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当长安城太极殿中,那一方人皇印,在那道贯穿万里的虚空血线之上,盖下“钦此”二字的瞬间。
整个三界,仿佛被一只无形的神魔巨手,狠狠地按下了暂停键。
时间,在这一刹那,失去了奔流的意义。
空间,在这一刹那,发生了匪夷所思的恐怖扭曲。
一股无法用任何语言去形容的,源自于人道最本源的,至高无上、蛮横霸道的皇道法则,如同宇宙大爆炸创世之初的第一缕光,瞬间从长安城爆发!
它无视了时空的长短,无视了仙凡的界限,无视了一切有形无形的法则壁障,在亿万分之一刹那都不到的时间里,以一种超越了思维的速度,精准无比地……
降临到了西疆,揭阳山战场!
……
揭阳山前。
“呼……呼……呼……”
大唐左武卫大将军,薛万彻,正象一头濒死的蛮牛,拄着他那柄比门板还宽的开山巨斧,剧烈地喘息着。
他浑身上下的肌肉都在痉孪,蒸腾而出的热气,几乎要将身上的玄色重甲烤红。汗水混杂着血水,从他黝黑的脸膛上不断滑落,一张脸,因为极致的愤怒与深入骨髓的憋屈,已经涨成了暗沉的猪肝色。
“他娘的!他娘的!”
他的双眼布满血丝,死死地盯着前方那片纹丝不动的金色佛光,口中只能无意识地,不断地重复着这两句充满了无尽愤恨的咒骂。
就在刚刚,他又一次率领着最精锐的亲卫营,发起了第n次冲锋。
他甚至不惜耗损本源,用出了压箱底的搏命绝技“三斧开山”,那足以将一座千丈山峦硬生生劈成两半的恐怖力量,结果……
结果,被一个看上去瘦骨嶙峋,仿佛风一吹就能刮跑的白眉老和尚,慢悠悠地伸出两根枯瘦的手指头,轻飘飘地……给夹住了。
那老和尚夹住他斧刃的时候,脸上还带着那种他看了整整三十七天的,令人作呕、令人发疯的“慈悲”笑容,嘴里念叨着:“施主,你杀心太重,不如放下屠刀,随老衲研习佛法,或可……得大自在。”
自在你奶奶个腿!
薛万彻气得差点当场一口逆血喷出来,走火入魔!
在他身后,二十万大唐将士,也同样陷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焦躁、绝望与狂怒之中。
他们不怕死!
他们渴望战斗!
他们渴望用敌人的鲜血来铸就自己的荣耀!
但眼前这算什么?
这是一场战争吗?
不!
这是一场长达三十七天的,极其残忍、极其变态的,单方面的精神凌虐!
他们的刀锋,无法触及敌人的皮肉。
他们的怒火,只能灼烧自己的五脏六腑。
一种名为“怀疑”的剧毒,早已在军营最阴暗的角落里,悄然滋生,并且开始蔓延。
“咱们……真的还能打赢吗?”
“人皇陛下……是不是已经放弃我们了?为什么还不下令撤退?”
“佛法……难道真的就如此不可战胜吗?”
这些窃窃私语,虽然极其微弱,却象最可怕的瘟疫一样,在无声无息地侵蚀着这支曾经战无不胜的百战雄师的军魂!
而揭阳山那边的三千罗汉、八百菩萨,脸上“慈悲”的笑意,则变得越来越浓郁,越来越真实。
他们能清淅地感觉到,那歹毒的“大宏愿普渡血莲阵”,效果正在不断地增强。对面那支军队的滔天煞气,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祥和”。
用不了多久,也许就在下一次,甚至下下一次冲锋之后,就会有第一批心神彻底崩溃的唐军士卒,扔掉手中的兵器,跪在地上,痛哭流涕地“皈依”我佛。
而那,将是彻底压垮这支军队的,第一根稻草。
胜利,似乎已是他们的囊中之物。
然而,就在这一刻!
异变,陡生!
嗡——嗡——嗡——嗡——!
整个天地,突然毫无征兆地,剧烈地震颤了起来!
不是单纯的大地在晃动,也不是天空在摇摆,而是一种源自于法则最底层的,根本性的剧变!一种仿佛天与地都被人强行撕开,然后又野蛮地重新拼接在一起的恐怖动静!
“怎么回事?!”
无论是正在冲杀的唐军,还是盘膝而坐、自以为胜券在握的罗汉菩萨,全都在这突如其来的剧变中,露出了惊愕万分的神情。
下一秒,他们便看到了……
他们看到了此生此世,最为壮观,也最为不可思议、足以颠复他们三观的一幕!
一道霸道绝伦的血红色光线,不知从何而来,仿佛是凭空出现在了天地之间!
它从遥远的东方而来,横贯长空,带着一种不容置疑、不容反抗的蛮横意志,精准无比地落在了揭阳山的身后,然后一路向着更西的方向,疯狂蔓rou至无穷无尽的远方!
紧接着,一个宏大、冰冷、充满了无上威严的皇道之音,不分敌我,不分仙凡,同时在战场上每一个生灵的脑海神魂深处,如同创世神谕般,轰然炸响!
“奉天承运,人皇敕曰:”
“自今日此时此刻起,凡此线之内,皆为我大唐神圣不可侵犯之国土!”
“钦此!”
这声音,仿佛是天地之间,至高无上的最终宣告!
当最后一个如同天宪纶音的“此”字落下的瞬间——
轰隆隆隆隆——!
所有人都清淅地“听”到,一声好似天地规则的锁链,被一只无形的大手强行撕裂、扯断,然后又被野蛮地重塑拼接在一起的恐怖巨响!
紧接着,让所有佛门弟子亡魂皆冒的翻天复地的变化,发生了!
“我的佛力!我的佛力在流失!怎么会这样!”一名正在维持佛光的金身罗汉,突然惊恐万状地第一个大叫起来。
他骇然无比地发现,自己与遥远的西天灵山佛国气运之间的那条无形连接,正在被一股无比蛮横、无比粗暴的力量,强行切断!他体内的佛力,瞬间成了无源之水、无根之萍,正在以一个极其恐怖的速度,飞速流逝!
“不对!不是流失!是……是在被压制!被污染!被同化!”另一名法力高深的菩萨,发出了比罗汉更加凄厉的尖叫声,他身上那原本纯净无瑕的万丈金色佛光,此刻竟象是被泼了一大桶最污秽的浓墨,开始出现一丝丝、一缕缕灰黑色的不祥气息!
而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咔嚓……咔嚓嚓……噼里啪啦!
那道由八百菩萨联手布下的,挡了唐军整整三十七天,号称坚不可摧的金色佛光大阵,此刻竟象是被一万柄无形的攻城重锤,同时狠狠敲击的玻璃!
表面之上,开始出现一道道触目惊心的细密裂痕!
“这……这怎么可能!?”
防线后方,一直闭目养神,主持着阵眼的一尊古佛,猛地睁开了双眼,那张古井无波的脸上,第一次写满了无法理解的惊恐与难以置信!
他惊骇欲绝地发现,整片天地的法则,都变了!
在这一方天地之内,他们所信奉的,赖以为生的佛门法则,被凭空削弱了至少九成!
所有佛门的神通、阵法、法宝,都象是被套上了一层无形却又沉重无比的枷锁,运转起来变得无比的滞涩、艰难,威力更是十不存一!
他们,仿佛瞬间从一群掌控着一切、得天独厚的主场神明,变成了一群深陷在沼泽泥潭之中,被整个天地所排斥、所厌恶、所镇压的……
“非法入侵者”!
而与佛门弟子们的惊恐骇然、亡魂皆冒,形成最鲜明、最强烈对比的,则是大唐军阵这边,如同神迹降临般的翻天复地的变化!
“我的力量!我的力量回来了!不!不对!比以前……强了十倍不止!”
一个刚刚还因为力竭而半跪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的唐军百夫长,猛地瞪大了牛眼。他只感觉一股温暖而磅礴到了极点的力量,如同九天之上的银河天河倒灌,从他的天灵盖中,疯狂地涌入自己的四肢百骸!
他身上那些被佛光震出的内伤,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速愈合!
他那早已消耗殆尽的体力,在短短的几个呼吸之内,便恢复到了巅峰状态,甚至犹有过之!
“是人皇陛下!是陛下的人道龙气!我感觉到了!人皇陛下在注视着我们!”
“我感觉到了!脚下这片大地……它在欢呼!它在雀跃!它在把力量借给我!”
“哈哈哈哈!舒坦!太他娘的舒坦了!老子感觉现在能一拳打死一头龙!”
二十万大唐将士,在这一刻,全都清淅无比地感觉到,自己与脚下这片陌生的土地,与头顶这片异域的天空,创建起了一种血脉相连、心意相通的亲密联系!
他们仿佛不再是远征异乡的孤军,而是瞬间成了这方天地……真正的主人!
他们的每一次呼吸,都能引动天地之间的灵气,化为己用。
他们的每一次挥刀,都带着一方天地的法则加持!
原本因为佛门那歹毒的诛心之计,而有些动摇的军心,在这一刻,在这股煌煌霸道、纯正无比的人道龙气的疯狂冲刷之下,瞬间变得比万年玄铁还要坚固!
之前那些所谓的“怀疑”、“敬畏”、“动摇”,在这股力量面前,简直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它们被涤荡得一干二净,连一丝一毫的痕迹都没有剩下,取而代之的,是无穷无尽的,对人皇的狂热崇拜!
“兄弟们!”
薛万彻第一个反应过来,他感受着体内那股前所未有、几乎要爆炸开来的恐怖力量,猛地将手中那柄沉重的开山巨斧,用一只手就轻若无物地高高举起,用尽全身的力气,发出一声震动九霄的狂野咆哮!
“都感受到了吗!?”
“陛下,他老人家……在看着我们!”
“陛下已经用无上神通,为我们改写了天地!这里!脚下这片土地!已经是我们大唐的国土!”
“在我们的土地上,岂能容忍这群来自西天的域外妖僧,在此地撒野!?”
“给!我!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