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海。
没有丝毫光线能够穿透这无尽的黑暗,抵达这片渊底。
死寂的黑暗之中,一团巨大的黑色阴影尤如沉睡的巨兽,静静地盘踞着。
然而,就在某一个瞬间,这团黑色阴影忽地开始剧烈翻腾起来。
一阵沉闷的声响在这片黑暗中回荡,仿佛是来自深渊的怒吼。
“又来了。”
一个低沉的声音,从阴影的深处传来,带着无尽的怨。
所留下的印记又平白无故地消失了。
从那不断扭曲变形的阴影轮廓中,能感受到此刻的心境绝对不平静。
只不过当追朔印记消失的原因时,随着探寻的深入,一个令无比熟悉却又愤怒至极的结果浮现出来。
依旧是那个身穿白色长袍的少女。
“竟然又是她!”
他的声音在黑暗中炸响,充满了难以置信与滔天的怒火,震得周围的海水都泛起层层涟漪。
这个少女难道是要选择彻底与自己作对吗?
无数的疑问与愤怒在他心中交织,形成一股难以描述的复杂情绪。
此刻,于这片黑暗的深海渊底,或许应该暂且停下手中的动作,继续选择蛰伏。
毕竟借助此次海神祭司所发起的攻击,战火迅速蔓延至大部分沿海地区,让他成功推进了自己脱困的进度。
只要局势继续按照这样的态势发展下去,无需太久,便能挣脱这该死的囚笼束缚,重获自由。
每当回想起自己如今所处的这般境遇,被囚禁于这暗无天日之地,历经无数岁月挣扎,的内心就会涌起一股源自意识深处的愤怒。
那是一种对自由的极度渴望,以及对囚禁自己力量的深深憎恶。
这股情绪在心中不断翻涌,几欲喷薄而出。
四周所有的一切,都仿佛感受到了这股恐怖力量的威,开始不由自主地剧烈颤斗,如同在狂风中瑟瑟发抖的树叶,臣服于他那难以遏制的愤怒之下。
神座之上,仅存的一条石质海蛇,体表出现了细微的裂纹,就象一张破碎的蛛网,沿着蛇身缓缓蔓延。
然而,就在整个渊底在他的愤怒中呈现出一种摇摇欲坠、仿佛即将分崩离析之势时。
渊底最深处,永无天日的漆黑里,忽然亮起了一点微光。
那光极淡,微弱得几乎会被阴影吞噬。
可它没有熄灭,反而缓缓往上浮,一点点变得清淅。
待它飘到离地面数丈高的地方,才看清那是一小簇火焰。
不是深海生物的磷火,是纯粹的白金色。
焰芯是极淡的银,外层裹着一层柔和的金芒,像把月光与日光揉在了一起。
火焰并不大,只有孩童的拳头大小。
燃烧时没有任何声音,连周围的空气都没被烘热,却透着一股惊人的坚韧。
它就那样静静悬在半空,白金色的光芒缓缓往外扩散。
象一圈圈温柔的涟漪,触碰到那些翻涌的暗影时,瞬间安静下来。
光芒落在颤斗的地面上,那些蛛网般的裂缝停止了蔓延,甚至有细碎的石粉开始往裂缝里填。
虽然没能彻底愈合,却稳住了崩塌的趋势。
整个渊底的震动,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弱。
“该死,你的主人都已经被那些屏弱得如同蚁般的家伙分尸了,可你却还在这里困着我!”
他死死地盯着那簇限制自己自由的火焰,眼神仿佛要将其灼烧殆尽。
在海神祭司不断献祭所引发的混乱局势下,这簇火焰已经不如最初那般庞大与强盛。
可如今它虽然变小了,但仅仅是这么小小的一簇,却依旧如同一道锁,让他无论怎样挣扎都无法脱困。
的力量在时间的消磨中,衰减得太过严重了。
曾经能掀起海啸、撕裂大陆架的神力,如今连冲破一簇残火都做不到。
想起自己全盛时的模样。
深海是他的裙摆,巨浪是他的呼吸,海族跪拜在的神座前,连诸神都要敬。
可现在,像条丧家之犬,被锁在这不见天日的渊底,连力量都要靠祭司的献祭苟延残喘。
然而,好在这场由海神祭司发起的战争,如同一场及时雨,为争取了许多宝贵的时间。
战火在沿海地区肆虐蔓延,分散了各方的注意力,也削弱了那些可能阻碍他脱困的力量。
“说来真是可笑”
“明明你不遗馀力地庇护了那些蚁般的凡人,可转过头来,偏偏就是他们,将刀对准了你的后背。”
阴影在白金色火焰外缓缓流转,的声音少了几分之前的暴戾,多了几分带着嘲讽的感叹,象在对着火焰说话,又象在自语。
“啊——”
阴影轻轻震颤,象是一声冷笑。
“连敌人的结局都这般讽刺,倒让我忍不住为你感叹。”
尽管是自己的敌人,当初就是那个存在将自己囚禁在了这片暗无天日的深海渊底。
可此刻,看着火焰的光,海神心底泛起一丝复杂的情绪。
既是对敌人的嘲讽,也是几分嘘。
白金色的光依旧静静流淌,之前被愤怒冲昏的头脑渐渐清醒,他开始重新审视眼下的处境。
自己被囚禁了不知多少年,靠着祭司们断断续续的献祭才勉强维持。
这些年,他早已习惯了蛰伏,习惯了在黑暗里等待时机。
漫长的时光消磨了他的力量,但也足以磨平任何急躁,只要能重获自由,再等多久都值得。
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
雾气突然加快了流转的速度,带着难以抑制的躁动。
海神祭司们在陆地上已经占领了数十座城池,不断占领着大片的土地,扩张着势力范围。
更重要的是,能感觉到,这片大陆上的其他神大多还陷在沉睡里,有的早已陨落,剩下的也虚弱不堪,根本构不成威胁。
这是万年难遇的间隙,是他重新崛起的最好机会。
“垫伏”
他低声重复着这个词,阴影凝成的轮廓微微晃动。
“可眼看着就能脱困,现在停下,以后还会有这样的机会吗?”
想起重获自由后的场景。
他会重新回到神座之上,掀起更大的风浪,将陆地彻底纳入掌控。
那些曾经嘲笑他、囚禁他的存在,都会成为他的祭品。
陆地上的秩序,会被亲手撕碎,整片世界都会笼罩在深海的阴影下—
这些画面像钩子般勾着他的意识,让他无法平静。
眼前的利益太巨大了,而且梦寐以求的自由就在尺,他怎么可能割舍?
阴影渐渐收敛,重新变得凝聚。
他能感觉到,力量正在缓慢恢复,祭司们的献祭还在继续。
那簇白金色火焰的光,也在一天天变得微弱。
只要再等一段时间,只要祭司们能坚持到彻底冲破囚笼的那一刻—
“再等等”
的声音里带着对自由的渴望,阴影紧紧贴着火焰的边缘,象是在丈量着自由的距离。
“只要再坚持一阵,这个世界,就该换个主人了。”
随着空间复位,利维坦那庞大如山岳般的尸体,已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但是它所留下的痕迹仍在原处。
目光所及之处,连绵起伏的丘陵已彻底变了模样。
原本高约数十丈的土丘,被迫铺成一片平坦的开阔地。
远处雄伟的山脉被撞碎了一角,那缺失的部分仿佛是被硬生生扯去。
断裂的岩层裸露在外,象一道巨大的伤疤横跨在山体上。
而不远处的平原,一道巨大的沟壑横亘其中。
沟壑底部的土层中,正有水流缓缓渗出,渐渐汇聚成细小的溪流。
顺着沟壑的地势往低处汇聚,在底部形成一片浅浅的水洼。
阳光通过云层洒在水面上,泛起细碎的波光。
几只受惊的飞鸟落在水洼边缘,小心翼翼地啄着水面。
或许假以时日,这片沟壑会渐渐被水填满,将逐渐形成一座极为宽广的湖泊。
奎恩站在被彻底改变的土地上,靴底碾过脚边岩屑,目光扫过眼前一片狼借的景象。
他喉结动了动,下意识舔了一下唇角。
“这破坏———”他低声呢喃,语气里满是惊叹,“还真是够吓人的。”
可转念想起灵界之主降临的场景,他眼底的惊叹又变成了敬畏。
尽管利维坦的破坏力如此惊人,但它显然远远比不上伟大的主。
在主那无上的威能面前,利维坦也不过是沦为了主的一个祭品,彰显著主的至高无上。
此时,奥劳拉感知到主已然离去,她缓缓站起身来。
奎恩见状,立刻默默候在奥劳拉的身旁,等待着她的下一步指示。
奥劳拉微微仰头,目光精准地找准来时的方位。
紧接着,她深吸一口气,几步之后,用尽全身力气猛地跃身而起。
身影如同一道白色色的箭矢,直冲天际。
就在这一瞬间,她身上那件白色长袍忽然向两侧伸展,变成了一双巨大的羽翼。
这双羽翼是奥劳拉在目睹利维坦时,灵机一动所产生的灵感。
风掀起她的裙袍与羽翼,阳光落在白色的布料上,映出一片柔和的光晕。
奥劳拉微微俯身,羽翼轻轻扇动,速度逐渐加快,身影很快成了天际一道淡白的剪影,朝着来时的方向飞去。
奎恩站在原地,仰头望着那道远去的身影,眼神里满是羡慕。
“飞翔啊”
他喃喃自语,眼神中满是向往。
在这个世界,飞翔往往是只有极少数拥有特殊能力的强者才能做到的事情。
白色的羽翼在空中轻轻划动,奥劳拉低头望去,下方那座被灰色城墙环绕的城市已清淅可见。
正是海神教团不久前刚攻占的城市。
她振了振羽翼,在城市上空盘旋一周,目光扫过那些在街道上打砸抢掠的信徒。
还有几个海神祭司站在广场中央,举着骨杖高声诵经,试图进一步蛊惑人心。
奥劳拉的目光锁定在广场上那个最为癫狂的祭司身上。
随后猛地收敛起羽翼,身影如坠星般直直往下坠落,气流在她耳边呼啸。
“噗—”
一声沉闷的巨响在广场上炸开。
祭司甚至没来得及抬头,就被从天而降的奥劳拉狠狠踩在脚下。
坚硬的石板地面都被这股冲击力砸出一圈裂纹,祭司的身体像被重物碾压的面团,瞬间变形。
鲜血与碎肉溅起三尺高,溅落在奥劳拉洁白的衣袍上。
只不过这些污秽并未留下半分印记,刚触碰到衣料,就如水滴落在荷叶上一般,顺着衣袍表面悄然滑落,并没有留下任何印记。
周围的信徒们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更疯狂的嘶吼,举着武器就往奥劳拉冲来。
他们的眼睛通红,脸上满是愤怒,象一群失去理智的野兽。
奥劳拉却丝毫未慌,她左右扫了一眼那些扑来的身影。
“镇魂术!”
一圈无形的波纹以她的双脚为中心,突然朝着四周扩散开来,层层叠叠地漫过广场的每一个角落。
冲在最前面的信徒刚要扬起斧头,就被波纹扫中。
他的身体猛地一僵,脸上的疯狂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痛苦。
剧烈的精神冲击让他连哼都没哼一声,双眼一翻,直挺挺地倒在地上,彻底晕了过去。
紧随其后的信徒们也没能幸免。
短短几息之间,原本混乱的广场就安静下来,只剩下奥劳拉独自站在中央,脚下是祭司的残骸,周围是成片昏迷的人群。
奥劳拉快步走到倒地的信徒身边,蹲下身,指尖轻轻拂过其中一人的手腕。
起初触碰到的是温热的皮肤,甚至能感觉到对方肌肉下隐隐的紧绷。
那是被蛊惑时,身体被强行激发的蛮力,让这些寻常信徒拥有了远超常人的强壮。
可不过短短片刻,她便察觉到了变化。
对方的肌肉渐渐松弛下来,皮肤的光泽淡了几分,从之前那种近乎病态的亢奋强壮,慢慢褪成了一种虚弱的模样。
她微微眉,目光扫过周围成片昏迷的人。
这些人的变化如出一辙,原本因狂热而涨红的脸颊,此刻恢复了苍白,有的还泛着淡淡的青色。
“成功了吗?”
镇魂术确实击溃了他们精神层面的蛊惑,可这种身体上的虚弱,是法术的副作用,还是控制消退后的正常反应?
她不确定,毕竟这是她第一次施展这门新法术,对后续的效果一无所知。
奥劳拉深吸一口气,起身走到离自己最近的一个中年信徒身边。
这人此刻双目紧闭,眉头微微皱着,象是还在承受精神冲击后的馀痛。
她伸出手,轻轻晃了晃对方的肩膀。
“醒醒。”
奥劳拉的声音温和,带着一丝安抚。
“现在安全了。”
晃了约莫两三下,那个中年信徒的眼睫终于轻轻颤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