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盛顿，五角大楼。
全世界最戒备森严的军事指挥中心，此刻却笼罩在一片压抑的阴云之下。
他身上还穿着飞行夹克，脸上写满了疲惫和还未消散的怒火。
办公室里，除了他，还有参联会主席，陆军上将马克·米莱，以及来自cia和dia（国防情报局）的几位高级情报主管。
巨大的显示屏上，没有播放任何画面，只是一片代表着待机的黑色，就象在场所有人的脸色。
“斯科特，我想听你亲口说一遍，到底发生了什么。”米莱将军的声音很平静，但安德森能听出那平静之下的风暴。
“报告将军。”安德森猛地站直了身体，他感觉观音海上那股屈辱的寒意，又一次从骨头缝里冒了出来，“我们遭遇了龙国方面，前所未有的，有组织的，全方位的军事压迫。”
他深吸一口气，开始汇报。
“从我们抵达预定海域开始，龙国人的反应速度，就完全超出了我们的预料。我们的侦察卫星，刚刚确认菲国军队登陆某岛礁，不到六个小时，龙国南部战区空军的歼-20，就已经起飞了。”
“歼-20？”cia的主管，一个看起来文质彬彬的中年人插话道，“我们评估过，它们应该还处于小批量试装阶段，不具备完整的远海作战能力。”
“那是你们的评估！”安德森几乎是吼了出来，“我的雷达操作员告诉我，那两个幽灵，两次甩开了我们的f-35，并且用火控雷达锁定了我们！你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只要他们的飞行员愿意，我的两架，全世界最先进的五代机，就会在太平洋上空变成两团火球！”
办公室里一片死寂。
安德森没有停下，他继续说道：“他们的海军，一艘055，两艘052d，组成的编队，象疯狗一样冲了过来，直接横在我们和某岛礁之间。然后，他们打开了所有的火控雷达，就那么明晃晃地照着我们！整整十个小时！我的cic里，警报声就没停过！”
“这还不是最可怕的。”安德森的声音，开始带上了一丝颤斗，“最可怕的是，我们的卫星确认，在龙国内陆，至少两个，可能是三个‘东风’导弹旅，已经完成了战斗部署。东风-21d，东风-26……那些该死的‘航母杀手’，它们的发射坐标，就锁定在我的‘华盛顿’号上！我甚至能感觉到，我的头顶上，悬着一把看不见的刀！”
他猛地一拳砸在桌子上，巨大的响声让在场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将军们！先生们！这不是一次对峙！这不是一次试探！这是一场精心策划的，准备充分的，就等着我们往里跳的，战争陷阱！”
“而下达这一切命令的，就是那个叫赵援朝的疯子！”安德森的眼睛都红了，“一个为了救几个兵，就敢用火箭炮把邻国土地犁一遍的疯子！现在，他们把这个疯子派来对付我们！你们告诉我，我该怎么办？难道真的要等他的导弹，落在我的甲板上，我才能还击吗？！”
没有人回答他。
因为所有人都知道，安德森的决定，是唯一正确的选择。在那种情况下，任何一丝的尤豫和误判，都可能导致“华盛顿”号航母战斗群，这个代表着鹰酱全球霸权的图腾，真的沉入观音海。
那样的后果，在场的所有人，都承担不起。
“我们……我们确实低估了他。”良久，米莱将军才疲惫地开口，“我们以为，金三角那次，只是他的一次个人冲动，一次偶然事件。我们以为，龙国的军队，还是那个只会在外交上抗议，在行动上克制的军队。”
“但我们错了。”米莱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他们变了。或者说，他们只是把以前隐藏起来的爪子，亮了出来。而那个赵援朝，就是他们最锋利，也最不讲道理的一只爪子。”
“我们必须了解他。”dia的主管，一个面容冷峻，看起来象个老兵的男人沉声说道，“我们必须把他从里到外，研究个透彻！他的性格，他的履历，他指挥过的每一场战斗，尤其是……他参加过的所有演习！”
“没错。”cia的主管也点了点头，“演习，才是一个指挥官真实战术思想的，最佳体现。我要知道，他在演习中，是怎么打的。尤其是，当他扮演‘蓝军’，也就是扮演我们的时候！”
“立刻成立一个最高级别的专项分析小组。”米莱将军下达了命令，“调动我们所有的情报资源，包括卫星、网络、以及我们在龙国内部所有的人力资源！我要在四十八小时之内，看到关于赵援朝的所有资料，尤其是他作为‘蓝”军’指挥官的，所有演习的详细复盘报告！”
“我要知道，这个疯子，到底是怎么思考的！我要知道，他的脑子里，还藏着多少象这次观音海行动一样，疯狂而又致命的剧本！”
“是！将军！”几位情报主管立刻立正回答。
命令被迅速传达下去。
五角大楼地下深处，一个庞大的，汇集了全鹰酱最顶尖军事分析专家的情报分析中心，瞬间高速运转起来。
无数的加密数据，通过各种渠道，从世界各地，源源不断地汇集到这里。
一个代号为“东方雄狮”的，针对赵援朝的专项研究，正式激活。
分析员们坐在计算机前，手指在键盘上翻飞。他们调取了过去十年，龙国所有对外公开的大规模军事演习资料。
“朱日和”系列演习、“跨越”系列演习、“联合利剑”
在这些演习中，一个名字，出现的频率，高得惊人。
赵援朝。
而他所指挥的，作为“蓝军”的二十集团军，战绩更是惊人。
“上帝……你们看这个。”一个年轻的分析员，指着屏幕上的一份战报，声音都变了调，“‘跨越-2017’演习，赵援朝的蓝军，在兵力只有红军三分之一，装备水平相当的情况下，七战七捷！其中有一次，他只用了一个合成旅，就在二十四小时内，全歼了红军的一个重型装甲师！”
“这不可能！”旁边一个资深分析员立刻反驳道，“这是龙国人自己的宣传！是假的！一个旅歼灭一个师？拿破仑都做不到！”
“可是……可是我们的卫星图象显示，当时红军的指挥部，确实在演习开始后不久，就冒起了代表被摧毁的浓烟。而且，他们的主力部队，在开进途中，遭到了大规模的，精确的火力复盖，损失超过了百分之六十……”
“调出那次演习的全部过程！”
“数据太多了！正在译码！将军，我们发现了一个被他们列为‘绝密’的演习代号，以前从未在任何公开资料中出现过。”
“叫什么？”
分析中心的负责人，一个头发花白的四星上将，快步走了过来。
那名年轻的分析员，看着屏幕上刚刚译码出来的一行小字，一字一句地念道：
“红……红刃。”
“‘红刃’演习？”将军皱起了眉头，这个代号，他从未听过。
“将军，我们刚刚截获了部分演习的初始设置数据……我的上帝……”分析员看着那些数据，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这……这不是演习……这是……这是在预演第三次世界大战！”
将军一把推开他，凑到屏幕前。
当他看清楚屏幕上，那份“红刃”演习的假想敌设置，以及赵援朝作为蓝军总指挥，所制定的那份，代号为“斩首风暴”的作战计划时，他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脊椎骨，直冲大脑。
他猛地拿起桌上的红色电话，接通了米莱将军的办公室。
“马克，你最好亲自下来一趟。”他的声音，因为极度的震惊而变得沙哑。
“我们……我们可能，发现了一个魔鬼的，战争剧本。”
当他看到屏幕上那份“红刃”演习的作战计划时，饶是他这个身经百战，从血火中一路走到鹰酱军队最高位置的四星上将，也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这是真的？”他转过头，看着情报中心那位同样脸色凝重的负责人，声音干涩地问道。
“千真万确。”负责人点了点头，“这是我们通过最高权限，从一份被标记为‘废弃’的数据库里，恢复出来的。这份计划，当年只在龙国军方最高层传阅过，甚至连他们大部分的参演部队，都不知道完整的计划内容。演习结束后，所有相关资料，都被要求彻底销毁。我们能恢复出这些，已经是侥幸。”
米莱的目光，再次回到屏幕上。
“红刃”演习，是五年前，由龙国最高统帅部，亲自发起的一场，规模空前，也最为神秘的，全军战略级别对抗演习。
演习的背景，设置得极其敏感和大胆。
假想在未来，因为某岛屿问题，龙国和鹰酱，以及鹰酱在西太平洋的盟友，爆发了全面军事冲突。
而赵援朝指挥的蓝军，扮演的，就是鹰酱的太平洋司令部，以及驻日、驻韩美军，和樱花自卫队、韩国军队组成的，联合部队！
“他一个人，扮演了我们所有人？”米莱觉得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是的，将军。”一名负责译码的分析师回答道，“而且，根据设置，蓝军在技术装备上，对红军（龙国军队）拥有代差优势。比如，蓝军拥有五个航母战斗群，而红军只有一个。蓝军拥有超过一千架五代机，而红军只有不到两百架。”
“这根本就不是演习！这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另一名分析师忍不住说道，“红军没有任何赢的可能！”
“不，他们赢了。”负责人摇了摇头，指着战报的最终结果，“演习持续了七天七夜。最后的结果是，蓝军，也就是赵援朝的部队，在付出了两个航母战斗群被击沉，三个航母战斗群被重创，超过五百架战机被击落的代价后，主动请求，结束演习。”
“什么？！”米莱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这怎么可能？！
在拥有绝对海空优势的情况下，被装备落后的红军，打成这个样子？
“他是怎么做到的？红军是怎么做到的？”米莱急切地问道。
“这就是这份计划，最可怕的地方。”负责人深吸一口气，开始调出演习的复盘动画。
巨大的电子沙盘上，无数代表着双方部队的红蓝箭头，开始移动。
“演习开始的第一时间，赵援朝并没有利用他的海空优势，对红军的沿海目标，进行大规模的空袭和导弹攻击。这是我们所有人，包括红军指挥官，都预料到的常规打法。”
沙盘上，代表着蓝军航母和战机的箭头，只是在远离龙国海岸线的地方，游弋着，摆出一副随时准备进攻的姿态。
“他在干什么？他在等什么？”米莱不解地问道。
“他在进行，信息战和心理战。”负责人指着屏幕上不断跳动的数据流，“在演习开始前的十二个小时，蓝军的电子战部队，就通过各种我们目前还无法理解的手段，悄无声息地，渗透进了红军的指挥网络。他们没有破坏，只是潜伏。”
“演习开始后，他利用这种信息优势，向红军的指挥系统，释放了大量的，虚假的战场情报。”
沙盘上，出现了许多虚假的蓝色箭头，在红军的防区内，到处乱窜。
“他让红军以为，蓝军的主攻方向，在东部。他甚至伪造了b-2轰炸机，即将对红军首都进行战略轰炸的假象。逼得红军，不得不将他们最精锐的防空力量和空军主力，全部调往东部和北部进行防御。”
“声东击西？”米莱皱起了眉头，“这是很常规的战术。”
“不，将军，这只是前菜。”负责人摇了摇头，脸色变得更加凝重，“就在红军的主力，被他调动得疲于奔命的时候，他真正的杀招，才刚刚开始。”
“代号——‘斩首风暴’。”
随着负责人的话音落下，沙盘的南部，观音海的方向，画面被迅速放大。
“演-习开始后第六个小时。一支由十二人组成的，蓝军特种作战小队，通过一艘伪装成渔船的攻击核潜艇，在红军防守最薄弱的，南部海岸线，秘密登陆。”
米莱的心，猛地一跳。
这个战术……何其熟悉！
“这支小队，在登陆后，没有进行任何破坏活动。他们像幽灵一样，穿越了红军数百公里的防线，他们的目标，只有一个——红军设在内陆深处的，最高战时指挥中心！”
“与此同时，在距离红军指挥中心三百公里外的一处高空，一架蓝军的，经过特殊改装的，运-20运输机，在两万米的高空，投放了另一支，同样是十二人的特种小队。他们采用的，是halo跳伞，也就是高空跳下，低空开伞的方式，规避了红军所有的雷达侦测。”
米莱的呼吸，已经开始变得急促。
“然后呢？”
“然后，这两支，总共二十四人的‘幽灵’小队，在红军指挥中心外围，成功汇合。他们利用潜伏在红军网络里的电子战部队，制造的一次，持续了仅仅三分钟的全局通信中断，对红军的最高指挥中心，发动了，致命一击。”
沙盘上，代表红军最高指挥中心的那个红色图标，在被两个微小的蓝色箭头，突入之后，瞬间，变成了代表着被摧毁的，灰色。
“演习开始后第四十八小时，红军最高指挥官，以及整个指挥体系，被判定‘阵亡’。整个红军部队，陷入了群龙无首的，混乱状态。”
“直到这个时候，”负责人指着沙盘上，那些一直按兵不动的，蓝军航母战斗群，“赵援朝才下令，总攻开始。”
接下来的画面，已经不需要再看了。
那完全是一场，一边倒的，屠杀。
失去了统一指挥的红军，就象一群没头的苍蝇，在蓝军海空一体的，现代化打击体系面前，根本不堪一击。各个部队，被逐一分割，包围，歼灭。
整个情报分析中心，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鹰酱的军事精英们，都呆呆地看着那已经结束的演习复盘，感觉自己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湿透。
他们终于明白了。
观音海事件，根本不是什么心血来潮的冒险。
那只不过是赵援朝，把他五年前，就在演习中玩剩下的剧本，稍微改了改，然后在现实中，又演了一遍而已！
从潜艇渗透，到特种作战，每一步，都和“红刃”演习里的“斩首风暴”计划，如出一辙！
唯一的区别是，在现实中，他甚至都没动用那最后的“斩首”杀招，就把鹰酱的航母，和菲国的军队，给吓跑了。
“这个家伙……这个家伙是个魔鬼……”一个年轻的分析员，失神地喃喃自语。
“不，他不是魔鬼。”米莱将军的声音，沙哑而又苦涩，“他是一个，比我们更了解我们，甚至比我们更会用我们的战术，来对付我们的，战争天才。”
“他把我们的海空一体战，特种渗透，信息战，这些我们最引以为傲的东西，学了过去，然后，用一种更简单，更粗暴，更不讲道理的方式，发挥到了极致。”
“我们一直在研究怎么对付龙国，却不知道，龙国也一直在研究怎么对付我们。而且，他们研究得，比我们更深，更透。”
米莱无力地坐倒在椅子上，他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
一个赵援朝，就已经如此可怕。
那整个龙国军队里，还隐藏着多少个，像赵援朝一样的“疯子”和“天才”？
“继续查！”米莱抬起头，眼中布满了血丝，“把所有和‘红刃’演习有关的资料，都给我挖出来！每一个细节，都不能放过！我要知道，他到底是怎么训练出，那支‘幽灵’小队的！”
“将军……”一名情报官走了过来，脸色同样难看，“我们刚刚收到了驻日盟军司令部转发来的，一份来自樱花防卫省情报本部的，紧急情报共享请求。”
“樱花人？他们又想干什么？”米莱不耐烦地问道。
“他们……他们也在研究赵援朝。而且，他们似乎发现了一些，我们没有注意到的，更可怕的东西。”
“樱花人发现了什么？”米-莱将军皱着眉问道。在他看来，樱花自卫队的情报能力，根本无法和鹰酱相提并论。他们能发现的东西，cia和dia不可能发现不了。
“他们……在研究赵援朝指挥的，一系列以‘夺岛’和‘海上封锁’为背景的演习。”情报官递上了一份刚刚翻译过来的文档。
文档标题，用加粗的红色字体写着——《关于龙国“锁链-2018”演习的初步分析报告——一场针对第一岛链的噩梦预演》。
米莱接过文档，快速地浏览起来。
越看，他的脸色就越是难看。
“锁链-2018”演习，是“红刃”演习之后，赵援朝指挥的另一次，规模稍小，但针对性极强的，跨军种联合演习。
演习的假想背景，是龙国为了解决某岛屿问题，在西太平洋，与鹰酱的航母战斗群，以及樱花海上自卫队，展开的一场，海上决战。
“又是我们？”米莱感觉自己的太阳穴在突突直跳。这个赵援朝，怎么就跟鹰酱杠上了？所有的演习，都把他们当成假想敌。
“将军，请看这里。”情报官指着文档中的一张海图。
海图上，赵援朝指挥的蓝军，扮演的依旧是鹰酱和樱花的联合舰队。而红军，则扮演龙国海军。
“按照常规的战术推演，在这种大规模海战中，双方的主力舰队，航母、驱逐舰，会在远海，展开决战。谁掌握了制海权，谁就赢得了战争。”
“但是，赵援朝，他根本就没有让红军的主力舰队，出海决战！”
海图上，代表着红军主力舰队的红色图标，全都龟缩在近海，躲在岸基航空兵和反舰导弹的保护范围之内。
“他……他放弃了制海权？”米莱觉得不可思议。对于一个现代化的海军来说，放弃制海权，就等于放弃了胜利。
“不，他没有放弃。”情报官摇了摇头，翻到了下一页，那是一张被放大的，某段关键海峡的态势图。“他用了一种，我们，或者说，全世界任何一个国家的海军，都从未想象过的战术。”
“他称之为——‘人民战争之海上游击战’。”
米莱看到这个名字，差点没笑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