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人,也就老牛的脸越来越黑,那是听不得乔宁宁一句好。
眼看就要到村口,大家都识趣地不再谈辰宁的事,但每个人的心里凭空长了很多心思。
众人口中的乔宁宁,此时刚回到家门口。
不同于以往安静的大厅,远远便听到屋里头传来热闹的说笑声,男女都有。
乔宁宁进去一看,竟来了六张新面孔,年纪都是三四十岁的。
见她进来,大家纷纷看向她,其中一个齐肩短发的婶子和善地开口:“这就是宁宁吧?!看着比照片上的还漂亮!”
“是啊,淑姨你可真是好福气啊!”另一个戴着眼镜的,一身制服的大叔对着凌老太太说着,不忘赞许地点了点头。
“老太太,这些长辈都是……”她试探地问。
凌老太太乐呵呵地对她招手,给她说道:“这些啊,都是我革命姐妹的后代,每年年二十三他们都会来看我,你过门第一年,不了解也是正常的。”
乔宁宁一一给她们打招呼,说着说着就发现她们居然都在不同省市,风土人情不一样,这就难免说到各地的美食啦。
乔宁宁一说到吃,简直停不下来,“哎哟,陕市的羊肉泡馍,那个香啊,哦,姨你来自甘市,你们甘市的驴肉黄面真带劲!叔的口音象是粤区人啊,哎哟,吃鸡还得广鸡,又香又滑,讲究三浸三泡,喝茶喝茶,聊聊聊……”
说着说着,乔宁宁就翘起了二郎腿,满眼都是兴奋的光。
三言两语大家都热络起来了,那简直是以茶代酒,一杯接着一杯,英姨都看笑了。
端坐主位的凌老太太,笑着看着大家说笑,感慨了一句,“要是娟儿的女儿也在这该多好。”
“老太太,秋妞肯定也想着你,”英姨给她揉着肩,缓缓安慰,“不过你也知道秋妞那闺女嫁的男人不靠谱,住得又远,一两年不能来也是正常的。”
乔宁宁耳朵一直竖着呢,英姨说完,便要去厨房切水果。
乔宁宁找了个借口,跟在英姨后边进了厨房。
英姨拿着刀在切苹果,乔宁宁凑过去问:“英姨,秋妞是谁?”
英姨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秋妞是娟儿的女儿,娟儿你该叫她娟姨了,当年娟姨在战区得了传染病,只有娟姨照顾她,她才捡回一条命,哪知道老太太活下来,娟姨却染病去世了,就留下个女儿秋妞,秋妞跟着爹长大,十八岁那年被赌鬼老爹卖给一个游手好闲的男人,凌老太太知道这事的时候,秋妞连孩子都生了,天天吃不饱穿不暖地,时不时被她男人打得鼻青脸肿,这事一直是凌老太太的心病,哎。”
窗外灰暗的月色照在英姨的脸上,厨房内有一下没一下响起切苹果的声响,伴随英姨若有若无的叹息。
“有什么好叹息的?”乔宁宁背靠在橱柜上,“既然被家暴,就离婚呗,反正那男人也是游手好闲,顶不住事。”
“离婚?”
英姨的眼睛一下就瞪得老大,仿佛听到了什么逆天道的事。
英姨“啪”一声将水果刀放在砧板上,脸上变得无比严肃,“结婚了,怎么能离婚?会被人笑话的。”
乔宁宁无语,这年代的人吧,对于离婚的接受程度实在太低了。
这些妇女宁愿喝农药投井自杀,也不会选择离婚。
乔宁宁默默地看着英姨切完苹果,用碟子装好,端出客厅。
她刚将苹果放在玻璃茶几,门口传来洪亮的声音:
“淑姨!”
所有人齐齐看去,只见一男一女带着一个小孩出现在大门口。
女人年龄约莫30岁,风尘仆仆站在门口。
她扎着马尾辫,额角碎发往后吹,露出一张大脸盘子,脸上是大大咧咧的笑容。
她的穿着很普通,一件洗到发白的灰色棉衣,上面落了雪,下半身一条陈旧的棉裤,看上去还算体面,唯独脚上那双单薄的鞋子,大冬天露出脚踝,看得人揪心。
对比之下,她身边的男人可就穿得太体面了,头戴洋气的礼帽,上半身是一件棕色的麂皮大衣,下半身是一条熨平的棉裤,脚上一双亮黑色的棉鞋。
除了衣服的对比,更鲜明的对比是两个人的体型差。
不是男人比女人更高大,而是这个女人壮实得象头牛,还比这男人要高。
至于那个小男孩,约莫七八岁,胖得出奇,也不知道怎么样的。
还没琢磨过来呢,凌老太太激动地喊了出来,“秋妞!”
什么?
这就是英姨口中被丈夫家暴的秋妞?
这体型差,秋妞一拳就能把她丈夫游涛一拳打死吧!
“淑姨,可想死你了!”秋妞激动地放下提篮,便将朝着凌老太太扑过去。
游涛对着自己老婆的背影皱了眉,“让你们看笑话了,秋妞不懂规矩,大喊大叫的。”
其他人多少都知道游涛什么德性,只是见到秋妞太开心了,大家也就不理他,只顾着和秋妞亲热。
“秋妞啊,去年你就没来,大家都惦记呢。”
“你怎么迟到这么久呢?这大半夜可冷了。”
凌老太太亲切地牵过秋妞的手,眼里都是愧疚和心疼,“秋妞啊,你这手冰得吓人啊。”
“不碍事,她体格好,死不了。”游涛大手一挥,简直把自己老婆当牛一样看待。
胖小孩正抓着桌上的蜜枣、水果,胡乱地往嘴里塞,听见他父亲的话,连连应和:“就是,她就是大母牛,不用关心的”
凌老太太难得皱起眉,整个人散发不满的气息,“游涛,秋妞就相当于我女儿,你不许这么说她!”
“是是是。”游涛随意附和,迈着阔步就往沙发中间一坐,腰板挺直,就看着英姨给他斟茶。
倒是秋妞看到,连忙对英姨道谢,“英姨,你原是长辈,我们自己来就行。”
游涛当场就板起了脸,“这里哪有你女人家说话的份?”
他一吼完,秋妞的脖子立刻缩了缩,这胆小的性格,在这么壮实的女人身上,显得违和而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