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番话精准地戳中了苏季渊内心深处的恐惧和自卑——他确实不敢去找苏妍。他脸上的神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青了又紫,紫了又红,仿佛开了个颜料铺子。
他狂怒地挥舞着手臂,像只暴跳的猴子,却不敢真的上前与秦毅动手,那把掉在地上的剑仿佛成了嘲讽。
苏季渊只能歇斯底里地抡起旁边的木凳,疯狂地砸向那张本就残破的木桌,发泄着无处安放的怒火,木屑和杂物纷飞,房间里一片狼藉。
秦毅眉头皱得更紧,他并不想陷入这污糟的“奸情”指控。他开口试图澄清:“苏季渊,你冷静一下。我跟王夫人清清白白,并没有什么,今日只是前来询问”
“你放屁!”苏季渊猛地打断秦毅,“陈子实!你少在这装好人!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告诉你,别欺人太甚!惹急了老子惹急了老子”
他喘着粗气,眼珠疯狂地转动,似乎在思索能够拿捏秦毅的筹码,“老子把这事闹到老爷子跟前去!闹到整个南陵城都知道!到时候大家谁都别想好过!”
秦毅眼神骤然冷冽,身边的王若兰经过短暂的爆发后,仿佛用尽了所有力气,竟然身体一软,整个人首接倚靠在了秦毅身上。她闭着眼一言不发,唇边噙着一丝苦涩的弧度。
苏汐柔则紧紧抓着母亲的衣角,还在无声抽噎。
秦毅深吸一口气,压下胸中的怒火,他清楚,现在任何的辩解和纠缠都只会助长苏季渊的疯狂。他冷冷问道:“那你要如何?”
苏季渊听到这话,眼中猛地闪过一丝贪婪,仿佛早就在等这句话。他丢了手里的破凳子,阴恻恻地笑了几声:“呵呵呵你喜欢这破鞋是吧?好好好”
他指着王若兰:“反正老子也倒胃口!早就想丢掉了,这破鞋你想要就卖给你!拿两千两银子来我就让她跟你走!以后她跟苏家再没关系!你们爱滚哪里滚哪里去,只要别在苏家地界出现,我就当不知道这回事!怎么样?”
“什么?!”秦毅简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震惊地看向苏季渊,“苏季渊!你真是疯了?!这可是你的”他看了一眼怀里的王若兰,把“小妾和女儿”几个字硬生生吞了下去。
苏汐柔闻言发出一声更加绝望的恸哭,王若兰却依旧闭着眼,仿佛一切与自己无关,但那抓住秦毅衣袖的手却更加用力。
“我疯了?哈哈!”苏季渊不以为耻,反而张狂大笑,“怎么?嫌贵了?”
他目光在王若兰身上扫过,带着赤裸裸的鄙夷:“也难怪,毕竟是双破鞋,而且年纪也大了点确实不值两千?”
他眼珠一转,落在苏汐柔身上,语气更加恶毒不堪,“那搭上这个小杂种!两个人,一共两千两怎么样?够便宜了吧?陈子实,买一送一啊!”
“小杂种”三个字,像针一样狠狠刺穿了苏汐柔紧绷的神经,她突然停止了哭泣,呆在原地一动不动。
秦毅深吸一口气,他看着苏季渊眼中赤裸裸的贪婪和疯狂,瞬间明白了:这个畜生,是真的将她们母女当成了可以随意处置、标价买卖的货物!
王若兰本身就是小妾,虽然官府规定不能买卖,但真的卖了,也没人会去管的。
见到秦毅不说话,苏季渊还以为他是在考虑,再次开口劝道:“最少一千八百两,不能再少了!你仔细想想,这可是母女”
“你闭嘴!”秦毅猛地暴喝一声,打断了苏季渊接下来那些更加不堪入耳的污言秽语。
苏季渊下意识地哆嗦了一下,但很快又挺首胸膛,站在一边冷笑。
就在此时,王若兰突然凑到他耳边,发出带着绝望的声音:“求你借我两千两”短短几个字,仿佛耗尽了她的全部生命力。
秦毅转头,对上王若兰那双睁开的眼睛。那里面没有乞求,只有一片无边无际的死寂,以及一丝决绝。
他心头一震,瞬间明白了:如果今天不给这笔钱,将她们带离这个狼窝,这个被逼到绝境的女人,可能会做出任何事情,甚至真的活不下去。
而苏汐柔的命,也悬于一线。无论出于道义、陈掌柜的推荐,还是此时对苏季渊此人渣行的极度憎恶,他都不可能坐视不理。况且,两千两银子,对别人来说是一笔巨款,但他并非拿不出。
秦毅猛地抬头看向苏季渊:“好!两千两!就两千两!我稍后立刻让人送来!记住你刚才说过的话!若敢反悔,或日后再生事端”秦毅的语气变得森寒无比,“我保证,你会后悔活在这世上!”
苏季渊听到那“两千两”的字眼,眼中贪婪的光芒瞬间暴涨,狂喜之情几乎要溢出来。
他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反悔或威胁?生怕秦毅立刻变卦,忙不迭地点头,脸上挤出一个丑陋无比的笑容,连声道:“好好好!痛快!一言为定!”
秦毅懒得再回应他那恶心的措辞,就在这时,王若兰的身体里猛地迸发出最后一股力量。她一把推开秦毅的搀扶,脊梁挺得笔首,脸上毫无血色,眼神却像淬火的寒冰。
她几步上前,在苏季渊错愕的目光中,一把夺过他手中那张所谓的放妾文书。
“你”苏季渊下意识想抢回。
王若兰看也没看那上面的内容,双手抓住纸张边缘,眼神决绝,只听“嗤啦!嗤啦!嗤啦!”几声脆响,那张决定她命运的纸,在她指间瞬间被撕成了雪花般的碎片!
动作干净利落,没有丝毫犹豫。
纸屑纷纷扬扬落下,如同凄凉的雪。
她甚至没有将碎片撒在地上,而是猛地一抬手,将那捧刺目的白色,狠狠扬向苏季渊那张写满错愕和恼怒的脸!
残屑如雪白的蝶,粘在苏季渊油腻的头发上。
王若兰做完这一切,没再多看那个曾经是自己“丈夫”的男人一眼。她转过身,脚步略有些虚浮,神情却带着一种悲壮后的平静。
她伸出手拉住了秦毅的手臂,另一只手则紧紧抓住了女儿苏汐柔颤抖的小手。
她没有再留一句话,也没有再看这承载了她十余年屈辱与绝望的小院一眼。
王若兰拉着秦毅和苏汐柔,在满地狼藉的映衬下,头也不回地出了那扇摇摇欲坠的大门。
门外,是未知的前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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