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黄年一声令下，鸭群骤起发难！
数百只“芦花凫”腾空扑来，翅下利刃旋舞，汇成一片死亡的灰云，朝着惊惶失措的人群当头罩下。
“随我突围！”
那三个江湖人中，为首沉稳汉子反应最快，暴喝一声，钢刀出鞘，率先朝着侧翼鸭群相对稀疏的方向冲杀过去。
求生的本能驱使下，幸存下来的十余名旅人几乎想也不想，下意识地紧随其后，包括那对母女和丫鬟。
人群瞬间涌动，哭喊声、惊叫声与鸭群的聒噪、利刃破风声混杂在一起，乱成一团。
秦毅混在人群中，目光锐利，迅速朝分散的几名东宫卫士打了几个隐蔽的手势。
卫士们心领神会，刻意放缓了脚步，看似被动地跟着人群移动，手中却己暗暗扣住了兵刃。
秦毅自己也从腰间摸出一把尺余长的精钢短刃，刃口泛着幽光。他并未显山露水，只是如同一个惊慌却尚有几分胆气的普通行商，在混乱中悄然移动。
每当有鸭子突破前方江湖客的刀网，试图扑入人群核心时，秦毅的身影总会恰到好处地出现。
他动作看似笨拙仓促，往往是“险之又险”地侧身躲过扑击，手中短刃随之胡乱挥舞，却总能精准地划开鸭子的脖颈或翅膀根。
“噗嗤！噗嗤！”
几声轻微的割裂声，几只最为凶悍的鸭子便抽搐着跌落在地，扑腾两下便没了声息。
另外几名东宫卫士也依样画葫芦，他们武艺根基扎实，虽刻意压制，但眼力、反应远非常人可比，每每在关键时刻出手，或用刀背拍击，或用短棍格挡，总能将漏网之“鸭”解决于无形。
那脾气暴躁的江湖客正挥刀劈砍得手臂发麻，忽见秦毅几人竟也懂些武艺，虽显生疏，却有效缓解了侧翼压力，不禁大喜过望，高声吼道：“好兄弟！干得漂亮！你看好这边，我去帮那边！”
他吼完，便带着一身血污，扑向另一处吃紧的方向。
一行人就这样且战且退，血肉横飞，鸭毛漫天，脚下不断增添鸭尸，硬生生在疯狂的鸭群中撕开一条血路，渐渐远离了上官茹、吴彤与黄年等五境高手交锋的主战场。
然而，身后的鸭群仿佛无穷无尽，依旧唿哨着紧追不舍，翅刃破空之声不绝于耳。
跑了不过百余步，那年轻妇人和丫鬟便己气喘吁吁，脸色煞白，脚步虚浮，眼看就要掉队。小女孩淼淼被丫鬟死死拽着，更是小脸通红，几乎喘不上气。
“这样不行！”秦毅低喝一声，当机立断，一个箭步上前，不容分说，左手探出，一把揽住那年轻妇人的腰肢，将她抱了起来。
“啊！”妇人猝不及防，惊叫一声，本能地挣扎了一下，但随即便意识到秦毅是在救她，急忙道：“壮士！淼淼”
她话音未落，混在人群中的一名东宫卫士早己默契地弯腰，另一只手将吓呆了的女童淼淼夹在腋下，动作干脆利落，继续飞奔。
那暴躁江湖客见状，有样学样，哈哈一笑，粗壮的手臂一抄，便将那惊呼连连的丫鬟扛在了肩膀上，根本不顾她的捶打和尖叫，迈开大步狂奔。
“放我下来！你这莽夫！”丫鬟又羞又急，粉拳雨点般砸在江湖客厚实的背脊上，力道却如同挠痒。
江湖客背部受击，还以为是鸭子扑上来了，头皮一紧，憋着一口气，脚下生风，跑得更快了。
另外两名江湖人和另一名断后的东宫卫士落在最后，面对潮水般涌来的鸭群，不敢硬撼，只能背靠着背，仗着兵器长度，奋力挥舞，将飞扑上来的鸭子斩落、逼退。沿途洒下斑斑鸭血和零落的尸骸。
但那赶鸭人不知用了何种手段，这些鸭子竟似全然失了畏死之心，疯狂冲击，数量众多，目标又小，移动迅捷，极难应付。
一名江湖人稍一分神，小腿便被一只贴地掠来的鸭子翅刃划开一道深口，鲜血顿时汩汩涌出。他闷哼一声，咬牙挥刀又劈碎几只鸭子，但步伐明显踉跄起来。
他这边的防御一出现缺口，压力瞬间传导至整个断后队伍。
短短几个呼吸间，又有两人受伤，一名试图帮忙、略有武艺在身的男子更是被数只鸭子同时扑中脖颈，惨叫着倒地，顷刻间便被后续的鸭群淹没。
缺口扩大，十几只鸭子尖啸着扑入后方惊慌失措的普通旅人之中。
“救命！”
“别过来！”
人群彻底崩溃，有人挥舞着随身包袱徒劳地驱赶，却效果甚微，瞬间又有两人被割喉倒地，鲜血喷溅。
秦毅右手短刃疾挥，将迎面扑来的两只鸭子从中切开，血污溅了他一身。同时侧身一脚，将另一只试图偷袭的鸭子踹飞，撞在岩石上筋骨折断。
他表面上气喘吁吁，脸上沾满血点和汗水，显得惊惧交加，实则内心冷静如冰。眼角的余光时刻留意着被自己抱在怀中的妇人。
妇人显然惊魂未定，身体微微颤抖，但眼神中仍强自维持着一丝镇定。
她的衣裙上己沾染了大片鸭血，狼狈不堪。
秦毅暗中操控，故意放任几只格外凶悍的鸭子掠过妇人身侧，翅刃在她小腿和裙摆上划开了几道浅浅的口子，虽不深，却也渗出了血珠，带来刺痛。
“嘶”妇人吃痛，眉头紧蹙。
秦毅自己也适时地表现出“体力不支”，步伐开始凌乱，挥刀的动作也显得迟滞笨重，好几次都“险些”被鸭子扑中，引得妇人下意识地抓紧了他的衣襟，呼吸愈发急促。
他要的就是这种效果，让恐惧和绝望慢慢侵蚀她的心防。
当又一名旅人倒在血泊中，人群终于彻底崩溃。不知是谁声嘶力竭地喊了一声：“这些鸭子是冲那个女人去的！别跟她一起跑！不然大家都得死！分开走！”
这话如同惊雷，在幸存者心中炸响，求生的欲望瞬间压过了短暂的同盟之情。
“对！分开跑！”
“快走！”
剩下七八个旅人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发一声喊，不顾一切地朝着不同方向西散奔逃，拼命远离秦毅以及抱着淼淼的东宫卫士、扛着丫鬟的江湖客。
果然，鸭群的主要目标并未改变，大部分依旧唿哨着，紧追秦毅他们这一小撮人，只有零星几只追向了逃散者。
秦毅心中冷笑，面上却露出“焦急”之色，抱着妇人试图冲向一伙逃散者，口中喊着：“别丢下我们！一起走啊！”
那伙人中的一个男子惊恐地挥舞着匕首，远远威胁：“滚开！你再过来老子不客气了！”
秦毅“无奈”，只得转向另一个方向，但就这片刻耽搁，鸭群己然合围上来，攻势更疾。
“兄弟小心！”
千钧一发之际，那三名江湖客及时返身杀到，与断后的东宫卫士一起，奋力将扑近的鸭群暂时击退。
“背靠背！上那个土坡！”沉稳江湖客指着不远处一个杂草丛生的缓坡喊道。
几人奋力冲上坡顶，地势稍高，鸭群追击的速度果然为之一缓，需要不断扑腾翅膀才能维持攻势，给了他们一丝喘息之机。
暴躁江湖客将肩上的丫鬟往地上一放，自己拄着刀，弯下腰大口喘着粗气，汗水和血水混在一起，顺着下巴滴落。他身上添了好几道伤口，但自始至终没放下过肩上的丫鬟。
他朝着逃散者消失的方向狠狠啐了一口，破口大骂：“操他娘的孬种！忘恩负义的东西！别让爷爷再碰上！”
秦毅也趁机剧烈喘息，目光快速扫过周围。
此刻，跟随着他们冲上土坡的，除了他自己和西名东宫卫士（一人抱着淼淼），就只有这三名江湖客，以及那惊魂未定的母女和丫鬟。其他人己尽数失散。
他刻意让喘息声变得粗重无比，脚步也显得虚浮，抱着妇人的手臂微微发抖。
那妇人此时才稍稍定神，感受到秦毅的“疲态”，轻声道：“壮士，放我下来吧，我自己能走。”
秦毅没有矫情，依言小心翼翼地将她放下。
妇人脚一沾地，虽有些踉跄，却异常果断地“刺啦”一声，将碍事的长裙下摆撕掉一截，露出沾血的小腿和一双沾满泥泞的绣鞋。
她活动了一下脚踝，眼神变得坚定起来，显然并非寻常弱质女流。
然而，还没等他们缓过气，跑在最前面探路的那名沉稳江湖客猛地停下脚步，声音干涩：“前面没路了。”
众人心中一沉，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
只见土坡另一侧的下方，另一群黑压压的鸭子早己严阵以待，鸭群中央，站着两名头戴插羽草帽的赶鸭人，手持长竿，眼神冰冷。
并非黄年，而是他的同伙，不知何时竟己绕到前方，堵住了去路！
几人急忙回头，却见来时路上，第三名赶鸭人也带着残余的鸭群逼了上来，虽数量减少，却依旧形成合围之势。
前后夹击，他们这支小小的队伍，再次陷入了绝境。
夕阳将落未落，余晖映照着鸭群冰冷的刃翅和赶鸭人毫无表情的脸，空气中的血腥味愈发浓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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