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殿内的烛火忽明忽暗,将大臣的影子拉得极长,罩在小皇子单薄的身上。
“你也不希望再也看不见你的姐姐吧?”
那句话几乎扎进了小皇子的心里。
他的身体猛地一颤。
姐姐————
他的脑中顿时浮现出来艾拉的身影。
那是他在这冰冷皇宫里,唯一的光。
而现在,姐姐还在大臣手里。
若是他不盖章,姐姐会不会————
小皇子不敢想下去,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殿内静得可怕,只有大臣那道带着压迫感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
小皇子沉默了,眼睛渐渐蒙上了一层绝望。
他知道,自己没有选择的馀地了。
他只是一个孩子,根本没有反抗的力量。
三十年,已经足够让大臣将帝国清洗一遍。
现在没有再支持他们的人了。
更何况反抗只会让姐姐陷入危险。
而如果顺从,至少还能保留一丝见到姐姐的可能。
终于,他深吸一口气,象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小皇子缓缓抬起手,伸向一旁的皇室印章。
指尖刚触到印章的瞬间,一道微弱的金光从印章表面泛起。
那是皇室血脉的共鸣,是印章对皇室成员的认可。
没有大臣之前遇到的排斥,小皇子很轻松地就将印章拿了起来。
可这枚不算沉重的黄金印章,此刻在他手上象是重物一样。
它是奥匈帝国百年传承的像征。
而现在,自己要亲手用这枚印章,给帝国的命运画上一个屈辱的句号。
大臣没有说话,只是在一旁看着,眼神中带着不耐,指尖在剑柄上轻轻摩挲。
此举象是在催促,又象是在威胁。
小皇子将印章对准了自己的名字。
他停顿了一秒,脑海里最后闪过姐姐的笑脸,然后猛地用力,将印章重重盖了下去。
“咚!”
小皇子能感觉到印章上的金光渐渐消散,象是在无声地叹息。
他缓缓松开手,印章从手中滑落,在桌上滚了几圈,停在了大臣的手边。
大臣看了印章一眼,嘴角勾起一抹假惺惺的温和笑意。
他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小皇子单薄的肩膀。
“很好,你做出了明智的选择。”
“放心,只要你听话,往后会与公主殿下一起,很好的生活下去。”
小皇子垂着头,他不敢抬头看大臣,也不敢反驳,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唯有眼底的泪光,在烛火下闪了闪,又被他强行憋了回去。
“来人!”
大臣的语气陡然转淡,不再看小皇子一眼。
殿外立刻走进来四名侍从,他们躬身行礼。
“殿下累了,送殿下回去休息吧。”
“是。”
侍从们齐声应道,小心翼翼地走上前,一左一右扶住小皇子的骼膊,一步步走出这座冰冷的大殿。
殿门关上的刹那,小皇子回头望了一眼,只看见大臣的背影正朝着那卷诏令伸出手,那道身影在烛火下显得格外扭曲。
大臣的目光早已黏在桌上的诏令上,眼中只剩下炽热的渴望。
他的指尖轻轻拂过羊皮纸上的字,这份诏令到手,那么他就有了正当的名义。
而且皇室的一些秘密,将对他彻底开放。
就在他刚刚将这份诏令收起来的时候,忽然有急匆匆的脚步从殿外传来。
大臣收回了手,然后看向门外。
“什么事?”
他的脸色不太好。
但很快,侍从的话语让他的脸变得愈发阴沉了。
“大人,公主殿下和五名看管的禁军————彻底失去消息了。”
大臣缓缓上前,一把揪住侍从的衣领,将他从地上硬生生提了起来。
侍从的双脚离地,脸色瞬间涨得通红,喉咙被勒得发紧,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你的意思是,五名禁军连一个二阶法师都抓不回来,还把自己也搞失踪了?
“”
五名禁军都是身经百战的骑士,对付一个只会些基础法术的公主绰绰有馀,怎么会落得个彻底失联的下场?
难道是有其他势力暗中插手?
一想到艾拉可能逃脱,甚至被人利用来牵制自己,大臣的手上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
侍从被勒得眼前发黑,只能艰难地点了点头,用尽全身力气挤出几个字。
“是————是的,大人————”
“真是一群废物啊。”
大臣松开了手,神色冷漠,侍从重重摔在地上。
万一艾拉被其他势力握在手中,利用她的皇室身份号召旧部,那他好不容易到手的权力,岂不是要生变?
殿内的空气瞬间变得凝滞,侍从趴在地上,连大气都不敢喘。
大臣停下脚步,目光落在桌上的诏令上,眼神渐渐转为阴。
不管艾拉是跑了还是出了意外,他都必须尽快掌控局面。
“传我命令。”
大臣的声音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立刻封锁所有边境关卡,严查进出人员,一旦发现公主踪迹————”
“就地格杀!”
“另外,让魔法协会派人去消失的地点探查,我要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是、是!”
侍从连忙爬起来,连滚带爬地跑出殿外。
大臣看着桌上的那卷羊皮纸,手指重重地按在鲜红的印章上。
失去艾拉虽然是个麻烦,但好在他已经拿到了诏令。
唯一要确保的就是,她不能落入其它势力的手中。
另一边。
禁军队长默默地跟在奥贝斯坦身后,脚步沉重地走出了森林,眼前逐渐浮现出东罗镇的轮廓。
当他的目光触及面前小镇的环境时,不禁深深地皱起了眉。
原本在他的脑海里,经过之前一系列事件的推断,他笃定这群人应该和教廷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然而,当他真正踏入这个小镇,四处打量之后,心中的疑惑却越来越大。
在这个小镇上,他仔仔细细地寻觅了个遍,却根本没有发现任何一丝一毫与教廷有关的蛛丝马迹。
无论是小镇建筑的风格,还是人们日常的行为举止,都丝毫不见教廷影响的影子。
相反,他敏锐地察觉到,这里的人似乎在虔诚地信仰着另外一个神。
从人们的神态、言语以及一些细微的生活习惯中,都能隐隐感受到那种对未知神灵的尊崇。
只可惜,由于语言不通这个巨大的障碍,他根本无法知晓他们心中所信仰的这个神究竟是什么。
队长在自己的记忆深处搜寻了数遍,将脑海里关于各位神的信息一一过目,却始终没有找到与之相似的神。
难道是伪神作崇?
禁军队长的脑海中陡然闪过这个念头。
他猜测,或许是某个妄图收割普通人信仰的伪神,在背后操控着这一切。
毕竟,这种以特殊手段蛊惑民众、骗取信仰之力的事情,并不鲜见。
还有一件事,队长以为只有自己出现的那片局域是无魔之地,那只是一个被人刻意制造的特殊局域。
然而现在,当他身处这个镇子,却发现这里没有一个法师,可偏偏有人能够自如地使用魔法。
这不禁让他感到了深深的怀疑。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在一间布置温馨的屋子里,柔和的光线通过窗户洒在地面。
浅灰色的羊毛毯搭在少女肩头,边缘缀着的细小绒毛被阳光染成暖金色。
她蜷缩在窗边的椅子上,手捧着一只碗,碗里盛着温热的小米粥,氤的热气轻轻拂过她的脸颊,正小心翼翼地喝着。
“你叫什么名字啊,是什么身份,又从哪里来呢?”
在少女身旁,一位年长的女性正不厌其烦地用不同的语言反复询问着这个问题。
她的眼神中满是关切,声音温和。
少女抬起头,看向妇人。
她的睫毛很长,沾着一点未干的水汽,眼神里满是困惑,象是没听懂这串音节的意思,只是茫然地眨了眨眼。
过了好一会儿,妇人无奈地站起身,缓缓从屋内走了出来。
一看到等侯在门外的奥贝斯坦,她便忍不住叹息着摇了摇头。
“我已经用十九种语言问过了,她都听不懂。”
“我知道了,辛苦你了,先下去吧。”
奥贝斯坦神色凝重,轻声说道。
妇人点了点头,转身离去,只留下奥贝斯坦独自站在原地,陷入沉思。
奥贝斯坦眼睛微微眯起,眼神中闪过一丝锐利。
这个妇人是他特地找来的,精通多种语言,原本的身份是贵族小姐的语言教师。
如今在银月城担任识字班的一位老师。
只是,奥贝斯坦怎么也没想到,即便是这样一位语言大师,用了十九种语言去询问那个少女,却丝毫没有得到回应。
这个情况实在是太不对劲了。
奥贝斯坦再次将目光投向屋内的少女,从她的衣着便能看出,那布料质地精良,做工考究,分明是来自极为富贵的家庭。
这样家庭出身的人,不说精通各国语言,至少三大通用语言应该是熟练掌握的。
可少女对所有的语言都毫无反应。
不仅仅是这个少女,还有被关押起来的那五个人,奥贝斯坦动用了各种方法,也没有从他们的口中获得任何信息。
奥贝斯坦从莱纳德的叙述里,倒是零零散散地捕捉到了一些蛛丝马迹般的情报。
莱纳德提到,自己的能力被压制。
而且那个地方的时间点也与这边不太一样。
还有那禁军队长,在空洞另一边的时候,能施展出来各种能力,可一到了这边,那些能力便再难施展不出来————
这几个关键信息,在奥贝斯坦脑海中不断盘旋,让他隐隐约约猜测到了一些东西。
然而,正因为这猜测尤如在迷雾中窥见了一点模糊的轮廓,反而让他更加不敢确定自己心中所想。
奥贝斯坦忍不住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因为这其中还有一些其它的疑点。
莱纳德的能力明明被压制,可在吞吃了使徒大人的血液之后,那股压制暂时就消失了。
似乎使徒大人的血液并不受此影响。
但对于这一点,似乎也能用使徒大人本身的特殊性来勉强解释。
奥贝斯坦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
自己目前所掌握的信息远远不够,还需要更多有力的证据来支撑自己心中那尚显模糊的观点。
想要获取关键信息,最便捷的途径,无疑就是深入空洞的另一边展开调查。
如今的灵界教团,就象一台高速运转的机器,各项事务繁杂且重要,忙得不可开交。
治疔瘟疫,稳固地盘,开发商路,宣传信仰————
不论哪一样,都是极其重要的大事。
奥贝斯坦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头发。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他总觉得手指间穿过的发丝似乎比以往稀疏了许多。
不过也好,灵界教团如此忙碌,说明教团的发展蒸蒸日上。
就是空洞这件事情,实在是有些太大了。
大到现在的灵界教团难以承受。
毕竟现在他们所占领的地盘,即便是把那些尚在规划中的局域统统算上,也仅仅只是接近三个行省的面积罢了。
而帝国却是有着整整二十一个行省。
他们连占据半壁江山都还没有做到,如今却又要面对另外一个世界。
奥贝斯坦缓缓深吸一口气。
不由感到肩上的压力重大。
但问题在于,这个空洞所处的位置太过特殊,它出现在灵界教团的腹地,而且还是灵界之主第一次降临的神圣之地。
这其中蕴含的意义,实在是非同小可,简直关乎着灵界教团的根基与信仰。
这也就意味着,灵界教团无论如何都无法放弃这个空洞,更不可能拱手将其让给他人。
不行,如此巨大的压力,绝不能只由他一人独自承担。
“来人,去菲尔德城请卡尔顿使徒过来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