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柒紧握着从敌人手中缴获的手枪，枪口稳稳指向瘫坐在巨大发电机组阴影下的周子豪。
汗水浸透了周子豪额前的碎发，他急促的呼吸声在空旷的底层空间里显得格外刺耳。
林柒刚想迈步上前，彻底制服这个关键人物，一阵突兀而急促的震动声骤然响起，嗡嗡嗡！
声音源自周子豪的衣袋，是手机的震动声。
周子豪浑身一僵，瞳孔因恐惧而急剧收缩。
他死死盯着林柒手中那黑洞洞的枪口，根本不敢去碰口袋里的手机。
身体因极度的紧张而微微痉孪，生怕任何一个微小的动作都会成为对方扣动扳机的信号。
那嗡嗡的震动声，在此刻听来无异于催命的丧钟。
“接！”
林柒的声音冰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开免提！”
周子豪的喉结剧烈地上下滚动了一下，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
他尤豫了仅仅半秒，在林柒的目光下，最终还是颤斗着手，从口袋里掏出了那部持续震动的手机。
屏幕的光亮映照着他毫无血色的脸，他伸出颤斗的食指，划过屏幕，按下了免提键。
“喂？子豪？”
“老老大？”周子豪的声音干涩沙哑，几乎不成调。
“你人呢？我们马上就要撤离了，你怎么还没带宇峰过来？在磨蹭什么？”
电话那头的声音忽然拔高，充满了不耐烦。
“呃老大，我现在在工厂最底层的发电机组下面，有点有点状况，暂时还没上来”
周子豪努力控制着声线，但那份心虚和恐惧却怎么也掩饰不住。
“宇峰呢？”
电话那头的声音骤然变得尖锐，带着杀意：“他是怎么选的？跟我们走，还是选择继续当他的警察？你杀了他没有？”
最后几个字，瞬间让周子豪紧张起来，他猛地抬头看向林柒，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
时间仿佛凝固了，只有发电机组单调的嗡鸣和电话那头传来的沉默。
周子豪的目光在林柒冷峻的面容和自己手中的手机之间来回游移。
电光石火间，过往的画面在脑海中翻腾，老大卢明诚的赏识提拔、组织的家规、任务失败的残酷惩罚
最终，一种近乎绝望的疯狂取代了恐惧。
他的眼神变得决绝，整个人变得狂热起来。
“老大！”
周子豪的声音忽然平静下来，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意味：“对不起，我没有完成任务，感谢您这些年的栽培，下辈子，我再来当您的手下！”
“你说什么？子豪你
”
电话那头的声音充满了震惊和难以置信，但他的话被无情截断了。
周子豪按下了挂断键，动作快得惊人。
紧接着，在林柒没反应过来的瞬间，他脸上浮现出一抹狰狞而快意的笑容。
他的右手猛地扬起一张闪铄着金属光泽的磁卡，随后缓缓丢到脚下的铁网中。
叮当！
磁卡穿过铁网的缝隙，随即消失在下方深不见底的黝黑环境中。
林柒硬生生止住了脚步，紧握着手枪，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他没有开枪，只是眼神复杂的看着眼前这个瞬间仿佛被抽空了所有力气的男人。
周子豪脸上那狰狞的笑容僵住，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万念俱灰的失败。
“你这是干什么？”
林柒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困惑。
周子豪缓缓抬起头，目光空洞的扫过林柒，随后发出一声惨笑：“于什么？哈哈哈，断了你的后路罢了，现在，这张唯一的通行卡没了”
他摊开双手，脸上是彻底的疯狂与认命：“现在，我们谁也出不去了，我俩就在这里安安静静的等死吧，哈哈哈哈哈！”
他的笑声在空旷的地下空间里回荡，充满了歇斯底里的绝望，刺耳得令人头皮发麻。
周子豪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背脊挺得笔直，眼神里只剩下一种同归于尽的阴狠。
“等死？”
林柒强迫自己冷静，大脑飞速运转：“有什么意义？听你们刚才通话的意思，外面是发生了不可控事件吧？是警察找来了，对吗？”
“既然警方已经找到了这里，他们只要确认我在下面，必然会不惜一切代价破门而入，还有机会的。”
“机会？哈哈哈哈！”
周子豪象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笑声更加癫狂，眼泪都笑了出来。
他指着林柒，手指因为激动而剧烈颤斗：“你在想什么？天真的警察，你以为我的老大，会就这样拍拍屁股，把这里完好无损的留给你们当罪证吗？你太不了解他了！”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刻骨的怨毒和一种近乎眩耀的疯狂：“他会按动开关！激活埋藏在整个地下工厂地基里的炸弹，那些炸药足够把这座山都掀掉一半！”
“时间已经不多了，无论冲进来的警察，还是被困在这里的你我，全都逃不掉！”
“全部会被炸得粉身碎骨，或者被崩塌的山体活埋，压成肉泥！”
“哈哈哈哈，没想到啊没想到，我周子豪死在这里，竟然还能有你宇峰，顶顶大名的警界新星，陪着一起下地狱！”
“黄泉路上，老子不孤单，值了值了啊！哈哈哈哈哈
“”
林柒的心脏猛地一沉，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脊椎窜上头顶。
炸弹？山体崩塌！这比他预想的任何一种结局都要惨烈百倍。
虽然现在死掉没什么区别，但那种即将在通关前一刻功亏一篑、被强制ga
over的感觉，还是让他感到了强烈的不甘和一股难以抑制的怒火。
不行！绝不能就这样结束！
强烈的求生欲和一种“玩家”的倔强瞬间压倒了死亡的了然，他必须挣扎，必须找到一线生机！
他的目光扫视着周围，瞬间锁定了不远处那道厚重的合金安全门。
门禁面板上，除了那个磁卡感应区，旁边赫然还有一个数字密码键盘！
林柒猛地转向周子豪，声音急切：“那里还有密码锁，你绝对知道密码，告诉我！”
周子豪的狂笑声戛然而止，他象看白痴一样看着林柒，嘴角咧开一个充满恶意的弧度：“密码？我当然知道，我甚至知道后面三道门的，但那又怎么样？”
“你觉得，我周子豪，现在还想活着出去吗？”
“啊？我背叛了组织，任务失败，就算活着出去，等着我的也是警察的审判和组织的无穷追杀！”
“与其像条丧家之犬一样被抓住，或者被家法处决，老子宁愿在这里轰轰烈烈的死，至少，我是为了组织尽忠而死，名留青史！”
林柒嗤笑一声：“名留青史？你这种人，只会遗臭万年，被钉在耻辱柱上！”
“而名留青史的是我，宇峰，一个在你们这群渣滓的老巢里战斗到最后一刻的警察！”
“你放屁！”
周子豪被林柒毫不留情的反驳激怒了，他猛地攥紧了拳头，额头青筋暴起，但随即，那股怒火迅速泄去。
他狠狠的瞪了林柒一眼，不再言语，整个人仿佛彻底失去了支撑，颓然的躺倒在冰冷油腻的地板上，彻底放弃挣扎，等待死亡。
“随你怎么说，我们一起等死吧
”
时间，每一秒都敲打在林柒紧绷的神经上，他不能等，绝不能在这里陪着这个疯子化为齑粉。
强烈的“通关”执念和对这具身体所肩负责任的微妙认同感，驱使着他必须行动。
“对不起啦！”
砰！
一声清脆而果断的枪响，瞬间撕裂了地下空间压抑的寂静。
子弹精准的没入了周子豪的眉心，他脸上的疯狂、绝望、不甘，所有的表情在瞬间凝固，然后彻底归于永恒的沉寂。
身体只是微微抽搐了一下，便再无声息。
林柒没有丝毫尤豫，立刻跨步上前，蹲下身，毫不尤豫的将右手手掌复盖在周子豪那尚有馀温的额头上。
五秒钟后，嗡！
终于，在周子豪尸体的上方，一个半透明、轮廓模糊的虚影缓缓浮现出来。
虚影的面容依稀是周子豪的模样，但眼神空洞茫然，失去了所有生前的情绪色彩，只剩下一种信息载体的呆滞。
这正是【尸语者】的另一个内核效果，与亡者对话！
“门口的密码是什么？”林柒语速飞快，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急切。
虚影周子豪的嘴唇似乎没有动，但一个毫无起伏的声音直接在林柒的脑海中响起：“5329。
“”
成了！
林柒精神一振，但丝毫不敢松懈：“所有门的密码都是这个吗？后面还有几道门？”
“不，下一道门6924，再后面5127，还有最后一道通往电梯间的是0413
”
虚影断断续续的提供着信息。
“你可以跟着我出去吗？我还有很多重要的事情需要问你！”
林柒试图争取更多时间获取情报。
时间紧迫，但这个组织的内核信息同样价值连城！
虚影缓缓的摇了摇头，身影似乎变得更加稀薄：“无法离开尸体范围
”
它的声音在脑海中变得越来越微弱，仿佛随时会消散。
林柒心中一凛，自己的精神力已经达到极限了吗？还是技能已经达到时间限定了？
他必须抓住这最后的几秒钟，询问最关键的问题！
“你的老大，那个白发老者，他叫什么名字？其他五个内核手下分别是谁？
他们现在准备逃往哪里？具体路线呢？”
虚影周子豪似乎凝滞了一瞬，信息流涌入林柒脑海：“老大名叫卢明诚，代号教授！”
“内核五人，分别是周华、严浩、曾翰飞、郑坤、吴启明！”
“去向不清楚，我一直负责天山市基地外围事务，内核去向只有卢明诚和周华、严浩知道，他们可能会去东南亚或公海某个缺省接应点。
3
林柒的心沉了一下，这个家伙怎么刚好是个外围角色？
“这工厂里，是不是还有隐藏的、不为人知的紧急逃离信道？快说！”
他几乎是吼了出来，这是最后的希望。
虚影的声音已经细若游丝：“有在刚才带你过来的货运电梯附近，配电室后面有隐藏信道，通往三公里外，废弃渔港水下出口
”
隐藏信道，水下出口！
林柒的眼睛瞬间爆发出惊人的亮光，还有希望！
“具体位置，入口怎么打开？”
他急切地追问。
然而，虚影周子豪的身影剧烈的晃动了几下，如同信号不良的影象，颜色迅速黯淡下去，声音也彻底消失了：“钥匙在卢明
”
最后几个字模糊不清，虚影彻底溃散，化作点点光尘，消失在冰冷的空气中。
“该死！”
林柒暗骂一声，但来不及懊恼。
他立刻伸手，一把抓起周子豪掉落在地上的手机。
用对方尚有馀温的手指解锁了屏幕，他毫不尤豫的调出拨号界面，按下了那个早已刻在林柒记忆深处的号码。
市局刑侦队长王旭尧的紧急连络号！
忙音！
在这深入地下的位置，信号微弱得可怜！
林柒的心跳几乎要冲破胸膛。
他一边艰难的辨认着方向，朝着记忆中货运电梯的位置发足狂奔，一边将手机紧紧贴在耳边，祈祷着信号能够接通。
时间仿佛被拉长，每一秒都伴随着炸弹可能引爆的无声倒计时。
“接啊！快接啊！”他在心中呐喊。
终于！
“喂？你是谁？为什么会有我的电话？说话！”
电话那头，王旭尧的声音如同天籁般响起，尽管信号断断续续，夹杂着刺耳的电流杂音。
“王队！是我！听得到吗？”
林柒的声音因为剧烈奔跑而喘息，却带着一种紧迫感，他几乎是吼出来的。
“宇峰？你没事吧？你现在在哪里？情况怎么样？”
王旭尧的声音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喜和更深的忧虑。
“您先别说话，听我说，时间非常非常宝贵，赶紧！立刻！马上！让你的人！全部撤出去！”
“全部撤到安全距离以外，越远越好，这里有炸弹，大量的炸弹！”
“就埋在整个工厂的地基和山体支撑结构里，而且很可能已经触发倒计时了，随时会爆炸！”
“请立刻全员撤离，有炸弹，马上要爆了！”
“什么？炸弹？”
电话那头的王旭尧头皮阵阵发麻，连呼吸都都变得急促起来。
虽然他心中对宇峰的立场仍有疑虑，也许这个电话是敌人的调虎离山之计，为他们的最终逃脱争取时间？
但“炸弹”这两个字所代表的毁灭性后果，压倒了一切怀疑。
万一是真的，那冲进去的几十名、甚至上百名兄弟，将瞬间尸骨无存！
这个责任和代价，他王旭尧和整个天山市局都承担不起。
职业的本能和宁可错信不可错过的决断占了上风。
“全体注意！全体注意，我是王旭尧！”
王旭尧几乎是抢过旁边警员手中的扩音器，用尽全身力气，对着所有通信频道嘶吼，声音因为极度的紧张和用力而完全变形。
“现场所有单位！包括外围封锁、突击组、技术支持，所有人，立刻！马上！放弃当前任务！以最快速度！撤离工厂局域！”
“重复，放弃任务，立刻撤离，目标局域发现大量爆炸物，引爆倒计时可能已经开始！”
“这不是演习，重复，这不是演习，撤！撤！撤！！！”
嘶吼声瞬间通过无线电和扩音设备传遍了整个行动局域。
原本紧张有序的现场瞬间陷入一片短暂的死寂，随即爆发出巨大的骚动和难以置信的惊呼！
训练有素的警员们反应极快，尽管心中惊骇万分，但命令就是命令，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
刺耳的警报声更加凄厉的响起，所有车辆引擎轰鸣，警员们以最快的速度跳上车，或者转身向着远离工厂的方向狂奔。
场面一度极为混乱，但撤离的指令被坚决执行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