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极殿内，一滴冷汗从兵部尚书李靖的额角滑落，滚过他紧锁的眉头，最终“啪”的一声，摔碎在光洁如镜的金砖上，声音清淅可闻。
没人敢出声。
殿中央，跪着一个叫陈虎的偏将。他左臂用破布条胡乱吊着，右手的五根手指，只剩下了三根，像被野兽啃噬过。但他跪得笔直，象一杆即将被压断的铁枪。
龙椅上，李建成没有看他，只是用修长的指节，一下，一下，极有规律地叩击着龙首扶手。
“哒。”
“哒。”
每一下，都象死神的脚步声，不偏不倚地踩在殿内所有人的心脏上。
陈虎的喉结剧烈地上下滚动，终于用一种被砂纸磨过的声音，从肺里挤出几个字：“陛下……西征大军……被挡住了！”
他猛地抬起头，那张被风沙雕刻的脸上，一只独眼布满了血丝，另一只眼睛的位置，是一道狰狞的、刚刚结痂的伤口，上面还残留着淡淡的金色佛光，如同一道永不熄灭的嘲讽。
“整整三十七天！我大唐二十万儿郎，在揭阳山下，被那群秃驴当猴耍！寸步未进！” 他攥紧仅剩三指的拳头，指甲深深扣进掌心的伤口里，鲜血顺着指缝一滴滴落在金砖上，声音里带着泣血的羞辱与滔天的愤怒。
话音刚落，大殿内的温度骤然下降！
一股凝如实质的恐怖杀气，毫无征兆地从武将队列中爆发，化作肉眼可见的淡红色煞气，缭绕升腾。
队列之首，身形魁悟、双瞳重瞳的霸王项羽，缓缓抬起了头。他没有怒吼，甚至没有说话，但那双重瞳之中透出的，是足以撕裂神魔的无尽煞意与极度的蔑视。
“神佛？就这？”
他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却象万钧巨石砸在众人心头，“藏头露尾，不敢见血，也配称尊？一群懦夫！”
在他身旁，大将薛万均——亦是前线主帅薛万彻的兄长——猛然踏前一步，甲胄碰撞，发出“铿锵”一声锐响。
“陛下！” 薛万均双目赤红，虎背熊腰的身躯因愤怒而微微颤斗，“我弟万彻正在前线，他麾下的，都是我大唐的铁血儿郎！此等羞辱，甚于刀剑加身万倍！末将请战，愿提头前往，将那些伪善的秃驴，一个个撕成碎片！”
陈虎仿佛找到了主心骨，再次嘶吼道：“霸王！将军！那帮秃驴，打得不疼，但埋汰人啊！”
“末将亲眼看着！的，一个能生撕虎豹的关中汉子！他轮着开山大刀，一刀劈向一个长得跟娘们似的菩萨，刀上附着军魂煞气，能断金裂石！结果呢？”
陈虎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剧烈颤斗，脸上肌肉都在抽搐。
“那菩萨，他娘的，竟然伸出两根兰花指，&039;叮&039;的一声轻响，就把王铁牛的刀尖给夹住了！王铁牛憋得满脸青筋暴起，吃奶的劲儿都用上了，那刀锋就是进不去分毫！”
“最气人的是，那菩萨还他娘的在笑！一脸的慈悲，一边夹着刀，一边摇头晃脑地念叨：&039;施主，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你杀气太重，让小僧为你化解一番吧。
“然后，他用另一只手，在王铁牛那比城墙还厚的胸甲上，不轻不重地拍了三下，&039;啪、啪、啪&039;，就象在掸掉衣服上的灰尘！”
“三下啊！” 陈虎嘶吼着，“王铁牛一口鲜血当场就喷了出来！不是被打伤的！是活活被气出来的！他一个七尺高的壮汉，一个在战场上断了腿都不哼一声的爷们，当场就哭了！坐在地上，抱着刀，嗷嗷大哭！一边哭一边骂，说这仗打得太憋屈，不如死了算了！”
“陛下！”
陈虎再也支撑不住，猛地一个头磕在地上，坚硬的额头与金砖碰撞，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这不是刮痧！这是在刮我大唐将士的骨头！是在刮我大唐百万雄师的国魂啊！”
话音落下，整个太极殿，死寂一片。
所有武将的眼睛都红了，他们能想象到那个画面，那种有力使不出，一身杀气被当成笑话的极致羞辱！
就在大殿内这股压抑的怒火即将掀翻穹顶之时。
“啪。”
一声清脆的合扇声，不大，却象一把锋利的冰锥，瞬间刺破了所有的嘈杂和愤怒。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丞相诸葛亮，不知何时已从文臣队列中走出，站到了大殿中央。他手中那柄寻常的羽扇已经合拢，脸上挂着一丝智珠在握的淡然微笑，那双深邃的眼睛里，却象藏着两座万年不化的寒潭。
他没有理会任何人，只是对着龙椅上那道沉默的身影，微微躬身。
“陛下，鱼儿，上钩了。”
这句没头没尾的话，让所有暴怒的武将都愣住了。什么鱼儿？上什么钩了？
唯有龙椅上的李建成，那一直叩击着扶手的手指，停了下来。
诸葛亮这才缓缓转身，用那双洞悉一切的眼睛环视着满朝文武，慢悠悠地说道：“诸位将军，你们以为佛门是在羞辱我等吗？”
他摇了摇头，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不，他们是在恐惧。他们在怕，怕得连刀都不敢真砍下来。”
“为何？”军神李靖眉头紧锁，问出了所有人的心声。
诸葛亮手中合拢的羽扇轻轻一点，吐出两个字：“因果。”
他顿了顿，享受着众人脸上从愤怒转为困惑的表情，才不疾不徐地继续道：“陛下乃万古第一人皇，我大唐将士，皆为人道之刃。神佛斩妖魔，是功德。但若敢屠戮人道之刃，每杀一人，便会沾上一份滔天的人道业力。”
“这业力，他们……杀不起！”
“所以他们布下此等阳谋，自以为能凭借天地规则，像无赖一样将我大唐活活耗死在西疆。可惜……”
诸葛亮发出一声极轻的笑，那笑声里充满了对敌人的怜悯和嘲弄，他眼神狂热地望向龙椅，充满了绝对的崇敬。
“他们算尽了天地规则，却算漏了最关键的一点。”
“那就是，我大唐的人皇，从来就不是一个……讲规则的人。”
轰——！
仿佛是为了印证这句话，一股无法形容的恐怖威压，从龙椅之上轰然炸开！
李建成，缓缓地站起了身。
他没有任何多馀的动作，但整个太极殿的光线都仿佛在这一刻被他吞噬了。他身后仿佛不再是雕龙画凤的御座，而是一片由亿万神魔尸骨堆积而成的尸山血海。他身上玄色龙袍上的那条五爪金龙，眼眸中仿佛闪铄起了嗜血的红光，活了过来！
“他们不敢越线？”
李建成笑了，那笑容冰冷而残忍，象极了准备享用盛宴的太古恶龙。
“那朕，就让这条线，变成套在他们脖子上的绞索！”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让三界神佛都为之颤栗的疯狂杀意。
“他们不敢下杀手？”
“那朕，就杀到他们跪在地上，哭着求朕……给他们一个下杀手的机会！”
话音落下的瞬间，李建成猛地一甩龙袖，一步踏出，整个人的身影仿佛与天地合一，那霸道绝伦，言出法随的声音，如同九天之上的神谕，轰然砸下：
“传朕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