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元坤沉吟片刻，声音压得极低：“志霖，以我对领导的了解，这种事他绝不会主动开口。你要是心里没底，待会儿汇报工作时，隐晦提一句就行。后续若领导有指示，我再第一时间联系你。”
“多谢秘书长提点！” 张志霖连忙应道。
马元坤话锋陡然一转：“我有个发小，平时接些小楼修建、道路翻修的活儿，从小一起长大的，知根知底……”
没等他说完，张志霖便心领神会地打断：“秘书长，让他直接来找我就行！” 有些事无需挑明，点到为止反即可。
马元坤故作顾虑：“志霖，这事不麻烦你吧？领导要求很严，咱可不能做违反原则的事，企业也得量力而行！”
“秘书长放心，我心里有底，咱肯定不干违反原则的事！”
……
两人聊了半个多小时，马元坤见缝插针，挤掉了工信厅厅长，带张志霖进了省长办公室。
看到张志霖进门，高宜行随口问道：“这次又是啥事？”
张志霖规规矩矩的坐下，躬敬地汇报道：“省长，永安打算下周召开‘招商引资推介会’。为此，我们做了充足的准备，相信一定能取得丰硕的成果。这次推介会，是在收回28座煤矿的背景下推动的，没有省政府的强力支持和有力保障，永安收回煤矿无异于痴人说梦，所以我想请您出席我们的项目推荐会，鼓舞全县干部群众干事创业的热情……”
如果有人听到这些说辞，肯定会嘲讽，一个县的项目推介会，能有多大规模？竟然敢邀请省长参加？脸怎么那么大呢？
汇报完后，张志霖双手柄参会企业名单和拟定签约项目表，轻轻放在了省长案头。
高宜行拿起文档，认真的打量起来。刚看到几个名字，神情便严肃起来，边看边问：“这些企业确定会参加‘推介会’？”
“可以确定！所有的企业，我们全部登门拜访，最近这段时间，也一直在跟进，和十家企业敲合作框架协议。我估计赶在推介会之前，还会有一定的进展。”
高宜行点了点头，认真的翻看着文档。
五分钟后，他放下参会企业名单，又拿起了拟定签约项目表，看到合计投资金额时，惊讶地问道：“350亿？有没有虚假成分？”
张志霖立刻挺直腰杆，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绝对不敢跟您弄虚作假，这些项目企业均有投资意向，也是我们永安根据煤炭业的战略发展，精心谋划的项目，也是您具体指导的成果。”
“少来这套！”高宜行摆了摆手，语气虽重，眼底却无愠色，“再跟企业做轮精准对接，把落地细节敲实。要是这75个项目真能全部落地，永安这场招商引资推介会可以升格办，我亲自参加！”
这话像让张志霖心头一震，随即眼底迸出亮彩，声音都带着抑制不住的激动：“请省长放心，我一定把推介会办成标杆性盛会，为永安高质量发展聚势赋能，也给您长脸！”
趁领导兴致尚佳，张志霖攥了攥手心，硬着头皮重提旧事：“省长，还有件事我得向您检讨！上次‘叩门招商’时，我没来得及请示就自作主张，把‘焦化配套精细化工项目’写进了宣传册，当成永安的内核优势推介出去。没想到有几家企业还真就冲着这个项目来的，都是焦炭、lng、高纯氢的下游精深加工企业……”
他一撅屁股，高宜行就知道他想干嘛，便眉头拧起：“你还真是贼心不死呀！前几天，赵峰来找我，也是争取这个项目，是不是你‘煽动’的？”
“是我鼓动的。”张志霖没半分推诿，腰杆反而挺得更直了，“省长，永安比任何县区都更需要这个项目——我们的煤炭产业转型，缺的就是这样的龙头项目托底！”
高宜行眸色微动。这小子倒有几分担当，敢作敢当不甩锅。再想起他为这项目三番五次奔走，哪怕被批评也不肯放弃，这份为地方发展锲而不舍的、韧劲，确实难得。
不知不觉间，他对项目选址的态度松动了；对眼前这个撞了南墙不回头的代理县长，评价也在心底悄然拔高了几分。
其实，项目放在哪又有啥区别？产值、税收、就业不都在河东省？无非就是个平衡，但除了周贤书记，他需要在乎别人的感受吗？
今天的汇报很有成效，感觉时间也差不多了，毕竟领导时间宝贵，张志霖斟酌着开口：“省长，国庆收假后，永安两个新城项目差不多就能招投标了，您有具体的指示吗？”
高宜行目光如炬，望向他的眼神带着不容置疑的严肃：“择优选择，秉持公平、公正、公开的原则！工程建设领域因资金密集、审批权力集中、利益链条长，存在较大廉洁风险，有的领导干部插手干预、牵线搭桥并从中收受好处，这是严重的违法违纪行为，河东的教训还不够深刻吗？”
话音稍缓，他语重心长地叮嘱：“志霖，身为领导干部，必须扛住各类诱惑，筑牢拒腐防变的思想防线。要始终牢记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宗旨，以一身浩然正气为群众掌好权、用好权。这道廉洁关过不了，未来难成大器！”
“志霖定当谨记您的教悔！” 张志霖郑重回应，“今后常怀律己之心，常思贪欲之害，时刻做到自重、自省、自警、自律，绝不姑负您的信任！”
……
回去的途中，张志霖一直在思考省长的告诫，最后总结出：您位高权威，开展工作可以随心所欲，但我这个小县长暂时做不到呀！等我做到您那个位置，一定和您一样坚守原则。
他甚至还想，您当副县长、县长那会，估计也是左右逢源、八面玲珑吧？
下午四点的阳光斜斜切过永安县城的街巷，张志霖驱车驶入县政府大院时，指尖还残留着长途奔波的微麻。
他推开办公室的瞬间，脚步骤然顿住——逆光里，那个日思夜想的身影正倚在办公桌前，指尖轻捻着他案头的笔，不是赵芸汐是谁！
门被他反手扣上，落锁声在寂静的办公室里轻响。
下一秒，张志霖已大步上前将人紧紧拥入怀中，力道大得仿佛要将这一个多月的思念都揉进骨血里。
他埋首在她颈窝，贪婪地嗅着熟悉的栀子花香，混着阳光的暖意，瞬间浇灭了他周身的疲惫，心底积压的冲动如蓄势已久的山洪，轰然决堤。
“志霖，这是办公室……”赵芸汐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斗，手掌抵在他胸前，却没真的推开。虽是“老夫老妻”了，可分隔一个多月，思念早已在心底疯长，此刻被他牢牢抱着，连呼吸都染上了滚烫的甜。
张志霖渐渐平复了呼吸，却仍不肯松怀，只是稍稍退开些，指尖摩挲着她泛红的脸颊，眼底满是化不开的温柔：“怎么忽然过来了？事先也不打个电话。”
赵芸汐仰头看他，眼尾弯成狡黠的弧度，伸手戳了戳他的胸口：“来查岗啊，看看我们张县长有没有在永安偷偷做坏事。”
“我是什么人，你还不放心？”张志霖失笑，捉住她作乱的手。
“对你自然放心，”赵芸汐故意拖长了语调，凑到他耳边低语，“但对它不是很放心！”
两人依偎着温存了片刻，赵芸汐才从他怀里抬头，眼底闪着明亮的光，声音里满是雀跃：“我从专案组撤出来了，彻底解放！领导特批了一个月的假，接下来……就等着嫁给你了。”
夕阳西沉时，馀晖为天地镀上一层暖金。赵芸汐亲昵地挽着张志霖的骼膊，两人并肩踏出大门，地面上投下两道交叠缠绕的长影，缠绵着拖向远方。
身后的县大院里，不知有多少正值芳华的未婚女同志，望着那道相携远去的背影，心底藏了许久的怀春梦，无声地破碎了！
两人径直去了街角的超市，赵芸汐推着购物车，采购着日用品和蔬菜、肉类。按她的说法，这两个周叫试婚。
回到公寓后，平日里无人问津的厨房热闹起来——抽油烟机的轻响里，夹杂着赵芸汐递盘子的笑声，张志霖切菜时偶尔的叮嘱，连窗外的夜色都被这股烟火气烘得暖了几分。
两荤两素做好，敲门声就响了起来。张志霖擦着手去开门，果然，门口站着的正是欧阳修远，手里提着两袋水果，脸上堆着爽朗的笑：“来的早不如来得巧，正好尝尝弟妹的手艺！”然后不等让就熟门熟路地进了屋。
赵芸汐正系着围裙擦灶台，闻声探出头来，眉眼弯弯：“欧阳大哥来啦，你们先聊会，菜马上就好。”
欧阳修远放下水果，凑到张志霖身边压低声音挤眉弄眼：“我吃完就走，绝不当电灯泡，也不喝酒，不眈误你晚上办正事！”
不一会，门外又传来敲门声，这次是副县长徐航和高国庆，手里还提着酒。两人之前见过赵芸汐，此刻也不见外，径直找地方坐了下来。
今年敢主动登门的，绝对是“嫡系干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