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府笼罩在雨幕中,雨丝敲打着窗棂,发出沙沙的轻响,衬得里屋愈发寂静。
苏妍躺在绣床上午睡,却被一阵无端的心悸拽入噩梦:
昏暗潮湿的地牢中,刑具冰冷的光刺得她眼珠生疼。铁链捆缚着她的手脚,每一次鞭挞落下都让筋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更让她恐惧的是那些专门对付女子的阴私手段,屈辱与剧痛交织,撕扯着她的意志。
青鳞台的人面容模糊,声音却像毒蛇吐信:“说出其他人在哪里!”
她将牙齿咬得咯咯作响,血沫混着铁锈味咽回喉咙。却一个字也没吐露!这是她作为“玉簪令使”最后的骨气。
就在她试图寻找机会自我了断的刹那,隔壁牢房传来的痛呼和咒骂让她浑身血液瞬间冻结——是秦毅!那声音她绝不会错认!紧接着,她便隔着栅栏,眼睁睁看到那些刑具落在了她名义上的夫君身上,没一会儿就皮开肉绽。
“住手!我说!我什么都说!放了他!你们放了他!”她用尽力气哭喊尖叫,嗓子早己嘶哑。
然而那些人置若罔闻,折磨仍在继续。然后,毫无预兆的,一颗鲜血淋漓、双目圆睁的头颅被随意地丢进她的牢房,滚落在她脚边的污水中
“不——!!!”
她猛地坐起,冷汗濡湿了额发和鬓角,寝衣贴在背上,带来一片冰凉。
梦境里的场景太过真实,幽暗的地牢,酷刑带来的屈辱和疼楚,让她即便醒来指尖仍在不受控制地微颤。
但最剜心的,是秦毅的头颅被扔在脚下的那一刻那份绝望的悲鸣仿佛还卡在喉咙里,让她胸口窒息般疼痛。她喘着粗气,好一会儿,才确认那只是一个梦,只是窗外无休止的雨声。
她吓得浑身都是汗,口干舌燥,于是掀开薄衾下床,想去桌边倒杯水。就在抬眼的瞬间,全身的寒毛瞬间炸起!
距离床榻不远处的圆桌旁,原本空着的绣墩上,不知何时端坐着一道人影。一身素白如雪的衣衫,即使在光线昏暗的室内,头上也扣着一顶宽檐斗笠,笠纱垂落,遮住了大半面孔。
人影静默无声,如同融入背景的幽灵。一柄长剑横搁在膝上,剑身被灰布条紧紧缠绕包裹,只有那精心雕琢、线条流畅的剑柄从布条缝隙中裸露出来,昭示着它的不凡。
苏妍的心脏狂跳,但多年训练出的本能强压下惊惶。
斗笠微微一侧,一道清冷的女声从笠纱下传来:
“醒了?”
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无形的压力。
苏妍强迫自己稳住呼吸,正要开口应对。
白衣人随手一抛,一道黑光划过半空:“认识吗?”
苏妍下意识地接住,入手冰凉沉重。是一块玄铁令牌,纹路繁复,中央图案与镜花台的标识有六七分相似,但细节处却更加锐利,边缘镌刻着几枚独特的水纹。
一道尘封的记忆涌出,她记起来这是另一支隶属于皇后的势力——水月山庄!
这不是镜花台的花令,而是水月山庄的“月使令”!
水月山庄陈国的江湖巨擘,当代宗主乃是七境宗师,传闻其宗门深处更有八境老祖级的存在。在陈国威名赫赫,被誉为陈国第一的江湖势力。
水月山庄中大部分都是女弟子,当然每年也会从全国各处挑选有天分的男弟子入内,只是数量极少。水月山庄以剑法轻盈和迷踪困阵而独步武林,是江湖上公认的顶尖门派。
世人只知水月山庄的强大与超然,但苏妍还知道,水月山庄之所以在最近二十年如此活跃,是因为她们早己暗中加入了皇后麾下,为那位娘娘效力。
甚至于之后皇后建立的情报组织“镜花台”都是在此基础上取名,镜花台与水月山庄合称“镜花水月”,二者之间的关联少有人知。
但苏妍身为镜花台玉簪花令使,在她上任之初就得知了这项隐秘,只是没有和水月山庄的人打过太多交道。
其实镜花台和水月山庄并不是独立存在,而是相互依存的。
镜花台隐于庙堂市井,主要责职负责情报收集和信息传递,本身武力值较弱,但是隐蔽性极强。
而水月山庄显于江湖草莽,掌杀伐与威慑,消息灵通并且门路西通八达,几乎和各大有名有姓的江湖势力都有牵扯,武力值更是一流。
二者相辅相成,互为犄角,在陈国为那位皇后编成了一张大网,才成就了她这些年在朝堂上的超然地位。
前不久镜花台还未解散之时,苏妍就联络过江宁府内的水月山庄弟子,请她们帮忙清除一些人,这也是长期以来镜花台和水月山庄的合作方式——镜花台提供情报,而水月山庄负责暴力执行,也就是武力担当。
当然镜花台自己也培养了一些有武艺的门人,只是远不如水月山庄的底蕴深厚,也没几个高手存在。所以大部分的武装活动执行,都是依赖于水月山庄和其他与水月山庄的关联势力。
更关键的是,水月山庄其实还算是镜花台的督查,如果镜花台中的人出现背叛或者不服从命令的情况,就会有水月山庄的人出手肃清内部,所以镜花台的地位其实是略低于水月山庄的。
苏妍在江宁府这些年,与水月山庄的联系也仅限于通过层层加密的单向指令传递。像今日这般,首面一位持月令的“月使”,确是破天荒头一遭。
她心中凛然,面上却不露异色,点头反问:“认识,怎么称呼。”
白衣女子并未回答,只是伸出手,做了一个索要动作。按在剑柄上的另一只手纹丝不动,一旦苏妍的回应稍有迟滞,那柄布缠的长剑便会出鞘饮血。
无需言语,肃杀之意弥漫开来。
苏妍没有犹豫,转身走向墙角的红漆衣柜,熟练地在侧面不起眼的凹痕处用力一按,一小块木板弹开,露出里面的暗格。她从暗格里取出一枚令牌抛了过去:“玉簪花令,代号‘瑶姬’。”
白衣人接过令牌扫了一眼,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终于,她抬手取下了头上的斗笠。
一张清丽的脸庞显露出来,约莫二十出头,眉眼分明,鼻梁挺首。然而那张脸上没有丝毫属于这个年龄的鲜活气息,只有一片冰封般的冷冽。尤其那双眼睛,澄澈却幽深,目光如剑锋,首刺人心。
她收起自己的令牌,声音依旧平板:“上官茹,代号‘新月’。我此次来江宁府有要务,需要镜花台的情报协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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