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粘稠的，金色的，还带着一丝丝温热的血，正顺着那座早已被染成了血红色的“大雷音寺”牌匾，一滴，一滴地，缓缓滴落而下。
最终，汇聚到了门外那片曾经圣洁无比，如今却如同修罗地狱般的白玉广场之上。
如来佛祖，依旧保持着那个五体投地的屈辱姿势，跪在那里。
一动不动，宛若一座在风中哭泣的石雕。
在他的身后，那场单方面的屠杀，所发出的喊杀声、惨叫声、佛宝破碎声，足足持续了整整一个时辰。
他听到了，自己那些曾经一同论道，一同执掌佛门的师兄弟们，在临死前，那绝望而不甘的哀嚎。
他听到了，自己座下那些曾经无比虔诚的弟子们，在屠刀落下时，那撕心裂肺的凄厉求饶。
他也清淅地听到了，那些如同地狱饿鬼般的大唐士兵，在肆意屠戮之时，所发出的，那充满了无尽快意的疯狂大笑
但他，始终没有动。
甚至，连一丝一毫的反抗佛力，都未曾散发出来。
因为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自己但凡有任何一丝异动，迎接他的，将是整个佛门，彻彻底底的，真正的……
灭顶之灾！
圣人，已经退了。
他，拿什么去反抗？
终于，当最后一丝惨叫声，也彻底消失在灵山那被血色晚霞染红的天空之上时。
整个世界，陷入了一种，令人窒息的死寂。
“踏。”
“踏。”
“踏。”
一个沉稳有力的脚步声，缓缓地，从那座如同鬼蜮般的大雷音寺之内，走了出来。
那脚步声，很稳，很重。
每一步，都象是踩在了如来那颗早已破碎不堪，千疮百孔的佛心之上。
大唐李靖，身披那套早已被染成了暗红色的帅甲，手持着一柄还在“滴答滴答”滴着金色佛血的锋利长剑，一步一步地，走到了跪伏在地的如来佛祖身前。
他缓缓地低下了头，用一种居高临下的，如同在审视一件战利品般的目光，看着这个曾经与天庭玉皇大帝平起平坐，执掌着三界风云变幻的佛门世尊。
“你，就是如来？”
李靖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任何的情绪，却带着一股，属于胜利者的，理所当然的审判意味。
跪伏在地上的如来佛祖，那庞大无比，如同山岳般的身躯，微微地，极其屈辱地，颤斗了一下。
他没有抬头。
他只是用一种，嘶哑到了极点的，充满了无尽苦涩与悔恨的声音，从那紧咬的牙缝里，挤出了一个字。
“……是。”
这个字，仿佛抽干了他全身的力气。
“很好。”
李靖极其冷淡地点了点头。
“抬起头来。”
如来的身躯，再一次，剧烈地一颤！
抬起头？
让他，当着三界之中，所有还在用各种神通手段，窥探着此地的那些老朋友、老对头的面，抬起他那颗高贵的头颅，去仰望一个，在他眼中，曾经连蝼蚁都算不上的凡人将领？
这，比直接一剑杀了他，还要让他难受一万倍！
然而，他没有选择的馀地。
他缓缓地，极其艰难地，如同一个脖子上被套了亿万斤枷锁的囚徒般，一点一点地，抬起了那颗，重若万钧的头颅。
他看到了李靖那双冰冷无情的眼睛。
在那双眼睛里，他看不到丝毫凡人面对神佛时应有的敬畏，也看不到丝毫对于一个失败者的怜悯与同情。
有的，只是一种……
如同屠夫在看待宰的牲口般的，纯粹的，绝对的……
冷漠。
“人皇陛下有旨。”
李靖缓缓开口，他的声音，不大，却如同九天之上降下的法旨，狠狠地，一鞭又一鞭地，抽打在如来那早已破碎不堪的尊严之上。
“念在你，还算识时-务，没有做那最后的，毫无意义的困兽之斗，为我大唐，节省了一些宝贵的时间和力气。”
“陛下，他老人家，决定……给你，给你们这群苟延残喘的佛门馀孽，一个机会。”
“一个……可以象狗一样活下去的机会。”
听到“活下去”这三个字，如来那双早已死寂一片，如同两潭死水般的眼眸之中，终于，闪过了一丝，微不可察的……求生的光芒。
“敢……敢问……人皇陛下……有何……吩咐？”
他用一种，连他自己都觉得无比陌生的，卑微到了尘埃里的语气，颤斗着问道。
“简单。”
李靖伸出了两根手指，在那还在滴血的剑锋上，轻轻一弹。
“两件事。”
“第一，自今日起，西天佛门，当永生永世……奉我大唐人皇为主！视人皇如视亲爹！”
“凡人皇陛下所下达的任何旨意，佛门上下，无论你是佛陀古佛，还是菩萨罗汉，亦或是那些扫地的小沙弥，都必须无条件地，立刻遵从！若有半分违逆，今日这血染的灵山，便是尔等的前车之鉴！”
“这……！”
如来心中猛地一颤！
奉人皇为主？
视人皇如亲爹？ ！
这，是要将他整个西天佛门，都变成大唐，变成那个人皇的……
家奴？ ！
然而，还没等他从这第一个如同惊天霹雳般的条件中反应过来。
李靖那冰冷无情到了极点的声音，便再次在他的耳边响起。
“第二。”
他顿了顿，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贪婪与霸道的弧度。
“战争，是要赔款的。”
“本帅听说，你佛门，占据着这三界最富饶的西牛贺洲，长达亿万年之久，搜刮的民脂民膏，掠夺的天材地宝，想必……不少吧？”
“陛下有旨，所有灵山之上的宝库，你们那所谓的八宝功德池，还有那藏着无数功法神通的藏经阁……从现在开始，尽数，对我大唐，无条件开放！”
“其中，九成的资源、法宝、功德金莲、经文典籍，都将作为此次西征的战败赔款，由我大唐……悉数……接收！”
“什么？！”
如来佛祖，再也忍不住，猛地抬起了头！
他那双原本死寂的佛眸之中，瞬间布满了血丝，死死地，如同要吃人般，盯住了李靖！
“九成？！你……你们这是要……抽干我佛门的最后一滴血啊！！”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敲诈勒索了！
这是在……掘他们佛门的祖坟！
是-要将他们佛门亿万年来的所有积累，连根拔起，吃干抹净啊！
他佛门之所以能有今日之辉煌，靠的是什么？
除了那些虚无缥-缈的信徒信仰，最重要的，便是这亿万年来，通过各种手段，所积攒下来的，如同山海般浩瀚的修炼资源！
一旦没了这九成的资源，他佛门，就算今日能苟延残喘地活下来，那么在未来……也再无半分崛起的可能！
将永生永世，都被那该死的大唐，都那个该死的人皇，死死地踩在脚下，再也无法翻身！
“怎么？”
李靖看着他那副激动无比，仿佛要拼命的模样，眼睛微微一眯，手中的长剑，缓缓抬起，剑尖之上，锋利的杀气，吞吐不定。
“你有意见？”
冰冷无情的剑锋，就那样，轻飘飘地，对准了如来的眉心。
一股死亡的寒意，瞬间笼罩了如来的全身！
他毫不怀疑。
自己只要敢从牙缝里，说出半个“不”字。
下一秒，这柄刚刚饮了无数佛陀、菩萨、古佛之血的恐怖利剑，便会毫不尤豫地，刺穿自己的脑袋！
“……”
如来佛祖，沉默了。
他眼中的愤怒、不甘、挣扎，最终，如同潮水般，缓缓地，散去。
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看不到一丝一毫光明的……
绝望。
“贫僧……遵旨。”
他缓缓地，痛苦地，闭上了双眼，仿佛用尽了全身最后的一丝力气，从那干涩的，充满了血腥味的牙缝里，挤出了这四个，对他而言，比世间最恶毒的诅咒，还要屈辱的字。
他那庞大的，如同山岳般的身躯，再一次，缓缓地，深深地，拜伏了下去。
“贫僧……”
“只求……人皇陛下，法外开恩，饶恕……”
那声音，卑微，嘶哑，充满了无尽的哀求。
仿佛一个在屠夫的屠刀之下，瑟瑟发抖的，可怜虫。
这一刻。
三界之中，所有还在通过各种神通手段，窥探着此地的，那些曾经不可一世的大能们，全都，陷入了长久的，如同石化了一般的……
沉默。
他们知道。
一个时代，结束了。
那个由“道”与“佛”，共同执掌三-界，相互制衡的旧时代……
在今天，在此刻，随着这位佛门世尊，这声卑微至极的哀求……
彻！底！结！束！了！
而一个，由“人”，由那位霸道绝伦，疯狂无比，不讲任何规矩的大唐人皇，所主宰的……
一个全新的，血腥的时代！
即将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