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历多场战斗的阿娣不免有些厌倦了这样的生活。他决定去乡下走走看看。
阿娣把最后一个弹匣塞进行李包深处,用几件旧衣服盖住。他站在公寓中央环顾四周,这个他住了三年的地方几乎没有什么个人物品——一张硬板床,一个简易衣柜,墙上贴着几张已经泛黄的地图。窗台上的盆栽早就枯死了,只剩下干瘪的茎秆倔强地指向天花板。
城市的喧嚣从窗外涌入,汽车喇叭声、小贩叫卖声、远处工地的机械轰鸣,这些曾经让他感到安心的\"人间烟火\",现在却像无数根细针扎着他的太阳穴。阿娣揉了揉眉心,那里的皱纹比三年前深了许多。镜子里的他有着锐利的眼神和紧绷的下颌线,右眉上方一道浅白色的疤痕延伸到发际线——那是两年前在东部战线留下的纪念。
他拎起行李,最后看了一眼这个临时栖身之所,轻轻带上了门。锁舌咔哒一声咬合,像是给过去的生活画上了句号。
长途汽车在蜿蜒的山路上颠簸了五个小时。阿娣坐在最后一排,额头抵着冰凉的玻璃窗,看着窗外不断后退的景色。高楼大厦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起伏的山峦和零星的农舍。天空变得开阔,云朵低垂得仿佛伸手可及。
阿娣拎着行李下车,扑面而来的是混合着青草和泥土芬芳的空气。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肺部像是第一次真正舒展开来。站牌旁立着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手里举着一块歪歪扭扭写着\"接阿娣\"的纸板。
阿娣愣了一下,随即想起这是组织给她他安排的新身份——从城里来的支教老师。他勉强挤出一个微笑,接过老人热情伸来的手。那只手粗糙但温暖,与他布满老茧的手形成鲜明对比。
他们沿着一条小溪行走,清澈的水流哗哗作响,偶尔能看见小鱼在鹅卵石间穿梭。远处,几头水牛在田间悠闲地吃草,牧童坐在树荫下打盹。阿娣的脚步不自觉地慢了下来。
小楼虽然陈旧,但打扫得很干净。一楼是客厅和厨房,二楼是卧室和一个小书房。窗外正对着一片稻田,绿油油的稻浪随风起伏,几只白鹭点缀其间。
老李笑呵呵地帮她安置行李,又详细介绍了村里的情况。阿娣心不在焉地听着,目光被窗外的一只红蜻蜓吸引。它停驻在窗棂上,透明的翅膀在阳光下闪烁着微光。
阿娣点点头,目送老人蹒跚离去的背影。当脚步声完全消失后,他终于允许自己瘫坐在木地板上。寂静如潮水般涌来,没有枪声,没有警报,没有战友的呼喊。只有风吹过稻田的沙沙声,和不知名昆虫的鸣叫。
他闭上眼睛,试图放松紧绷的神经,但眼皮内侧立刻浮现出那些挥之不去的画面——燃烧的建筑物,倒下的身影,鲜血在雪地上绽开的刺目红花。阿娣猛地睁开眼睛,双手不自觉地颤抖。
药效渐渐发挥作用,阿娣感到一阵倦意袭来。他拖着疲惫的身体爬上二楼,倒在铺着干净蓝花床单的木床上。枕头上散发着阳光的味道,这让他想起小时候母亲晾晒被褥的情景。在陷入沉睡前的最后一刻,他模糊地想着:也许这次真的能重新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