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援朝的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象锤子一样，重重地砸在梁盼盼的心上，也砸在了墙上那两张黑白遗象的注视中。
此时，梁三喜的妻子，韩玉秀，已经被赵援朝派人接了过来，防止汉东省有人为非作歹。
“嫂子，你先起来。”
赵援朝的声音缓和了一些，他亲手将韩玉秀扶到旁边的旧沙发上坐下，又对旁边已经看傻了的参谋长周守京说道：“老周，你留在这里。从现在开始，你什么都不用干，就负责保护好嫂子和她母亲的安全。她们要是有任何一点闪失，我拿你是问！”
“是！军长！
周守京猛地一个立正，他知道，军长这不是在开玩笑。
这栋破旧的居民楼，从这一刻起，安保级别不亚于集团军的指挥部。
韩玉秀看着眼前这位肩扛将星的年轻将军，一时间有些恍惚。
她记忆里的援朝兄弟，还是那个在父亲嘴里，又倔又硬，但关键时刻靠得住的新兵蛋子。
几十年过去，他已经成了执掌千军万马的将军，可那份刻在骨子里的情义，一点都没变。
“援朝兄弟，这……这会不会给你添麻烦？”
韩玉秀有些不安地搓着手。
她只是一个普通的老百姓，对方是省委书记，是公安局长，都是她想都不敢想的大官。
她怕因为自己的事，连累了赵援朝。
“麻烦？”
赵援朝笑了，只是那笑容里，没有温度，反而带着让旁边警卫员都感到心悸的森然，“我赵援朝的兵，在战场上连死都不怕，还怕麻烦？嫂子，你什么都不用想，也什么都不用怕。你就在家等着，等我把念军接回来。剩下的事情，交给我。”
说完，他不再停留，转身大步走出了这个让他心痛的家。
门外，寒风依旧。
赵援朝没有上沙瑞金他们准备的车，而是直接上了自己的军用越野。
“回省军区。”
他对司机命令道。
车队激活，跟在后面的沙瑞金、李达康等人面面相觑，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
他们知道，赵援朝这是要把指挥部，直接设在汉东的心脏地带。
这位军长，不准备走了。
“沙书记，这……”
李达康嘴唇哆嗦着，想说点什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沙瑞金的脸色铁青，他看了一眼李达康，眼神里的怒火几乎要喷出来，但他强行压了下去，现在不是内讧的时候。
“回省委！立刻召开紧急会议！”
沙瑞金几乎是吼出来的。……
汉东省委，会议室。
气氛压抑得能拧出水来。
沙瑞金、李达康、高育良，以及省纪委、省公安厅、省教育厅的所有主要负责人，全都正襟危坐，连大气都不敢喘。
沙瑞金坐在主位上，一言不发，只是用手指一下一下地敲着桌面。
每一次敲击，都一记重锤，砸在所有人的心头。
“二十四个小时。”
许久，沙瑞金才缓缓开口，声音沙哑。
“赵援朝将军，只给了我们二十四个小时。现在，已经过去了三个小时。”
他抬起眼，目光如同利剑，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挖地三尺也好，把京州翻个底朝天也好！二十一个小时之内，我必须知道，是谁！是谁干的！”
“一个缉毒英雄的女儿，一个战斗英雄的外孙女！两代烈士的后人！她的高考分数，就在我们汉东省，就在京州市，被人堂而皇之地偷走了！滑天下之大稽！”
“啪！”
沙瑞金猛地一拍桌子，整个人都站了起来，指着下面一群禁若寒蝉的官员，怒吼道：“你们的良心呢？都被狗吃了吗？！让英雄在前面流血，我们就在后面让他家人流泪？！”
“查！给我往死里查！不管涉及到谁，不管他是什么级别，有什么背景！天王老子也给我揪出来！”
“高育良同志！”
沙瑞金的目光，落在了省政法委书记高育良的身上。
“到！”
高育良立刻站了起来。
“你亲自挂帅，成立专案组！纪委、公安、教育部门，全力配合！我给你授权，先斩后奏！谁敢阻挠，就地免职！”
“是！保证完成任务！”
高令良大声回答，额头上已经见了汗。
他知道，这不仅仅是一件案子，这是一颗足以引爆整个汉东官场的炸弹。
“李达康同志！”
沙瑞金又转向了京州市委书记李达康。
李达康的身体一颤，站了起来，脸色苍白。
“这件事，出在你的京州！你这个市委书记，是怎么当的？你的地盘上，出了这么大的篓子，你难道一点风声都不知道吗？”
沙瑞金的质问，毫不留情。
李达康的喉结上下滚动着，他想辩解，却发现任何语言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他深吸一口气，沉声说道：“沙书记，是我的失职。我向省委检讨。我请求处分。但是现在，请允许我立刻返回京州，亲自督办此案！如果查不出来，我李达康，引咎辞职！”
沙瑞金盯着他看了足足有十几秒，才缓缓坐下，摆了摆手：“去吧。我不要你的辞职报告，我要结果。”
会议室的门被推开，李达康和高育良快步走了出去，去奔赴一个战场。
会议室里，剩下的人依旧不敢动。
沙瑞金靠在椅子上，感觉一阵阵的疲惫。
他心里很清楚，赵援朝的怒火，不仅仅是针对偷换分数的罪犯。
更是针对他们整个汉东省的官场生态。
这件事如果处理不好，动摇的，将是军队对地方政府的信任。
这个后果，他承担不起。
另一边，高育良的动作极快。
他直接把专案组的办公室，设在了省教育厅的招生办公室。
所有相关人员，全部被就地隔离审查。
他亲自坐镇审讯室，第一个被带进来的，就是省招生办的主任。
“说吧，梁念军的文档，是谁动的？”
高育令良开门见山，没有任何废话。
招生办主任是个五十多岁，戴着眼镜的男人，此刻吓得浑身发抖。
“高……高书记，我……我不知道啊。系统……系统里显示的就是385分，可能是……是系统出错了……”
“系统出错？”
高育良冷笑一声，把一份文档摔在他面前，“这是我们请来的网络安全专家做的鉴定。系统后台有明确的操作记录，ip地址、操作时间，清清楚楚。你还想跟我说系统出错？”
那主任看着文档上的记录，脸瞬间就白了，汗水像瀑布一样流了下来。
“我再问你一遍，是谁？”
高育良的声音陡然提高，“我的耐心是有限的。你想清楚了，是自己说，还是等我们查出来，性质可就不一样了。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这句话，你应该比我懂。”
招生办主任的心理防线，瞬间崩溃了。
他知道，这次是真的瞒不住了。
省政法委书记亲自审问，这阵仗他这辈子都没见过。
“是……是京州市局的……赵局长……”
他哆哆嗦嗦地说道。
“哪个赵局长？”
高育良追问。
“公安局，赵东来局长……是他……是他亲自给我打的电话，让我办的……”
“赵东来？！”
高育良的瞳孔猛地一缩。
这个名字，他太熟悉了。
李达康手底下最得力的一员干将，汉东警界的明星人物，以铁腕和高效着称。
竟然是他？！
高育良感觉自己的后背一阵发凉。
他立刻意识到，这件事，比他想象的要棘手得多。
赵东来不是人，动他，就等于是在李达康的心口上捅刀子。
他尤豫了一下，但很快就下定了决心。
现在这种时候，已经不是考虑官场人情的时候了。
二十四个小时的时限，就象一把悬在头顶的铡刀。
他立刻起身，走出审讯室，拿起加密电话，直接拨给了沙瑞金。
“书记，查到了。”
“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