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宁宁环顾室内充满正气的装修,天花板上有个大大的红五角星,点了点头,“知道了,闷声发大财呗。”
“我赶紧溜了。”高辰缩着脖子就要跑。
乔宁宁连忙拉住他,“你车带我一趟,我得去看望玉彩姨。”
昨晚托人给了玉彩姨门票,等汇演散场,玉彩姨已经走了。
到了大院门口,高辰把她放了下来,刚踏进了大院,乔庆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
“女儿,爸爸想你了。”
乔宁宁看着他虚伪的脸,简直比吃了屎还难受。
“你继续想呗。”她一脸嫌弃地看着这个生物学上的父亲。
上回见他,还是芒果过敏的时候。
就隔了那么大半个月,趾高气扬的乔厂长瘦了一大圈。
听英姨提过一嘴,卫生部派人下来调查,结果发现乔庆私下向小诊所高价出售进口过敏药。
幸好数量不多,不过还是给乔庆做了降职处理。
他现在不是乔厂长了,而是药剂部部长,再也没人前呼后拥。
这工资听说降了一半,连咖啡也喝不起了。
现如今被她明晃晃地嫌弃,乔庆一脸无所谓,倒是拿出报纸,一脸高兴地:“爸看到你上报纸了,可高兴了。”
乔宁宁自顾自往前走。
乔庆又在后面跟了上来,“你已经很久没回家了,今天家里做麻辣小龙虾,你肯定喜欢。”
乔宁宁回头看了他一眼,“我怕又中毒了。”
“怎么会?我可是你爸,”乔庆说得情真意切,“你就回娘家坐坐吧。”
乔宁宁还是没搭理,任由他在后面跟着。
眼见玉彩姨的宿舍就要到了,乔庆连忙喊:“你回家里,我给你妈妈的遗物。”
乔宁宁脚步一顿,看着他,“什么遗物?”
“她手抄的一页诗。”
妈妈的笔迹?
她还没见过。
乔宁宁睫毛闪了闪,“也行吧。”
她脚步一转,跟在乔庆后面。
不一会,见到熟悉的大红门、一高一低的两盆文竹。
算算日子,也有将近四个月没踏进这里了,上回还是娘家回门的时候。
对比那时候,乔家如今可是发生天翻地复的变化。
地面不再一尘不染,茶几下、电视柜下、沙发腿角都是灰尘。
餐桌上以前每天都有一束鲜花,现如今只剩下一把干枯的枝条,不知道多久没换了。
桌布、茶几布、电话布细看也有灰尘。
电视柜下,平常总是放着两三盒进口咖啡,现如今那里空空如也。
“坐坐坐,”乔庆的态度热情得近似讨好,“对了,你要不要去你房间看看,你汤姨每天给你打扫呢。”
乔宁宁对他摊手:“我妈妈的手稿呢?”
“不急不急,”乔庆伸手,示意她在沙发坐下,“回来一趟不容易,先喝口茶。”
话音刚落,汤佩珍从厨房端着茶具出来了,“宁宁你来了,报纸我可都看了,照片真漂亮啊。”
乔宁宁干脆靠在沙发上,闭着眼假寐。
汤佩珍见她眯着,连忙推了推乔庆,乔庆又推了推汤佩珍。
两人来回几秒,最后还是乔庆小心翼翼开口:“宁宁,爸被降职的事你知道了吧?”
他说完,小心翼翼地观察她的脸色。
好几秒,乔宁宁都没说话,空气尴尬得让人不安。
她微微睁开眼,看着昔日嚣张的好父亲,此时象是猴子上身,又是抓骼膊又是挠腿。
呵,好笑。
她重新闭上了眼。
“这个事,能不能帮爸疏通一下?”乔庆的声音更紧张了,亲自给她倒了一杯茶,“我用了自己的人脉解决不了,也就凌家能说得上话。”
乔宁宁眯着眼,听到了茶水落下的声音,她微微掀开眼,居高临下地盯着戴眼镜的男人。
他老了,双鬓雪白,背脊微弯,双手的皮肤有了老年斑,皱巴巴的。
她还以为他不会老呢。
她闭上眼,都是他指着她鼻子骂、威胁她听话、嫌弃她丢人的模样。
凶神恶煞、风光霸气……
这样一个男人,居然也会老得给她倒茶了。
她晃了晃二郎腿,精致的裙摆跟着微微晃动。
她的目光,如同一把利剑,刺向衣冠楚楚的老男人:“求我啊?”
她只是淡淡说了一句话,结果乔庆下一秒就腆着笑,搓搓手,“行行行,就当爸求你了,你在凌家说句话,比啥都好使。”
乔宁宁心里升起一股莫名的厌恶,她恨不得乔庆永远嚣张,永远指着她鼻子骂。
起码,他还算有点骨气。
可现在,乔庆这模样,真是连路边一条狗都不如。
汤佩珍也跟着搭话:“对啊,宁宁,他好歹是你爸,总不能看着他喝西北风吧。”
她稳稳坐在沙发,身形未动,缓缓伸出修长的食指,白淅没有任何操劳的痕迹,指向汤佩珍:“你也求我。”
她的语气不重,甚至有些软和,可莫名就有一种不可侵犯的压力。
汤佩珍脸色一僵,尴尬笑笑,“一家人,没必要吧?”
“谁跟你一家人?”乔宁宁挑眉,作势就要走。
乔庆连忙扯了扯汤佩珍的袖子,汤佩珍连忙软了下来,“我错了,宁宁,就当阿姨求你,帮一下你爸的工作吧。”
“嘶……”乔宁宁用指节敲了敲自己的太阳穴,背脊缓缓离开沙发,改用手托腮,认真地看着汤佩珍,“汤姨,我还是第一次听到你求人呢。”
汤佩珍脸上扭曲了一下,没答话。
乔宁宁用下巴示意了一下茶盏,“茶冷了,帮我倒了,再重新倒一杯。”
乔庆连忙弯下腰,手就要伸向茶杯。
乔宁宁慢条斯理地开口:“不是你,是她。”
简短的几个字,在空气中没什么重量,却听得乔庆和汤佩珍两人均是一僵。
汤佩珍咬了咬牙,在她的注视下,拿起茶杯倒了水,又重新续了一杯:“宁宁,喝茶。”
乔宁宁盯着那澄褐色的茶水好一会,这才伸出纤细的手指,拿起茶盏,送到嘴边。
就在乔庆和汤佩珍松了一口气的时候,乔宁宁微微皱了皱眉,“这茶太差了,我喝不惯。”
她手腕一转,茶水直接泼到地面,洇染出一大片深色。
“你!”汤佩珍瞬间就火大了。
乔宁宁眼波流转,淡淡道:“你有意见啊?要不要我道歉啊?”
她还记得,刚从乡下来到乔家那一天,只是因为她鞋子带了点泥土,乔庆便让她在门口站了半小时。
平日更是连一丝头发也最好别给他看到,不然他一开口便是“没规矩”、“没素质”、“性子野”、“乡巴佬”……
可现在,乔庆一面拦住汤佩珍,一面讪笑着,“不碍事,待会拖一下就好了,刚好湿了,方便拖地。”
他那随和的笑,和昔日无比高傲的面容,形成强烈的对比。
乔宁宁轻笑了一声,摊手,“好了,把手稿给我吧。”
“那工作的事……”乔庆紧张地看着她。
乔宁宁面无表情地重复:“手稿。”
乔庆无奈从口袋掏出一张纸,递到她面前,“在这,你拿去。”
“工作的事……”汤佩珍又问。
乔宁宁小心地将手稿放入口袋,抬头,“啊?工作?什么工作?我可没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