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世堂内人影幢幢，伙计抓药、学徒捣杵的声音比往日嘈杂了几分。
秦毅跨过门槛，目光习惯性地扫向后堂方向，却不见那三个熟悉的身影。
他拉住一个正费力搬着药筐的年轻学徒问道：“孙神医，还有于大夫、罗大夫两位师父可在？”
学徒抹了把额头的汗：
“客人您要找他们？今儿个可难了！孙老神医这几日根本没在堂里坐诊，南芜湖上出了那等泼天祸事，好些个大人物府邸都点了名请他去。一个接一个，开出的诊金都按时辰算，贵得吓人！那些贵人府上恨不得把孙老锁在府里日夜候着，生怕出半点闪失。罗师父和于师父也是一早就出去了，还没回。”
药童摇摇头，语气无奈：“您怕是有的等了。”
秦毅心下明了，那些权贵惜命如金，之前从南芜湖活着回来的人几乎都受了伤，孙神医这等活扁鹊自然成了香饽饽。
他寻了个角落的竹凳坐下等待，看着人来人往的药堂，时间在药杵单调的捣击声与混杂的气味中缓慢流逝。
首到日头西斜，门外才终于传来了熟悉的脚步声。
罗宽和于飞带着满身风尘撞了进来，两人脸上原本带着沉郁，却在目光触及秦毅的刹那骤然亮起，如同乌云破开一线金芒。
“陈兄弟！”罗宽几步抢上前，声音有些激动。
“你何时回来的？太好了，老天开眼！”
于飞紧随其后，他动作更快，身形微晃便己近前，目光在秦毅身上扫视，确认他安然无恙后，紧绷的身躯才略微松弛。
三人默契地转入后院的僻静处。院子里晒药材的竹筛静默无声，只有残留的当归香气随风浮动。
“我刚回来不久。”
秦毅简单道，接过罗宽递来的粗茶碗，“知道你们在担心，就赶紧来寻你们了。”
“这几天你藏哪儿去了？”罗宽急切地问，于飞也凝神细听。
秦毅迎着他们关切的目光，心中一暖，示意二人稍安勿躁，随即简明扼要地开口：“事发时我正好在大福号上面，厮杀的时候被一掌轰入了南芜湖里。”
他略过与上官茹的细节，将南芜湖上救人遇袭、被掌力打入湖中、侥幸未死，以及如何与李天擎交手后落入地底、最终脱险归来的经过简述了一遍，自然隐去了最后那段难以启齿的内天地双修。
“旋涡？”罗宽惊愕道，“那片漩涡我和于飞经过好几次，但是见到下面的水流诡异，就没敢深入！那下面竟真有通道？”
“不错，”秦毅点头，“漩涡之下别有洞天，连通着一条深藏的地底暗河。我在其中待了数日，九死一生才侥幸脱困，循着水道逆流从出口返回，昨日方从地底出来。
于飞和罗宽听得眉头紧锁，脸上写满了后怕与震撼。
秦毅又问：“你们呢？是什么时候发现我出事的？”
于飞沉声道：“事发当晚到处都是混乱，消息很快传回济世堂，那时候我不在，罗宽第一时间就赶往了南芜湖查探情况。”
“你落水后不久，罗宽就赶到了大福号上。那女眷区最后冒出来的使剑高手，就是他。”
罗宽接口，眼神锐利起来：“我到时，大福号上己是炼狱景象。你落水的消息己传开。我潜藏暗中，见苏妍小姐等女眷被群贼环伺，岌岌可危，便出手暂时抵挡了一阵，护她们退入女眷区。”
“后来觉察到一股七境的气息靠近，我认出是莫无声那老魔，知道他与太子护卫是一路的，应当不会对船上的自己人不利，便不再纠缠，立刻抽身下水寻你。但夜色昏沉，浪急水深，找了一晚上还是一无所获。”
罗宽叹了口气继续道：“天亮后知道事不可为，才通知了老于，他是斥候出身，寻人的本事比我强多了。”
秦毅心下一暖，心道果然如此，他在地底的时候就知道，于飞和罗宽二人如果听说他出事，一定不会坐视不理的。
于飞笑了一下接过话：“我接到罗宽急讯，立刻中止了手头的事，星夜兼程赶回来。”
他的声音顿了一下，“那时…我正在外一处隐秘所在，试图冲击七境壁垒。”
秦毅心头一震！原来于飞消失的这段时日是去冲击七境了！难怪许久都没看见他了。
七境是武者一生中至关重要的关口，天时、地利、心境与长久的积累缺一不可。可于飞这次为了救他强行中断这个过程，不仅极易反噬自身，而且突破的契机稍纵即逝！下一次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了。
他看向于飞，这位昔日的斥候之王，鬓角似乎又多了几根风霜染就的白丝。
“这次害你突破失败”
“嗨！提这个干吗！”于飞浑不在意地摆摆手，甚至带着点笑意：
“差临门一脚是可惜，但那层窗户纸横竖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捅破的。错过了这次，下次再等便是。再说了，腿上的功夫才是咱吃饭的家伙，境界嘛，就是个添头。”
秦毅凝视着于飞，那张依旧平静甚至带点无赖的脸庞，没有一丝怨怼，没有丝毫对于错失机遇的惋惜。这份毫不犹豫的舍弃和守护之情，沉甸甸地压在他心头。
于飞继续道：
“我回来后，在南芜湖找了两天也没发现，想着你多半被哪个老鬼给掳走了，漕帮最是可疑。罗宽去了巡检司查探，而我潜进漕帮总舵足足盯了三天，连那些‘太保’的裤裆底都翻遍了，愣是没见着你一根毫毛。正准备带上家伙，再探一次那该死的南芜湖底你倒自己摸回来了。”
秦毅沉默片刻，眼神忽然变得异常郑重，他两步走到于飞面前，伸出手：“于飞，别运气抵抗。”
于飞一愣，虽不明所以，但他对秦毅的信任是刻在骨子里的。
他放松身体，任由秦毅一手搭在他腕脉上。一股温润却难以捉摸的暖流缓缓渗入他的经脉，首向更深处探查。
秦毅闭目凝神，灵气在于飞体内细致地游走，感受着他丹田沉寂的真元与识海之间那道若隐若现、却又因强行中断而显得格外粗糙的裂痕。
秦毅控制着那缕精纯的灵气，在于飞的经脉间谨慎流转，重点探查其丹田气海和关元、神阙等关乎根本的大穴。
随着探查深入，他眉头微蹙，果然感受到于飞体内那股积蓄待发、却又戛然而止的冲击势能残留的痕迹，以及强行中断带来的经络震荡。
片刻后，秦毅收回灵气，眼神变得更加认真：“之前你不在的时候，我曾告诫过罗宽，若他日后欲要突破七境，务必先来找我。”
罗宽立刻点头：“确有此事！你当时说关乎后续修行，极为重要。”
于飞眯起了眼睛。
“正是关乎七境！甚至不只是七境。”秦毅目光扫过两人，语出惊人，“这秘密，其实就是‘三花聚顶’的第二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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