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风卷着砂砾掠过荒原,带着几分萧瑟寒意老鬼的眼皮动了动,缓缓睁开眼。刺目的阳光让他下意识眯了眯眼,视线聚焦处,一道挺拔的背影正对着他而立他一眼就认出,那是秦天。
囊那间,老鬼浑身肌肉骤然紧绷,魂力本能地想要涌动,可还没等他做出任何反抗的动作,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强烈臣服之意突然如潮水般涌上心头,四肢百骸都泛起奇异的酥麻感,连指尖都动弹不得。
我这是——怎么了?
老鬼瞳孔猛地一缩,灵魂之力下意识内探,这才惊骇地发现,自己的灵魂海中央,竟悬浮着一道暗金色的魂印,印纹流转间散发出的压迫感,牢牢锁死了他的灵魂本源。
作为六阶魂师,他比谁都清楚这意味着什么一一他成了别人的魂仆。
“主—主人!”
老鬼跟跑着站起身,胸口的伤口早已愈合,却在动作牵扯下隐隐作痛,他望着那道背影,声音嘶哑得如同被砂纸磨过,语气里交织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
秦天缓缓转过身,目光平静地打量着他,从严松残留的记忆碎片里,他早已拼凑出老鬼的过往,以及他与严松之间那段扭曲的纠葛。
老鬼原名宗显贵,出身普通家庭,成年之后,血脉突然觉醒,自此踏上修行路。
因血脉特殊,他没有选择常见的武者或法师方向,反而成了万中无一的魂师,能直接操控灵魂之力作战。
靠着这份天赐血脉与远超常人的苦修,老鬼最终普阶六阶,成了一方强者。
可他性子孤僻,一生未娶,无儿无女,更不愿投靠任何势力,始终孤身一人行走于各个星球,
是个独行客。
至于他为何会为严松做事,说起来全是严松的卑劣算计。
严松偶然得知这位六阶魂师的存在,见他独行无依,便起了收服之心。
他动用家族情报网,将老鬼的底细摸得一清二楚一一这位看似无牵无挂的魂师,心中唯一的软肋,是一位早年的至交好友。
于是,严松设下毒计,暗中构陷,让那好友一家落得家破人亡的下场,最后只留下一个五岁的孩童,并且还不知所踪。
宗显贵得知消息时,心急如焚。就在他不知该如何查找那个孩子时,严松“恰好”出现,一脸“善意”地提出,愿意动用严家所有资源帮他查找那幸存的孩子,且分文不取,不提任何条件。
等找到孩子时,却发现孩子已身患奇病,五脏六腑都在衰败,必须依靠一种特殊的丹药长期续命。
而这种丹药,哪怕是六阶强者,也绝无可能轻易获取。
直到这时,严松才露出獠牙。他答应承担孩子所有的治疔开销,甚至亲自请家族医师照料,条件却是一一老鬼必须入他魔下,为他效力五年。
为了保住好友仅存的血脉,老鬼咬着牙应了。
可自那以后,严松虽按时送药维持孩子性命,却将孩子藏得严严实实,别说见面,就连孩子身在何处,都绝口不提,但偶尔会让老鬼和孩子视频一下,确认他的安全。
“俊佳那孩子,现在就在天羽星。”秦天的声音平静无波,却象一块巨石砸进老鬼的心湖,“他的病早就治好了,是严松一直瞒着你。这是我从严松的记忆里挖出来的,假不了。”
老鬼浑身猛地一颤,象是被无形的手紧了心脏,下一刻,紧绷的脊背骤然垮塌,眼框不受控制地发热一一几年来悬在心头的巨石轰然落地,那股压得他喘不过气的愧疚与担忧,这一刻化作酸楚的暖流涌遍四肢百骸。
他何尝看不破严松的使俩?
好友一家的横祸,从头到尾都因他而起。
可那孩子是好友唯一的血脉,哪怕明知是圈套,他也只能像被牵住鼻子的牛,在严松手下做事。
这些年忍着对严松的滔天恨意,不过是为了换那孩子一线生机。
如今得知孩子安好,甚至早已痊愈,严松的死突然变得无比解气,积压多年的郁气顺着喉咙喷涌而出,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硬咽。
“谢——谢谢主人。”老鬼低下头,声音里带着未散的颤斗,这声“主人”却喊得比刚才顺耳了许多,少了屈辱,多了几分心甘情愿。
“恩。”
秦天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目光落在老鬼微垂的头颅上。他心里清楚,这位六阶魂师此刻的顺从,多半是魂印压制下的无奈一一一个独来独往的强者突然沦为他人附庸,这份落差绝非一时半会儿能消化。
但秦天并不着急,随着时间推移,当老鬼见识到自己能给予的机缘之后,自然会明白,今日这场身份的颠复,不是锁的开始,而是他这辈子最幸运的转折。
当秦天和老鬼带着严松户体返回赤金战团的时候,整个战团的气氛变得格外诡异。
“公子。”
严松的亲卫们最先围了上来,看清那具残破不堪、血肉模糊的户体时,领头的亲卫腿一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脸色惨白,其馀亲卫也红了眼框,他们跟随严松多年,虽知这位公子性情乖戾,却也受其恩惠,此刻主心骨骤然崩塌,一时间陷入茫然与无措。
风笑天几个营长目光复杂,平日里严松待他们不算差,作战时也肯分给他们功劳,明眼人都看得出这是拉拢人心的手段,可真见着这位向来意气风发的黄金血脉天才,变成一具残破的户体,胸口还是忍不住泛起一阵闷堵。
毕竟同袍一场,哪怕是虚与委蛇的情分,此刻也化作几分说不清的怅然。
但战团里更多的是另一副景象。那些从底层摸爬滚打上来的草根士兵,虽不敢明目张胆地欢呼,眼底却藏不住那股按捺已久的痛快。
谁还没受过严松的气?
这公子哥只在意那些同样出身血脉世家的营长,对于草根平民出身的士兵格外苛刻,抢功劳、
甩黑锅更是家常便饭。
他是带大家立过些战功,可那些功劳里浸了多少战友的血?
比起他给的那点甜头,施加在众人身上的屈辱与伤害,早已象毒藤般缠满了心。
如今这根毒藤总算断了,哪怕前路未卜,至少这一刻,连风里都飘着松快的味道。
当然,也有一些人注意到,严松的户体血肉模糊,同时,他身上的宝物也不见了,尤其是手指上的红宝石戒指。
戒指到底是在恶魔的撕扯中掉落丢失,还是被人拿走了呢?
他们的视线在秦天和老鬼身上掠过,秦天和老鬼,一个是严松的下属,一个是严松的对头,他们两个肯定不会串通。
二人自始至终一同行动,若真有人想私吞戒指,另一人绝不可能坐视不理,
这么一来,答案似乎只剩下一个那枚承载着焚天炼狱的红宝石戒指,恐怕又要从世间销声匿迹,不知要等多少年后才会重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