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土沦落至此,并非一朝一夕能够更改,这个世界已经残破不堪,你口中的圣教廷早就已经消失在了历史的尘埃之中,现在留下的不过是空有名头的躯壳。”
“这并非是个人的过错,也并非是你的过错。”
苏逸托举着手中的心焰,看着手掌已经被腐蚀溃烂,却依旧不肯放手的柒雪说道:
她没有说任何话,也没有做出过任何激动不轨的举动,只是跪在那里,身躯微微有些颤斗。
明明有着无比强大的实力,可以抵御周围腐蚀性的侵扰,却什么都没有做,甘愿承受这份痛苦,象是在用疼痛来刺激自己的肉体来满足内心的悲伤,久久无法释然。
灵魂深处的热血却还是一次次被时间咖锁的冰冷冲淡,普通人可以享受的情绪变化,痛苦,流泪,哀叹,悲伤,对于柒雪来说皆是奢侈的东西,无论是什么,在时间回溯的影响下都转瞬即逝。
然而,即使是这样,当看着自己守护千年万年的一切凋零枯萎,化为即使是噩梦中也无法想象的景象,他的眸中还是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哀伤。
苏逸没有再说些什么。
只是静静的站在身侧,催动心焰,象过去陪睡似的场景一般,帮助柒雪化解身上的冰冷。
他知道自己为之守护的东西陨落是什么感觉,这份痛苦至今萦绕在他的脑海中,每次副作用的发生都会让他记忆犹新。
只要是人就无法抵挡最珍视之物的离去。
过了良久。
柒雪这才压低了自己的帽檐,遮住自己狼狐的一面,将被灼伤的手藏到黑色双排扣军服的口袋中,缓缓站起身,问道:
“圣地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知道吗?”
苏逸站在他的身后,仔细的感受着柒雪上散发出来的能量,沉声说道:“这已是万年之前的辛密,您未免也太高看我了———”
柒雪银白色的十字架耳饰摇晃,侧眸望向他的脸,眼帘稍稍垂落,深渊是无潜力的底层:“你真的不知道吗?”
苏逸与其对视,心中也不由的同感,他长叹一口气。
“时间过去了这么久,没有人知道正确答案。”
“只不过,废土流传这两种说法,我也有着一个猜想,但无论是哪一样都没有事实的依据,你要听吗?”
柒雪的目光定格在千疮百孔的地面上,小声的说:“听———”
“你说吧,即使是虚构的,我也会自己分辨真相。”
苏逸这才顿了顿,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语气。
“目前留存最广泛的说法是世界忽然发生天灾,太阳消失了,从那天起,废土的所有人都未曾再见到过光明,植物迅速枯萎,随之而来的是动物的大批量死亡,人们为了争夺剩馀的资源引发战争,最终酿成了如此的景象。”
“现在废土的人将太阳消失的日子称为日逝,并且将其从年份中所剥离。”
浓厚的毒物,早就已经屏蔽了所有的一切,即使是有阳光照射,也根本无法穿透,之前他就说过,废土是不见天日的地方,而且就算是月亮一年也只能得尽一回。
柒雪柳眉微,低头沉思之后,很快就凭借着自己的理解否定了这个观点。
“不可能。”
“以圣教廷的力量,就算太阳消失了,也依旧可以造出一个临时的,总会有解决的方法,绝不可能出现这种情况苏逸没有过多的解释什么,他只是淡淡地说道:“越是流传广泛的说法,越有可能增添一些让人能够接受的虚构的因素,这种说法往往荒谬。”
“当然,还有些存在于上位者之间才知道的理由,据传闻,是因为过去的人类对神明的不躬敬,引发了神明的怒火,致使天灾降临,过去的秩序随之崩塌。”
神明的怒火—
这几个字,将柒雪的思绪拉回了方年之前,拉回了自己与主教谈话的日子,过去的一幕幕浮现在眼前,当初她之所以主动接纳锚点,正是因为要帮圣地争取时间,避开神明的惩罚。
但她明明已经做到了最好,甚至为此自我流放去了异界,为何原本的计划进阶失败?
为何还是导致圣地沦陷?
神明无法干涉此世,在这些家伙没办法亲自下场的情况下,是发生了什么才让整个世界也为之崩溃。
看到柒雪对这两种说法都不相信。
苏逸这才放下心来。
柒雪是个坚强的女人,并没有因为痛苦而丧失自己的判断能力,更没有因为自己守护的东西离去而歇斯底里,这里或许有时间回溯的功劳。
但忍受世间千年万年折磨的人,想必也有一颗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会动摇的内心。
苏逸喜欢拥有这种信念的人,从内心深处为之欣赏,如果说曾经的他只是因为实力对柒雪高看一眼,但至少在今天,他愿意分享一些自己内心的想法。
“神明确实无法过量插手此界,他们虽然联合,但各自也有着竞争的目标,只不过你还记得我之前与你所说的调律人吗?”
柒雪身体僵硬了一下,很快便反应了过来,身上的寒气四处弥漫,象是在宣泄自己的怒火,冰雾在此刻是拥有了实质:
“那个受到诸多神明赐福的人?”
“是的,”
苏逸向前走了一步,主动伸手如同安慰般拍在她的肩膀上,心焰注入,开始以身体接触的方式,帮其化解那无法抑制的寒气。
“调律人是众多神明力量的集合,在大量的异能加持下,所释放出来的力量远远超出凡人,甚至能够超过一些低级或者中级的神明,不仅拥有超凡的体魄,而且意味着几乎用不完的能量。”
“那是以神明之躯行走凡尘的人,是神明意志的代行者,据我所知,初代调律人已经活了无数的岁月,而他的目的就是保持废土的混乱,让这里的人不停的争斗,为神明们决出最终的胜者创造条件。”
时间为之沉默,在心焰的影响下,柒雪那张明暗交错,因为时间的桔而无比纠结的面孔终于有所缓和。
她看了一眼自己肩头的手掌,脚尖轻点,身体转了半圈,两人近距离的相互对立。
“你的意思是,这个名唤调律人的家伙在神明的指引下,将圣地给毁掉了吗?”
“是的。”苏逸毫不尤豫的点头,他一只手搭在柒雪的肩头,另一只手比画分析道。
“一个和平安定的世界,一个没有争斗的世界,神明对自己的异能者影响太过屏弱,只有给他们危机,给他们困难,这些人才会拼了命的去开发。神明才能通过副作用影响他们的情绪,使其化为自己的傀儡。”
“仅是这一点,就足以说明任何问题了,而且调律人拥有这个实力,无论过去你身处的组织有多么强大,他们终究是凡人,面对这从未见过的天灾级人物,也会失手。”
“更何况,调律人不是疯子,更不是傻子,相反他无比的狡诈,阴险,诡计多端,能够直接接受神明的启示,这就相当于让他有了无数的军师以及参谋。”
“说不定他还会借着自己被众多神明赐福的天赋,以及超绝的实力,隐藏自己的目的,成为你所隶属的组织一员,甚至是最高层。”
狡诈。
永远不只是人类的代名词,那些寿命永恒的神明更是阴险之辈,所谋划出来的策略让人简直无法想象,甚至某些情况下,会以无比重要之物作为诱饵。
这番言论,并非苏逸空口妄言。
这些情报皆是血的教训,当初调律人正是以此作为掩护,在持剑者还未完全背弃神明之前,便掩盖了自己的目的,以其超绝的身份以及无与伦比自翊为旁观者的实力。
设下了一个至今让苏逸都无法释怀的圈套,抑或者说,是众神为阻止持剑者统一废土精心设下的陷阱。
否则,一切也不至于此,他也不至于因为决斗而身受重伤,陷入空间乱流中,飘荡回蓝星。
柒雪伸出手,再次伸手握住了自己悬挂于腰间的长刀,肃杀之气溢出,整个人的眼光变得无比凌厉与冰冷,紧咬看牙关,低声说道:
“你口中的那位调律人呢?”
苏逸的这番言论没有丝毫的依据,但她还是认可了这个回答,除此之外,根本想象不出强大无比积蓄万年的圣教廷为何会因此复灭?
无论付出什么代价,她也要为过去圣地的人民们讨一个公道,既然圣地已经毁灭,也没必要在乎是否暴露了。
苏逸看着柒雪眸中燃烧的复仇之火,轻轻的摇了摇头:“他已经死了,是被我亲手杀的。”
“死了?”
柒雪神情变得愣然,整个人的面色都不由的一震:“在你的概念里,那不是受到神明的赐福,有能力要毁灭整个圣地的人,你确定不是流放,封印,而是真的死了?”
苏逸点点头,伸手将她已经出鞘一半的长刀又按了回去:“当然,你有要杀她的理由,而我也有。”
柒雪看着他的脸庞,眸光闪过一丝狐疑:“你巅峰时期的力量,已经强大到如此地步了吗?”
苏逸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他将搭在柒雪肩头的手收了回来,缓缓说道:
“确实是个相当棘手的人,即使再打第2次,我也不一定有稳赢的把握,具体是如何做到的,我没办法和你解释,但你也只要知道,初代已经彻彻底底的被杀死就够了。”
说到这里,他的话锋一转,面容变得严肃,看到所有的东西都解释的差不多了,将事情拉回了正轨。
“初代死亡,并非调律人就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上,千年之后,他必将再次复活,虽然刚刚回来,我还没有确认日期,但想必时间已经很近了。”
“小雪,既然你也对神明有着莫大的憎恨,也对调律人有所不满,是否愿意和我一起阻止这场劫难呢?”
“如果你愿意,我代表持剑者邀请你的添加,这是我在废土创建的组织,其中的所有人皆是为了统一废土与那些奸诈的神明抗衡。”
“我们需要,更需要你这样顶尖的战力。”
苏逸主动的伸出手,向看柒雪的发起了邀约。
热爱废土,实力强大,又有着坚定的意志不会受到神明的腐蚀,这几点的加持下,柒雪身上那些高傲,性格古怪,难以相处等问题都成了无关紧要的东西。
苏逸之所以计划着让柒雪跟着他回来,一方面是因为供能,另一方面自然是为了招揽,拥有无穷尽寿命的她,如果真的站在自己这一边,真正的合作,绝对会是莫大的助力。
柒雪看着他认真的脸庞,看着那张递过来的手,神情陷入短暂的仿徨,下意识的将自己的手伸了出来,想要与其握紧,然而手掌刚刚抬起,很快便落下了。
“抱歉,苏逸,我没办法答应你,我是圣教廷的人,是圣教廷的掌教者,无论发生什么事也不能背叛前往别的组织,即使圣教廷只剩我一个人,也必须重现她的辉煌。”
“更何况,我要去验证刚刚的猜想,我要找到之前圣教廷的总教所在的地方,看看到底还有没有人存活,还能不能在原本的遗址上重建。”
“即使世界崩坏,大厦倾倒,我也有自己要履行的责任,你应当能够明白。”
她看着周围的残破与荒芜,象是做好了决定语气中没有丝毫的动摇。
如同当初答应成为锚点的载体,被流放被折磨一般,洒脱的授了授自己耳边的冰蓝色发丝。
只是这一次废土肆虐的狂风夹杂着毒物滚滚而来,柒雪不由得苦笑了一声,让人不由得有些心痛。
“好吧,既然这是你的选择,我也不便干预。”
苏逸将自己的手收回,无言的望向天空,蕴酿了一会儿,缓缓说道。
“如果一个人走不下去,可以回来找我,孤身的痛苦我无比清楚,就算你不添加,我们也可以联合,也可以同盟,至少不要在某一天变为敌人。”
“平心而论,虽然你一心求死,但我不想杀你。”
柒雪歪了歪脑袋,藏在帽檐下偷偷看了他一眼,冰蓝色眼眸中倒映出那清朗的侧颜,她的眼帘微微低垂,似是在躲避着什么,轻轻点了点头。
“我不会违背自己的信念,更不会放弃自己的责任,如果调律人真的复活,我会来帮你。”
紧接着,她第1次有些局促地伸出手,并非强势,而是象是正常女孩般举止扭捏的握住了他的手腕,感受着肌肤的交错,象是在掩盖着什么,偷偷的扭过头去,小声地说道:
“谢谢你,告诉我这么多,而没有尝试干涉我的信念,我的选择,你确实是个有趣的人。”
“谢谢你,苏逸。”
“谢谢你,串行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