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骄阳沉默了许久。
屋内的炉火跳动,将他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
就象他此刻摇摆不定的内心。
杀?
还是留?
杀了,一了百了。
但那是两条命,也是两个家族的希望
更是他曾经的跟班。
若是现在动手,会不会显得厉家太过无情?
毕竟是他先闭门不见,才逼得狗急跳墙。
“罢了。”
“随他们去吧。”
“可是……”
蛟卫还想说什么。
“出去!”厉骄阳暴喝一声。
“给我滚出去!”
“这件事情,除了我。”
“我不希望有任何人知道。”
蛟卫不敢再多言,躬身退下。
屋内只剩下厉骄阳一人。
他看着跳动地火焰,发出一声自嘲的冷笑。
“慕容杰……秦风………”
“你们这是把自己变成鬼了啊。”
“既然做了鬼。”
“那就别怪我不念旧情了。”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
看向风雪小镇的方向。
眼中最后一丝怜悯,彻底熄灭。
取而代之的。
是一种极度的冷漠。
“勾结本子国,罪无可赦。”
“既然犯了错,我便亲自送你们走。”
单手扯过架子上的黑色大麾,披在肩头。
一个闪身便消失在风雪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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摄象机的红灯终于熄灭。
高市早苗心满意足地拔出存储卡,小心翼翼地放进贴身的口袋里。
就象是收藏了一件稀世珍宝。
“精彩。”
“真是太精彩了。”
“两位的表演,很有张力。”
她拍了拍手。
两名保镖走上前,将两件宽大的和服扔在地上。
慕容杰象是一滩烂泥一样瘫在榻榻米上。
双眼空洞,没有任何焦距。
灵魂仿佛已经被抽干。
秦风缩在一旁,抱着膝盖,还在不住地干呕。
“穿上吧。”高市早苗居高临下地看着两人。
“既然成了我们大本子帝国的盟友。”
“就要有盟友的样子。”
“别着凉了,我会心疼的。”
高市早苗也不介意,打了个响指。
又有两名保镖捧着两个黑色的漆盒走了进来。
盒盖打开。
里面躺着两支暗红色的针剂。
液体在灯光下泛着妖异的光泽,象是浓缩的鲜血。
“这是什么?”
慕容杰终于有了反应。
他转动眼珠,死死盯着那两支针剂。
“这是力量。”
高市早苗拿起一支针剂,轻轻弹了弹针管。
“是我们大本子帝国最新研发的‘修罗药剂’。”
“注射之后。”
“能在一小时内,激发人体六倍的力量。”
“痛觉消失。”
“恐惧消失。”
“剩下的,只有杀戮的本能。”
“当然。”
“副作用也是有的。”
“药效过后,你们可能会瘫痪几年,甚至折寿。”
“不过……”
高市早苗轻笑一声,将针剂扔到慕容杰面前。
“对于现在的你们来说。”
“这点副作用,算得了什么呢?”
“只要保住了八极的位置。”
“你们失去的一切,都能拿回来。”
慕容杰颤斗着伸出手。
抓住了那支冰冷的针剂。
就象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
六倍力量……
杀戮本能……
足够了。
只要能守住擂台。
只要能让那些看不起他的人,惊掉下巴。
哪怕变成真正的修罗,他也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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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风把街道上的积雪卷成白色的旋涡。
秦风跟跄了一下,险些栽进雪堆里。
怀里那支冰凉的“修罗药剂”已经被体温捂热。
滚烫。
这是自己用尊严换出来的具象化。
前方,慕容杰把那件宽大的羽绒服领子竖起,遮住了半张脸。
走的很快。
似乎想把刚才在那间旅馆里发生的龌龊,连同那该死的自尊心,全都甩在身后。
秦风停下脚步。
胃里那股翻江倒海的恶心感又涌了上来。
“呕……”
他扶着路边的电线杆,干呕出几口酸水。
那种恶心的触感,仿佛还残留在皮肤上,顺着毛孔往里钻,腐蚀着五脏六腑。
他抬起手,用力在脸上搓了一把。
皮肤被搓得通红,甚至破了皮,渗出血丝。
“别搓了。”
“可那种脏,是洗不掉的。”
慕容杰停下脚步。
声音被风吹得支离破碎,听不出半点人味儿。
“既然当了鬼,就要有鬼的觉悟。”
秦风僵硬地放下手。
“杰哥……”
“我们……真的回不去了吗?”
慕容杰转过身。
路灯昏黄的光晕下。
原本总是挂着的讨好笑容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死寂的漠然。
“回去?”
“回哪去?”
“回厉家当狗?”
“从我们脱衣服的那一刻起。”
“以前的慕容杰和秦风就已经死了。”
“现在活着的。”
“是复仇的修罗。”
他走到秦风面前,
伸手帮他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领。
“怕什么?”
“有了这东西,我们就有了力量。”
“等明天上了擂台,把那些看不起我们的人,一个个撕碎。”
“把他们的肠子扯出来,缠在脖子上。”
“那时候,没人敢说我们脏!”
秦风打了个寒颤。
看着慕容杰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
那里没有恐惧。
只有一种极度扭曲的兴奋。
疯了。
杰哥疯了。
但他自己呢?
秦风低下头,看着自己还在微微颤斗的手。
他也快疯了。
那种被人踩在泥里,还要强颜欢笑的屈辱,象是一条毒蛇,在他心里疯狂啃噬。
就在这时。
一阵清脆的笑声,顺着风雪飘了过来。
“哈哈哈哈!真的假的?”
“龙姐你也太夸张了吧!”
“真的有那种只有三秒的男人吗?”
街道前方。
几个穿着时尚的女孩,正挽着手,在雪地里嬉戏。
她们穿着厚厚的羽绒服,戴着毛茸茸的耳罩。
脸蛋被冻得红扑扑的,洋溢着青春和活力。
在这个死气沉沉的风雪小镇里。
她们就象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生物。
干净。
明亮。
美好得让人嫉妒。
尤其是那个穿着白色貂绒大衣的女孩。
正抱着个布偶娃娃,笑得前仰后合。
“哎呀,你们别说了。”
“羞死人了。”
“咱们还是赶紧回去吧,这天太冷了,我想回去洗个热水澡。”
洗热水澡……
他也想洗澡。
想把身上那股令人作呕的味道洗掉。
可是洗不掉。
永远都洗不掉了。
凭什么?
凭什么她们可以笑得这么开心?
凭什么她们可以这么干净?
凭什么她们可以在这里讨论男人,嫌弃男人?
而他。
堂堂秦家少主。
却要在一个老妖婆身下承欢。
像条狗一样摇尾乞怜?
脑海中,高市早苗那张扭曲的脸,和眼前这些女孩明媚的笑脸,渐渐重叠在一起。
都在笑。
都在嘲笑他。
都在看不起他。
“贱人……”
“女人都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