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牢的石壁泛着终年不散的湿冷,角落里的霉味混杂着铁锈气息,呛得李嫣然不住咳嗽。
她蜷缩在冰冷的稻草堆上,华贵的襦裙早已被污泥与泪水浸染得不成样子,发间的珠钗断裂,散乱的发丝粘在苍白的脸颊上,往日里骄纵明艳的模样荡然无存,只剩下眼底的疯狂与不甘。
“楚清颜!你这个贱人!你陷害我!”她对着牢门嘶吼,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我没有下毒!是你逼青禾诬陷我!你不得好死!”
牢门外的侍卫面无表情,对她的疯癫充耳不闻。
自被押入天牢,李嫣然便日日如此,时而哭闹,时而咒骂,试图用歇斯底里的姿态掩盖内心的恐惧,谋害太子妃是灭顶重罪,若不能翻案,等待她的只会是最残酷的结局。
“小姐,小姐您冷静点!”前来探望的春桃隔着牢门,看着主子狼狈的模样,眼泪直流。
“尚书大人正在想办法,说定会救您出去的!”
“想办法?他能想什么办法?”李嫣然猛地扑到牢门前,双手死死抓住冰冷的铁栏,指节泛白:“楚清颜那个贱人早就算计好了!
她让青禾反咬一口,还抓了那个眼线,证据确凿,父亲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难翻案!”
她忽然想起什么,眼中闪过一丝希冀:“春桃,你去告诉父亲,就说楚清颜曾私藏过蛮族的军械图纸,她根本就是通敌叛国!
只要把这件事捅出去,她自顾不暇,自然就顾不上害我了!”
春桃面露迟疑:“小姐,那都是无稽之谈”
“管它是不是无稽之谈!”李嫣然眼神疯狂:“只要能让楚清颜倒霉,就算是造谣也要说!你快去!”
春桃不敢违抗,只能含泪点头,转身匆匆离去。
看着春桃的背影,李嫣然瘫坐在地,嘴角勾起一抹扭曲的笑——楚清颜,你想让我死,我就算拉你垫背,也不会让你好过!
与此同时,尚书府内已是愁云密布。
李尚书穿着官服,焦躁地在书房内踱步,案上的茶杯早已凉透。
得知女儿被押入天牢,他第一时间进宫求见皇上,却被皇上以“案情未明,不便相见”为由拒之门外。
他又去求见皇后,皇后也只是淡淡一句“太子妃处事有度,此事当按律法处置”,便让他无功而返。
“大人,春桃回来了。”管家匆匆走进书房,神色凝重。
李尚书连忙停下脚步:“嫣然怎么样了?她有没有说什么?”
春桃将李嫣然的话一一告知,包括让他散布楚清颜通敌叛国的谣言。
李尚书听完,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猛地一拍案桌:“胡闹!简直是胡闹!
那事情,陛下与百官都看在眼里,证据确凿,如今散布这种谣言,不仅扳不倒她,反而会坐实嫣然诬告之罪,连尚书府都要被牵连!”
他来回踱步,眉头紧锁:“楚清颜这步棋走得太狠了,证据链环环相扣——青禾的证词、眼线的供词、醉魂散的鉴定报告,还有嫣然用来联络青禾的银簪,每一样都指向嫣然,让我们无从辩驳。”
“那大人,我们就眼睁睁看着小姐在天牢里受苦吗?”春桃哭着问道。
李尚书沉默片刻,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不能坐以待毙。
你立刻去查青禾的母亲,找到她,用重金收买,让她翻供,就说青禾是自愿帮楚清颜陷害嫣然,并非被胁迫。
另外,再去联络几位与楚家有过节的老臣,让他们在朝堂上为嫣然说情,就说此事可能另有隐情,请求陛下重审。”
然而,李尚书的算盘,早已被楚清颜料到。
东宫长乐宫内,楚清颜正坐在窗前,看着云袖递来的密报——上面详细记录了尚书府的一举一动,包括李尚书派春桃去收买青禾母亲,以及联络老臣的名单。
“娘娘,李尚书果然按您预料的来了。”云袖笑着说道。
“青禾的母亲那边,咱们的人已经提前去过了,不仅给了她足够的银两,还让太医留在她身边随时诊治,她已经答应绝不改口,还愿意出面作证,证明李嫣然是以她的性命相要挟。”
楚清颜点了点头,指尖轻轻划过密报上的名单,嘴角勾起一抹淡笑:“这些老臣,大多是当年依附旧太子的人,对楚家本就心怀不满,如今被李尚书说动,想来是想借此事打压我和太子。
不过,他们找错了对象。”
她对云袖吩咐道:“你立刻去取两份东西,一份是当年陛下亲自颁发给我的嘉奖诏书,上面明确写着我改良军械、立功受赏的内容。
另一份是青禾母亲的诊疗记录,上面有太医的签名和日期,能证明李嫣然胁迫青禾时,正是她母亲病重急需医治的时候。”
“另外。”楚清颜继续道:“你去告诉淮初,就说李尚书联络老臣,意图在朝堂上施压,请求重审此案。
我想,淮初会知道该怎么做。”
云袖领命而去,楚清颜起身走到书架前,取出一本《大胤律》,翻到“谋害皇亲”一章。
上面明确记载:“凡谋害太子、太子妃者,视情节轻重,处流放三千里至死刑不等,若为官员子女,累及父族,削官夺爵。”
她轻轻合上律法书,眼底闪过一丝锐利。
李嫣然屡教不改,此次若不彻底清除这个隐患,日后必成大患。
但她身为太子妃,不能失了风度,需得让李尚书心甘情愿认栽,找不到任何指责她的借口。
三日后,朝堂之上,果然有几位老臣站出来,为李嫣然说情,请求皇上重审此案。
“陛下,李嫣然虽有过错,但未必是主谋,或许是被东宫下人误导,还请陛下查明真相,给尚书府一个公道。”吏部侍郎躬身说道。
“是啊陛下,楚太子妃出身武将府,性子或许急躁,难免会有误会,重审此案,既能还李小姐清白,也能彰显陛下的仁厚。”一位老臣附和道。
李尚书连忙出列,躬身道:“陛下,臣女年少无知,一时糊涂,还请陛下念在她初犯,从轻发落。臣愿辞去官职,为臣女赎罪!”
皇上还未开口,景淮初上前一步,语气沉稳:“父皇,此案证据确凿,无需重审。”
他示意侍卫呈上证据,“这是青禾的证词,详细说明了李嫣然如何以她母亲的性命相要挟。
这是眼线的供词,承认受李嫣然指使,协助下毒,这是醉魂散的鉴定报告,与李嫣然房中搜出的药粉一致。
还有这枚银簪,是李嫣然用来联络青禾的信物,上面刻着李家的印记。”
他继续道:“更重要的是,青禾的母亲今日也来到了宫门外,愿出面作证,证明嫣然胁迫之事属实。
此外,嫣然在天牢中,还教唆下人散布谣言,诬陷太子妃通敌叛国,此事已有侍卫作证。”
景淮初让公公将东西呈上去时说:“至于通敌叛国的谣言,清颜将陛下当年的嘉奖诏书为证和而青禾母亲的诊疗记录,也能证明李嫣然胁迫青禾的事实。
清颜让我转答说认为按律处置即可,无需牵连尚书府,毕竟李尚书为官多年,并无大错,此次之事,皆是李嫣然一人之过。”
这番话,既点明了李嫣然的罪行,又为李尚书留了余地,既维护了律法的威严,又展现了太子妃的宽宏大量。
皇上看着呈上的证据点了点头:“楚清颜所言极是。
李嫣然谋害太子妃,证据确凿,且不知悔改,教唆他人散布谣言,罪加一等。
朕决定,将李嫣然贬为庶人,流放三千里,终身不得回京!李尚书管教不力,罚俸一年,闭门思过!”
这个判决,既严惩了李嫣然,又没有牵连尚书府的根本,让李尚书无从反驳。
他只能躬身行礼:“臣遵旨,谢陛下开恩。”
退朝后,李尚书拦住了景淮初,脸色复杂:“今日之事,太子待我多谢太子妃手下留情。”
景淮初微微颔首:“好。”
而在天牢中的李嫣然,得知自己被流放三千里的消息后,彻底崩溃了。
她瘫坐在稻草堆上,泪水无声地滑落,眼神空洞。
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费尽心机,不仅没能扳倒楚清颜,反而落得如此下场。
几日后,李嫣然被押解着离开京城。
马车驶离的那一刻,她最后望了一眼东宫的方向,那里曾是她梦寐以求的地方,如今却成了她永远无法触及的奢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