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处深海。
海面的光在千丈深海处早已化为虚无,穿不透这浓稠的黑,只有零星几点荧光在黑暗里沉浮。
那是腐烂的发光海藻,或是濒死深海生物吐出的最后一点亮。
明明灭灭,像随时会熄灭的烛火。
再往下,连那些微弱的亮都消失了,只有无边无际的黑。
裹着能压碎钢铁的水压,将这片深海变成了与世隔绝的世界。
这片深海最隐秘的角落,是触目惊心的残破。
连水流都裹着化不开的沉郁,象一座被遗弃的囚笼。
而在一道崩塌的海沟裂缝后面,是残破的路。
昔日该拦阻外人的旋涡早已散成乱流,只馀下浑浊的海水卷着碎石与骸骨在缝间冲撞踏入裂缝深处,这里没有恒定的水压,而是一阵忽强忽弱的压抑感。
象有无形的手着四肢,连呼吸都变得沉重。
再往里走,是一片用黑色礁石垒起的高台。
高台之上,本该是威严所在的地方,此刻只剩一座残破的寒铁坐具。
铁身布满锈迹,有的地方已经剥落,露出里面发黑的金属。
两侧的海蛇雕像扶手,一条断了头颅,另一条的眼窝只剩空洞的窟窿,对着下方的黑暗,象是在无声地哀豪。
而在最深处,则是浑浊的深渊。
这里的水域发黑,里面漂浮着枯萎的珊瑚枝与破碎的贝壳。
偶尔有气泡从潭底冒出来,带着刺鼻的腐臭,混着一丝衰败后的腥甜。
深渊无法映出任何景象,只有扭曲的黑影在渊底晃动。
象是无数只手在挣扎,却又被黑暗牢牢捆住。
深渊周围的珊瑚丛早已变成灰白色的残骸,爬满了寄生的贝类,连最后一点发光的海藻都不见了。
只剩无边无际的黑暗,裹着这片残破的居所,在深海最深处,静静沉睡着。
没有光明,没有温暖。
只有冰冷的海水,腐朽的气味,残破的废墟。
以及一位苟延残喘的存在。
忽然间,一股庞大且令人心悸的气息悠然苏醒。
这股气息仿佛是从世界诞生之初便已存在,如同无形的涟漪,在深渊的每一寸空间中缓缓扩散开来。
渊底,那原本隐匿在黑暗深处、扭曲得如同噩梦般的黑影,开始缓缓移动。
黑影的每一次挪动,都使得周围的空间产生微微的扭曲,仿佛此地的规则在它面前都变得脆弱不堪。
此刻,他有些疑惑地感知着自己所留下的印迹似乎凭空少了一个。
这印迹,对于而言,不仅仅是力量的延伸,更是感知外界的一种手段。
然而这一次,情况却有些异常。
印迹的载体并非是单纯被人杀死。
若是寻常的死亡,载体的生命消逝后,印迹便会如同归巢的倦鸟,自然而然地回到这里。
然而,那其中一个印迹的情况却显得格外不同寻常。
印迹仿佛从世间彻底消失,没有留下一丝痕迹,就好象从未存在过一般。
通常而言,哪怕载体遭遇不测,印迹在消逝的瞬间,他便会有所察觉。
可这一次,却是在印迹消失之后,他才后知后觉地感知到它的消失。
开始翻找其它印迹所指向的最后线索。
随着对相近海神祭司的印迹深入探寻,在层层迷雾之中,终于锁定在了一个娇小的人影上。
面对那少女所爆发出的巨大破坏力,并未投以过多关注,只是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他仿佛通过层层迷雾,窥探到了少女背后隐藏着一尊未知的存在。
只不过在窥视的时候,这尊存在周身散发着璀灿夺目的光芒,将所有形体与信息都遮掩得严严实实,使无法看得真切。
看来,这世间可不只是他独自苏醒。
恐怕那些沉睡已久的老朋友,也一同在这悄然之际苏醒了。
只是他尚不清楚究竟是谁在现在一同复苏。
不过,却有着十足的把握,坚信这些老朋友的复苏进度,绝对远远赶不上自己。
毕竟在漫长的囚禁岁月里,他就暗自谋划着名一切,一直等到现在这个时机。
然而,就在他打算传讯那些祭司,想要进一步了解情况、布局下一步行动的时候,在渊底蠕动的黑影,却毫无预兆地猛然一颤。
紧接着,一股无法言喻的疯狂与痛苦,从深渊的最深处不断翻涌上来,狠狠冲击着他的意识。
这种疯狂,诞生于时间之中。
带着岁月沉淀的腐朽与混沌。
它如同一头贪婪的恶兽,不断吞噬着他仅剩的智慧,让的思维陷入一片混乱与疯狂,根本无法正常思考。
此时的他,被这股疯狂所折磨。
只能在这无光的深渊中,凭借着本能不断发泄着内心的狂躁。
漫长的时间,消磨的不仅仅是他那令人畏惧的力量,还有曾经的智慧。
在时间的侵蚀下,所有的冷静与思考,正一点点被疯狂与痛苦所取代。
墨菲城。
“利维坦?”
奎恩听到奥劳拉的询问,一时间大脑有些空白,完全没反应过来。
他脸上满是疑惑之色,实在不明白使徒大人此刻问起利维坦是什么意思。
然而很快他就回过神来。
奎恩意识到奥劳拉既然这么问,必然有其深意。
于是,他赶忙伸手从腰间拿出那份随身携带的地图。
随后迅速展开地图,目光在上面搜寻着,最终落在了距离此地最近的利维坦动向标识上。
“使徒大人,距离这里最近的利维坦,大约相距三个城市。”
奥劳拉的目光迅速投向奎恩手中的地图,只见在地图上,画着三个颇为简陋的海怪图案,代表着利维坦。
每个海怪图案之后,都有虚线豌蜓,细致地标记出它们游走过的路线。
她看了一眼,将最近的利维坦的位置和动向记在心中。
紧接看,奥劳拉神色严肃地抬起头,吩附奎恩。
“现在,立刻将墨菲城封锁起来!”
奎恩听闻,虽心中疑惑,但深知此刻情况紧急,不容耽搁,立刻应道。
“是,使徒大人!”
吩咐完后,奥劳拉当机立断,直接舍弃了原本骑行的马匹,毕竟那马匹的速度,恐怕还不如她本身。
只见奥劳拉身形近乎被拉成了残影,朝着地图上标记的利维坦方位疾驰而去。
奎恩先是愣了愣神,随即反应过来,赶忙安排士兵开始进行驻扎,设置关卡,封锁墨菲城的各个出入口。
待一切安排妥当后,他也不敢有丝毫懈迨,赶紧朝着奥劳拉离去的方向跟了上去。
他心中满是好奇,有心想要去一睹利维坦那庞大的身影,同时也想着能帮上使徒大人的一些忙。
贝隆城。
这座城市此刻正经历着无与伦比的大恐怖。
城内的所有人,无论男女老少,都仰望着天空,眼中充满了惊恐与绝望。
只见天上那游动的身影,其身躯几乎庞大得遮天蔽日。
它就象一座漂浮在天际的黑色巨山,所经之处,阳光都被无情地遮挡,使得整座城市陷入了一片阴森的阴影之中。
那庞大的身躯上,粗糙的鳞片闪铄着冰冷的光泽,仿佛任何攻击在它面前都将显得微不足道。
无数人的心中在看到这一幕时,都被本能的恐惧所支配。
这种恐惧,如同深深扎根在心底的藤蔓,迅速蔓延至全身。
整个贝隆城,陷入了一片死寂与混乱之中。
人们不知所措,只能呆呆地望着天空中那令人胆寒的庞然大物,等待着未知的命运降临。
“强大的利维坦!”
一位海神祭司激动地仰望着天空,眼中闪铄着狂热的光芒,用尽全身力气欢呼起来。
那声音尖锐高亢,仿佛要穿透云宵,传达到利维坦的耳中。
他双臂高高举起,象是在向世界宣告着利维坦的无上威严。
“强大的利维坦!!”
紧接着,无数海神信徒也跟着一起欢呼。
声音汇聚在一起,如同汹涌澎湃的浪潮,在贝隆城的上空回荡。
在这些海神信徒的心中,利维坦那庞大的身躯和无与伦比的力量,赋予了他们无尽的信心。
他们坚信,在利维坦的带领之下,他们就是无敌的存在。
无论是多么强大的敌人,还是多么坚固的城市,都无法阻挡他们前进的步伐。
此刻,利维坦在城市上空缓缓游动,它那遮天蔽日的身躯悠然前行,仿佛整个世界都在它的掌控之下。
没有任何人和城市能够阻拦利维坦在上方游荡,它所经之处,带来的不仅仅是巨大的阴影,更是一种令人胆寒的压迫。
街道上的人们惊恐地望着它,而海神信徒们却沉浸在对利维坦力量的崇拜与憧憬之中,仿佛已经看到了他们征服一切的未来。
所有幸存之人却被绝望彻底笼罩,他们眼睁睁看着利维坦那可怖的身影在城市上方徘徊,感觉末日即将来临。
忽然,利维坦开始向着一个方向缓缓游去。
它那如山岳般巨大的身躯在移动时,所经之处,原本厚实的云层被近乎割裂开来。
云层被强行撕开后,露出了许久未见的纯净天空,湛蓝如宝石,纯净得没有一丝杂质。
同时,带看点点冷意的惨白阳光也照射下来。
原本狂热欢呼的海神信徒们,象是被按下了暂停键,齐刷刷地停下了呼喊,目光不由自主地都望向了领头的海神祭司。
海神祭司表面上依旧维持着平静,神色镇定,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然而,他的内心却如热锅上的蚂蚁,暗暗着急。
“伟大的天父啊,您的子嗣这是要到哪里去?”
他在心中焦急地呼喊看,眉头微微皱起,额头上也悄然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看到利维坦突然改变方向,海神祭司不断施展各种秘术,想要联系上利维坦,让它重新回到城市上空,继续彰显海神的威严,震那些异教徒。
可是,利维坦却象是完全无视了他的联系,不为所动,依旧坚定地向着那个方向缓缓游去。
那巨大的身躯在天空中移动,带起阵阵呼啸的风声。
海神祭司只能无奈地眼睁睁看着利维坦的身影在视线中越来越远,那庞大的身躯逐渐变小,最后彻底消失在了层层叠叠的云层之中。
“它伟大的天父的子嗣这是在催促我们快些啊!”
海神祭司强装镇定,声音却不自觉地有些结结巴巴。
他心里清楚,利维坦的突然离去实在太过蹊,但现在只能是硬看头皮编造说辞。
“我们的动作实在是太慢了,慢到连强大的利维坦都有些不耐烦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假装虔诚么仰望天空,试图让这番解释显得更有说服力。
这一番话,顿时令下方的海神信徒们开始反思起来。
他们繁繁相,神色中满是自责,是不是自己等人在执行海神旨意的过程中,真的速度太慢,从而惹得伟大的利维坦不悦,才径直离去。
这些信徒们对海神祭司的话深信不疑,毕竟祭司是与海神沟通的桥梁,代表着海神的意志。
但只有海神祭司自己心里清楚得很,利维坦游去的方向,是他们不久前走来的么方。
按照他之前向信徒们所编造的说法,如果利维坦真是在催促他们加快行动,那它应该是朝看反方向游去。
海神祭司满心疑惑,他根本就琢磨不透这只利维坦到底是怎么了。
此刻,在利维坦庞大身躯的正下方,一丨身着白袍的娇小身影正灵活么引领着它奔跑。
而且还时不时么进行挑畔。
这些挑畔的举动,让利维坦震怒不已。
巨大的身躯在愤怒中剧烈扭动。
紧接着,一声悠长的似声从它口中发出,那声音近平将头顶的云层都撕裂开来。
云层如同破碎的棉韵,向四周散,天空中顿时出现了一道道巨大的裂缝,阳光从缝隙中不规则么洒落,将下方的大么映照得斑驳陆离。
奥劳拉看了看四周的环境,是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