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只要一件事——那三百块,分我一半。我搬出去住,从此以后,咱们各过各的,两清。”
周安国一听这话,顿时炸了,整个人像炮弹一样跳起来,冲上去就是狠狠一推,怒吼道:“老三!你疯了是不是?那是我妈辛辛苦苦赚的钱!你耳朵聋了?听不见刚才她说的话?那钱是给翠芬准备的!你敢动一个指头试试!”
周立国猝不及防,被推得踉跄几步,后背撞到了墙角的饭桌,碗碟哗啦一阵乱响。
他瞬间暴起,眼中戾气暴涨,毫不示弱地反扑上去,抬手就揪住周安国的衣领,两人瞬间扭打成一团。
拳脚相加,嘴里骂着脏话,你推我搡,尘土都被踩得飞扬起来。
周建国依旧站在一旁,双手插在裤兜里,神情冷漠,嘴角甚至浮现出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
他的目光缓缓从打架的兄弟身上移开,偏过院子望向远处那堵斑驳的土墙,仿佛眼前这场撕破脸皮的闹剧与他毫无关系。
他根本没打算上去拉架,甚至连眼皮都没多眨一下。
周努力吓得脸色发白,手忙脚乱地一把将妹妹周秀丽拽到身后,自己连连后退,直到后背抵住墙壁才停下。
他的嗓门抖得不成样子,说话断断续续:“别打了!都住手!你们俩快停手啊!再打下去非出人命不可!”
赵霖再也撑不住了,只觉得浑身力气被抽干,双腿一软,一屁股重重地坐到了那张瘸腿的板凳上。
她颤抖着伸出手,把身旁那根磨得发亮的拐杖递给了站在一旁、脸色苍白的沈翠芬。
泪水无声地从她眼角滑落,一颗颗砸在灰扑扑的泥地上,洇开一个个深色的小圆点。
她望着村长,声音哽咽却清晰可闻:“村长,这日子……真的过不下去了。这个家,散了。”
云中磊实在是看不下去了,眉头紧皱,脸上青筋暴起,猛地一嗓子吼了出来:“都给我住手!疯了吗?这是在自家堂屋里动手,像什么话!”
几个本家的亲戚听见这声怒吼,急忙从门外冲了进来,七手八脚地扑上去,用力把周安国和赵霖两人拉开。
俩人身上都挂了彩,脸上、身上都有明显的伤痕。
亲兄弟打得跟不共戴天的仇人似的,下手毫无顾忌,谁也没在最后关头留情。
周安国的一只眼睛已经青紫肿胀,几乎睁不开;而赵霖的鼻子还在不断地流血,鲜红的血滴落在地上,怎么按都止不住。
云中磊站在堂屋中央,脸色铁青,当着一屋子人的面,声音沉沉地开口说道:“人都在这儿,谁也别躲,说说清楚——这三百块,到底咋分,才算公平?”
彩菊立刻挤到周安国身边,从衣兜里掏出一块破旧的、洗得发白的手帕,小心翼翼地递到他手中,嘴里还小声嘟囔着:“安国,你别冲动,先擦擦血……我跟你念叨过好几回了,那五百块本来就是你应得的。建国早几个月就把二百块花掉了,剩下的三百块,理应归你才对。”
旁边几个本家的媳妇儿一听这话,顿时变了脸色,齐刷刷转过头,站到了赵霖那一边,七嘴八舌地帮腔:“人家赵姐辛辛苦苦卖油条,起早贪黑挣的钱,想给自家闺女花,怎么就不行了?这碍着谁了?轮得到你们来指手画脚?”
周秀丽见状,立刻站了出来,站在堂屋中间,声音清亮,不卑不亢地说道:“什么叫‘自己挣的’?我大哥每个月工资,哪一回不是一分不落地交到家里?大嫂卖油条赚的钱,用的油、面粉、锅碗瓢盆,哪一样不是用我大哥的钱买的?”
她越说越激动,语气愈发坚定:“要不是我大哥出钱撑着这个家,你们卖油条的本钱从哪儿来?现在钱赚出来了,倒说成是她的私房?这算什么道理!”
村里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围在堂屋四周,你一言我一语地议论开了,声音越吵越高,眼看又要乱成一锅粥。
最后,不知是谁在人群里大声喊了一句:“别吵了!别争了!干脆,一人一半,谁也不吃亏,谁也别闹心!”
这句话一出,周安国立刻瞪圆了眼睛,脸涨得通红,冲着那人吼道:“五百块!人家早就花掉了二百块!这笔账不能不算!剩下的三百块,也得先补够那二百块的亏空!补够了再说分不分的事!”
赵霖靠在门边,冷眼看着眼前这群人争得面红耳赤,心里却是一阵冷笑。
真精彩啊——区区三百块钱,就这么轻易地把一家人的脸皮撕得稀碎,亲情荡然无存,连最亲的兄弟都能打成仇人。
可笑,也值得!
她终于忍不住,冷笑了两声,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进了每个人的耳朵:“周叔,您说话之前,能不能动动脑子?现在提‘分钱’,那就是‘分家’!您真想好了吗?我们周家,从祖上到现在,什么时候分过家?传出去,不怕人笑话?”
周秀丽见气氛愈发紧张,赶紧伸手拽了拽周努力的袖子,拼命朝他使眼色,生怕他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
周努力低着头,一言不发,但眼神却异常清明。
他知道,三百块钱听着不少,可真要分下去,每人不过几十块罢了。
可要是真开了这个口子,分了家,以后这个家怎么办?
这一大家子人,谁来养活?
谁来承担?
他猛地一拍大腿,腾地站起身,声音震得屋梁都仿佛在颤:“我还活着呢!骨头没断,手还能动,眼睛也看得见!分什么家?!现在就分,我算什么当家的男人?!”
周秀丽急了,眼眶都红了,一步上前,声音发颤地质问道:“那果园呢?房子呢?还有那几块值钱的地皮呢?你不分家,这些将来怎么分?难道以后家里人全都不干活,就靠你一个人扛着?你能养得起吗?这一大家子,张嘴吃饭的可有十好几口!”
周努力的眼神猛然一滞,目光死死地落在赵霖身上,又缓缓滑落到她脚边那根孤零零躺着的拐杖上——那根拐杖像是一道冰冷的判决,宣告着她的下半生再也无法清晨推车出门,吆喝着卖油条过活了。
他慢慢地抬起头,环顾了一圈屋子里的人——周建国家、周安国家、周秀丽、沈翠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