远处的湖心亭中,还有十数码曾经在佛门之中拥有着菩萨果位的绝色女子,正拨动着琴弦吹奏着玉箫,演奏着那足以让大罗金仙都道心失守沉沦其中的靡靡之音。
那场面要多香艳有多香艳,要多堕落有多堕落。
任何一个人只要不是瞎子看到此情此景,都会毫不尤豫地给这位大唐人皇打上一个昏聩荒淫无可救药的标签。
然而就在这片足以将钢铁都融化掉的醉生梦死的温柔乡之中,李建成的眼底最深处却藏着一抹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如同万年玄冰般绝对的冷静。
他的手指看似在怀中仙女那光滑如丝绸般的肌肤上肆意游走享受着那惊人的弹性。
实则正用一种极其玄妙不为人知的规律轻轻敲击着。
他在算时间。
突然,李建成那双充满了醉意的迷离眼眸,极其随意地朝着别院入口处一片阳光无法照射到的深邃阴影瞥了一眼。
那一眼,轻描淡写。
但就是这一眼,让整个广寒别院的温度仿佛瞬间下降了十几度。
他怀中那两位正在极力献媚的仙女,身体不受控制地猛地一僵,她们甚至感觉自己的仙魂都在那一瞬间被冻结了。她们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是一种源于生命本能的巨大恐惧,让她们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随即李建成极其不耐烦地一把推开了怀中那两位还在骚首弄姿极尽魅惑之能事的仙女。
都给朕滚出去。
他的声音沙哑而又虚弱,充满了那种被酒色彻底掏空了身体的无力感。
朕累了要歇息片刻。
是陛下。
在场所有的仙女菩萨都如蒙大赦,连忙从那令人沉沦的状态之中清醒过来躬身行礼。
然后便如同潮水般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
她们的动作极其的轻柔,生怕发出任何一点声响打扰到这位喜怒无常的昏君的休息。
仅仅只用了三个呼吸的时间。
整个奢华无比靡靡之音缭绕的广寒别院,便只剩下了李建成一人。
他依旧保持着那副慵懒的仿佛随时都会睡过去的姿势,连动都懒得动一下。
又过了十个呼吸。
一道仿佛与黑暗彻底融为了一体的黑色身影,无声无息地如同一个不存在的鬼魅般,出现在了李建成身旁的阴影之中。
他单膝跪地,整个过程没有发出任何一丝声响,没有带起任何一丝风。
仿佛他本就是这片阴影的一部分从未移动过。
儿臣李承明参见父皇。
来人的声音沙哑而又冰冷,不带一丝一毫的人类感情,如同两块生锈的铁片在相互摩擦。
正是那位在所有皇子之中最为神秘也最不起眼,被册封为燕王,执掌着那足以让三界所有势力都闻之色变的锦衣卫的九皇子李承明。
嗯。
李建成发出了一声极其慵懒的鼻音,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说吧。
是父皇。
李承明极其躬敬地从怀中掏出了一卷由某种不知名的黑色兽皮制成的特殊奏折,双手高高呈上。
父皇您让儿臣盯住的三位王兄已经有了结果。
哦?
李建成终于缓缓地睁开了那双浑浊的布满了血丝的眼睛。
他极其艰难地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从那张柔软到足以让英雄都化为绕指柔的躺椅之上坐了起来。
接过那卷触手冰凉的黑色奏折,慢条斯理地将其展开。
奏折之上没有用任何笔墨。
而是用一种极其特殊的只有大唐皇族内核成员才能看懂的加密手法,烙印着一行行细小如蝇头的金色小字。
李建成看得很快。
他的眼球几乎没有转动,那一行行的金色小字便如同流水般涌入了他的脑海。
仅仅只用了十几个呼吸的时间,他便将奏折上的所有内容尽收眼底。
而他脸上的表情也随着奏折内容的展开,发生了极其诡异的令人心悸的变化。
之前那副充满了醉意与疲惫的仿佛随时都会猝死的虚浮神情,如同潮水般褪得一干二净。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如同高居于九天之上的神只般,俯瞰着人间众生肆意挣扎的绝对冷静。
以及一种如同最顶级的猎人看着自己布下的陷阱之中,猎物正在按照自己的剧本一步步走向死亡的森然笑意。
呵。
一声充满了无尽嘲弄的轻笑,从他的口中缓缓吐出。
老大还是那个一点就着的臭脾气。
他将手中的奏折随手扔在了地上。
那动作仿佛扔掉的不是一份足以让任何一个王朝都瞬间掀起腥风血雨的绝密情报。
而是一张擦过鼻涕的废纸。
够直接也够血腥。用最纯粹的暴力与死亡去摧毁敌人的一切意志。不错这很象朕年轻的时候。杀伐果断以力破巧,走的是最纯粹的霸道。
李建成的眼中闪过了一丝充满了欣赏的赞许。
一个合格的帝王手中必须握着一柄足以让三界都为之战栗的屠刀。老大有这个潜质。
随即他的嘴角勾起了一抹更加玩味的充满了恶趣味的弧度。
老三就更有意思了。
跟老大走了个完全相反的路子。攻心为上收买人心。用所谓的仁义道德去编织一张足以将人心都彻底掌控的无形的却又最致命的大网。呵呵好一个王道好一个攻心为上。
李建成的眼中闪过了一丝极其深邃的仿佛能洞穿一切虚妄的精光。
自古以来得人心者得天下。老三这一手玩得比他那个只知道打打杀杀的蠢货大哥可要高明多了。
最后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时空的阻隔,落在了那座金碧辉煌充满了铜臭味的魏王府方向。
至于老二。
李建成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一丝真正意义上的充满了惊喜的笑容。
他才是给了朕最大惊喜的那一个啊。
不动则已一动便直接将自己的底牌给掀了出来。
天庭巨灵神?呵呵好一个神族血脉好一个天庭背景。
这小子藏得可真够深的啊。
李建成缓缓地从那张躺椅之上站起了身。
那一刻他身上那股因为沉迷酒色而产生的虚浮之气,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仿佛能将整个三界都踩在脚下的无上帝王霸气。
他负手而立遥望着那早已暗流涌动杀机四伏的长安城,脸上的笑容愈发的冰冷也愈发的满意。
不愧是朕的种。
一个走霸道一个走王道还有一个竟然已经开始学着朕玩起了帝王心术懂得用利益去捆绑一切。
不错很不错。
玉帝如来。
他的口中轻轻地念出了这两个在三界之内代表着至高无上权柄的名字,那语气却象是在叫两个不值一提的阿猫阿狗。
你们这两个老家伙以为送来一群中看不中用的废物美人,一些朕早就已经看不上眼的破铜烂铁,就能腐化朕就能掌控我人族的未来?
你们错了。
错得离谱。
你们送来的不是什么糖衣炮弹。
而是朕为朕的儿子们精心准备的磨刀石。
这三界就是朕为他们准备的最残酷也最公平的考场。
李建成的眼中猛地爆射出两道如同实质般的骇人精光。
朕的江山朕的太子之位绝不会传给一个只知道守成的庸犬,也绝不会传给一个只知道满口仁义道德的废物。
只有那个能在这场由朕亲手开启的最血腥的斗兽场中活到最后,并且能将其他所有对手都狠狠地踩在脚下的。
最强者。
才有资格继承朕的一切,才有资格带领我人族走向那前所未有的万古辉煌。
父皇。
一直如同雕塑般跪在阴影之中的李承明突然开口了。
那三位王兄如此行事长安城内已经有不少大臣开始私下串联相互站队。是否需要儿臣将那些跳得最欢的家伙给。
他的话没有说完。
但那话语之中充满了无尽杀伐之意的冰冷寒意却已经不言而喻。
不必。
李建成极其随意地挥了挥手。
那双深邃的眼眸之中闪过了一丝如同猫戏老鼠般的无尽的嘲弄。
让他们斗。
斗得越狠朕才看得越清楚。
谁是忠臣谁是奸佞。谁是摇摆不定的墙头草,谁又是那些高高在上的神佛早就已经埋在我大唐朝堂之内的。
钉子。
朕就是要让他们自己一个个地全都跳出来。
你现在的任务不是去管他们这些无关紧要的小事。
李建成缓缓地转过身那双如同万年寒潭般深不见底的眼睛落在了李承明的身上。
而是给朕死死地盯住那座通天圣塔的建造进度。
尤其是那些由天庭与佛门派来的所谓的工匠。
儿臣明白。
李承明重重地磕了一个响头。
随即他的身影便如同出现时一般无声无息地再次融入了那片深邃的黑暗之中。
仿佛从未出现过。
广寒别院之内再次恢复了宁静。
李建成缓缓地走回了那张柔软的躺椅重新躺下。
他身上那股足以让三界都为之颤斗的帝王霸气,再次被那副充满了疲惫与慵懒的昏君外衣完美地掩盖了起来。
他随手拿起了一颗放在桌案上的仙葡萄扔进了嘴里慢慢地咀嚼着。
来人。
他的声音再次变得沙哑而又虚弱。
继续给朕奏乐继续舞。
很快那些早已在殿外等侯多时的仙女菩萨们便再次如同闻到了腥味的猫儿般鱼贯而入。
靡靡之音再次响起。
醉生梦死再次上演。
只是这一次再也没有人敢小看这位似乎已经彻底堕落了的。
大唐人皇。
棋盘早已布下。
而他这位唯一的棋手,正冷眼旁观着棋盘之上的所有棋子,按照他所预想的最完美的轨迹,一步一步地走向那早已为他们准备好的。
最终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