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天光微熹,薄雾透窗。
红烛已冷,锦帐低垂。
李青霄睁开眼睛,看着旁边的女子,能清淅地嗅到从对方身上载来的清雅馨香。
一时间,一种难以言喻的感受涌上心头。
自己真的成亲了啊!
总感觉如梦似幻,不太真切。
身边的萧文君嘤咛一声,也悠悠转醒,四目相对。
那双原本还带着惺忪睡意的眸子,瞬间清明,长睫微颤,脑袋一转,移开视线。
李青霄看着她这副模样,心思活络开来。
拜堂成亲,洞房花烛。
可昨晚他压根没有一杆进洞啊,甚至连花园门口都没有溜达。
他思来想去,他觉得应该还是没有真正洞房的缘故,难怪总觉得缺了点儿入骨的真实感。
洞房这事儿,还是得早点落到实处才行!
念头一起,他也没拐弯抹角,直接侧过身,支着脑袋,目光灼灼地看着枕边人:“我们什么时候可以真的洞房?”
“啊?”面对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萧文君不由眼神躲闪,她慌乱地扯了扯滑落的衣领,轻声说:“再给我点时间,我会尽快。”
老实说,李青霄的外貌和天赋都没得挑。
关键是昨晚,她都认了,但他却退了一步。
这何尝不算是一种尊重呢?
此刻,心底那份好感确确实实在萌芽。
她觉得,再相处个几天,待好感变得更为浓厚一些,心里那道无形的门栓,应该就能坦然拨开了。
情之所起,有时是经年累月的牵念,有时,也不过是惊鸿一瞥下的光影震颤。
慕强是人之天性,萧文君亦不能免俗。
当她在发现李青霄的实力后,对李青霄的印象就大为改观。
一开始,她是感觉李青霄在李伯伯离世后过来投靠,纯粹就是想赖在萧家吃吃喝喝,图享受日子。
这样的人,八成是没什么本事的人。
可是,李青霄是一品宗师,那就另当别论了。
以他的实力,去哪里都会有人奉为座上宾的。
“尽快是多久,总得给个准数吧!”李青霄又问,身子还凑近了几分,温热的呼吸几乎拂过她的耳垂。
“恩……最多……最多十天。”萧文君纠结了一下,回答说。
太快,显得自己不矜持。
十天,不快不慢,她觉得差不多。
现在不能马上答应,主要还是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陌生与扭捏在作崇,总感觉不熟悉,两人之间还隔着一层纱,没什么感情。
再给点时间,她相信两人的感情可以培养起来。
到时,她就能坦然接受了。
“行。”李青霄笑着答应下来。
十天,不算漫长。
而且,萧文君这性子,不象是那种随口糊弄,说话不算话的人。
她能亲口应承下来的事,想必也不会打什么折扣。
萧文君道:“起床吧,得去给娘敬茶了。”
“好。”李青霄起身穿衣,动作麻利。
虽说非是赘婿之名,但眼下寄居萧府,吃着人家的,住着人家的,在外人眼里,跟那赘婿又有啥两样?
入赘的标签,怕是早已甩不脱了。
当然,他对赘婿之名,并不忌讳。
“我先去外面等你。”
李青霄盥漱穿衣后,对着萧文君说。
他不需要涂抹胭脂,自是要快得多。
“恩,我很快就好。”
萧文君转头回应,接着抓紧时间对镜梳妆。
片刻之后,她对着铜镜又照了几下,满意起身。
来到屋外,却见李青霄正拿着一根光秃秃的树枝在耍,手腕翻飞,身随枝走,一招一式,隐隐透着一种奇异的韵律,看着象是在练剑法。
萧文君越看越是眼熟,心中惊讶:“这不就是我昨晚使的沧浪分涛吗?”
李青霄只看了一遍,就把剑招全给记了下来。
不过,她很快就释然了,这么年轻就是一品宗师,天赋自然非凡。
当然,记住了招式也只是徒有其形。
真正的剑法精髓,在于内息运转的心法口诀与运气法门。
“不错!”
萧文君鼓掌叫好。
李青霄闻声收势,用树枝挽了个漂亮的剑花,笑着走过来,举着手中的树枝说:“确实不错,绝世好剑!”
“啊?”
萧文君轻轻蹙眉,看着那光秃秃的树枝,疑惑不解。
李青霄摇头:“唉,男人的快乐你不懂。”
“我确实不懂。”萧文君一脸费解。
指枝为剑?
无法理解。
李青霄也不跟萧文君多解释,因为这没法解释,这是男女天生的差别。
男人习惯将事情简单化,而女人往往会复杂化。
李青霄手握树枝又比划了几下后,才依依不舍地放到了一旁。
“你以前就练过剑?”萧文君问道。
李青霄回答:“练过点基础剑法。”
萧文君说道:“晚些时候我带你去后山剑冢,传你心法。待会儿敬完茶,先跟我出门一趟,带你认识一下名剑山庄在明州城的产业。”
李青霄点点头:“恩。”
两人并肩穿过庭院回廊,一路交谈着前往厅堂。
途中,正好碰到同样早起的萧文灵。
“姐夫,我给你找了本关于武道基础的典籍,你有空可以看看先了解一番。等我有空,再慢慢教你。练武啊,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萧文灵风风火火地过来,手上拿着本书,对李青霄说。
“多谢。”李青霄微笑着接过书。
“你这是要教他练武?”萧文君讶然。
萧文灵回道:“姐,虽然姐夫已经过了习武的最佳年纪,但你也不用这个表情吧。有上进之心,总是好事,你应该鼓励他。”
萧文君哑然失笑:“鼓励,我肯定鼓励。”
她很快便想明白了,萧文灵肯定是不知道李青霄的真实情况。
看起来,李青霄似乎在逗萧文灵?
那她就不多管闲事了。
李青霄说道:“是,你姐很鼓励我。”
萧文灵听后,颇为惊讶:“是吗?看来你们昨晚相处的很愉快啊!”
李青霄道:“那是当然,文君亲手帮我练剑,令我受益匪浅,我十分高兴。”
一旁的萧文君听着微微蹙眉,她总感觉这话哪里不太对劲。
“姐,你带姐夫练剑了?”萧文灵不由问。
“啊?是,是练了。”萧文君忙不迭代点头。
李青霄又说:“正所谓宝剑锋自磨砺出,以后还要文君带我多练,帮我多磨。”
萧文君听后,终于明白过来哪里不对。
分明是意有所指,此剑非彼剑!
她斜眼瞥了一眼李青霄,这个坏家伙,看着一副儒雅随和的书生模样,实则大相径庭。
所谓表里不一,大抵如此。
“先去敬茶吧。”
萧文君没好气地横了李青霄一眼,脸颊微热,加快了步伐。
“姐夫,可以啊,我本来以为你会挨揍呢!”萧文灵用手肘顶了一下李青霄,笑着问:“这么说来,你跟我姐顺利洞房了?”
李青霄沉吟不语。
只是shu通d管而已,又没进行sui道k探,这肯定不能算是洞房。
过了一会儿后,他答曰:“如洞。”
“蠕动?”
萧文灵眉头紧蹙,大为困惑。
“什么意思?”
她一脸不解地问。
李青霄想了想后,解释说:“洞了,但又好象没洞。”
“嘶……”萧文灵一副深思的模样。
半晌后,她一拍手,了然于胸。
“我明白了,一定是你方法掌握不得要领,所以失败了,看来姐夫你还真需要妖书学习啊!放心,这事包在我身上。”
李青霄见萧文灵完全想歪了,顿觉好笑,但也没有解释。
当然,床第之私本就不宜对外说,即便萧文灵非寻常女子。
“你俩在嘀嘀咕咕说什么呢?”
走在前头的萧文君停顿脚步,转头询问。
“哦,没什么,我让姐夫多看书。”萧文灵快步走上去,接着对萧文君道:“姐,你也一样。”
萧文君回道:“关我什么事。”
萧文灵说道:“你跟我姐夫不是洞房不顺利嘛,说明你俩都不懂,改天我给你找一些这方面的书,看了你就懂了。”
萧文君听后,忍不住训斥:“萧文灵,你要死啊,你一个女孩子知不知羞!”
萧文灵大气地摆手:“怎么了,我们江湖儿女是这样的,不就是那点男女之间的破事嘛,有什么好忌讳的。行了行了,我去衙门了。”
说完,她便大步流星地及时撤退。
因为,她已经察觉到萧文君隐隐要喷发的怒火了。
“你都跟她说了些什么?!”
萧文君看向李青霄,表情复杂。
李青霄很是无辜地解释:“我没什么都说,是她问我们有没有洞房,我觉得我们昨晚的情况,也不能算完全没洞房,便回答说洞了,但又好象没洞。谁知道,她好象误会了什么,可能是觉得我们俩对洞房之事不太懂,就说要帮我找妖书来看。我也没有想到,文灵这么热心。不过,我是不会看妖书的,我对那种东西完全没兴趣。”
萧文君轻叹一声,无奈道:“文灵人挺好的,就是可能性子有点古怪,不象寻常女孩,你不见怪就好。”
李青霄回道:“不见怪,我觉得二小姐很好,一看就是女中豪杰。”
两人来到厅堂,给端坐于上首的萧夫人奉茶问安。
萧夫人很和善,一脸笑意盈盈。
对于李青霄这个女婿,也是越看越顺眼。
“走,先带你去各处店铺转转。”
敬茶完毕后,萧文君领着李青霄往外走。
“萧家主营铸剑,其他方面也都略有涉及。以前山庄鼎盛辉煌之时,在其他城池都有驻点分号,经营过不少生意。只是随着江湖地位下跌,生意也渐渐被人挤占,只能放弃一部分,并且收缩范围。我爹死后,就连我们在明州城的新桥码头都被万舟帮抢了去,现在我们的船只搬运货物进出还得给人家交钱呢。”
“就公然明抢吗?”李青霄不禁问。
萧文君解释道:“所有的码头都是朝廷的,只是官府人手有限,管不过来,就会将一部分码头分出来与武林门派合作,减轻官府直接管理的压力,官府只需要坐等收钱便是。抢码头,不仅要靠武力,还得靠和官府的关系。万舟帮成立的时间不到百年,但发展势头却是很猛。如今和官府的关系,非常紧密。反观我们名剑山庄,现在从朝廷那边拿到的铸剑生意份额,都是在逐年减少的。”
李青霄微微点头,他以前跟着义父浪迹江湖,是闲散之身,对于帮派势力的发展与经营并不太懂。
现在听萧文君这么一说,大致算是清楚了。
帮派要扩张,不仅要有高手坐镇,更要和朝廷打好关系。
这么一想,他就基本明白了。
说白了,所谓武林,不就类似于黑道组织一般的存在么?
彼此之间竞争不断,动不动就械斗,死人那是常有的事儿。
而黑道要想做大做强,就得和白道交好啊。
两人还未出府,便有丫鬟匆匆跑来。
“大小姐,柳少爷又来了。”
萧文君略显无奈地问:“人呢?”
丫鬟回道:“就在府外等您。”
“知道了。”萧文君点点头。
“霸刀门的柳少主?”李青霄问道。
萧文君:“你知道他?”
李青霄:“之前听人说起过,还说他苦苦追求你许久,终于成功,传言你们好事将近。”
萧文君轻呵一声:“那是他自以为的,我从来都不喜欢他。至于传言,多半是他跟朋友吹牛传开去的。”
两人走到山庄门口,便瞧见一个锦衣男子正侧身靠在一旁的剑佣上,微微低头,一手环在身前,一手握拳抵在额头,一副静候佳人的深沉模样。
看着对方刻意摆出来的姿势,李青霄看得有些难绷,脑海中不由自主就蹦出一句话来。
妈的,最烦装杯的人!
对于柳云涛老是摆姿势的奇怪行为,萧文君已经习惯了。
若是萧文灵在场的话,肯定又要忍不住吐槽几句了。
馀光瞥到萧文君出来的柳云涛,故作深沉地开口说:“文君,我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萧文君瞅了他一眼,没什么反应,径直走过,没有理睬。
“哎哎哎,文君,你听我说啊!”
柳云涛一看萧文君压根没搭理他,赶忙跟上。
“我爹已经答应我了,他会出面跟万舟帮的帮主戚长风讨一个人情,以重金购得沧浪剑。到时候,我登门提亲,沧浪剑会作为聘礼之一。”
萧文君脚步一顿,看着柳云涛:“剑,我会自己想办法取回来,不劳柳兄费心。柳兄是觉得,我会为了剑而出卖自己,进行交易吗?”
柳云涛连忙解释:“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想表达我的心意,我对你是真心的,我就想证明给你看。为了你,我做什么事情都可以!”
萧文君轻叹一声,回道:“柳兄的心意,我心领了,但你我并不合适,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
她知道柳云涛不是什么坏人,但她确实对柳云涛没感觉。
论相貌,柳云涛当然没萧文灵说的那般丑,可的确一般。
论武学,柳云涛不比她强。
论心性,柳云涛不够成熟。
不管从哪一方面看,柳云涛都没合格。
柳云涛争辩道:“怎么就不适合,你我门当户对,大家都觉得我们甚是般配。”
萧文君眼神一冷:“没完没了了是吧?”
见萧文君似乎生气了,柳云涛表情一滞,眼神怯懦,看起来怂怂的。
李青霄看了个真真切切,明明白白,忍不住在心底腹诽,还真是应了那句话,舔狗是没有好下场的。
追女人就象上床一样,一软到底怎么行,得软中带硬,刚柔相济啊!
萧文君伸手一拉李青霄,主动挽住骼膊,对着柳云涛又道:“还有,我已经成亲,这位便是我夫君。希望柳兄以后不要再说一些令人误会的话,这对彼此都好。”
“成亲?!”柳云涛看了看李青霄,对于这个小白脸,他当然早就注意到了,只是并不在意。
短暂的错愕之后,他笑着说:“文君,你用这种理由拒绝我,未免有损自己清誉了。昨天我才见过你,你那时候怎么不说你成亲了。还有,这人又是哪里冒出来的?”
萧文君解释道:“他昨天到的,我们晚上成的亲,事发突然,一切从简。他是我爹故人之子,在我没出世的时候,就指腹为婚定好的亲事。我想,这件事情,我以前跟你提起过。”
她以前为了拒绝柳云涛,说起过指腹为婚一事。
只不过,柳云涛并不相信,还说要是真有这么一门婚事,人家早就找来了。
李青霄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说点什么,最终只是对着柳云涛微微一笑,抬手抱拳:“在下李青霄。”
柳云涛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扫视,脸上露出一个难以置信的凄惨苦笑,眼中的光芒渐渐消散,缓缓摇头:“不可能,我不信,这不是真的……”
萧文君说道:“是真的,你看这府上,那么多红灯笼,都是昨晚为了婚事临时布置的。”
柳云涛往里面瞅了瞅,发现确实布置得很喜庆,很特别。
只是,他依旧不死心地说:“文君,这不象你,就算他真的跟你有婚约,你们也不应该这么快就成亲,他凭什么?”
李青霄道:“凭我可以入赘。”
他觉得,自己应该还是说点什么。
“啊?”柳云涛一愣。
李青霄又道:“想必柳兄应该知道文君一心振兴家业,她当然是不能嫁出去的了。而我,可以入赘。柳兄贵为霸刀门少主,怕是不能当赘婿的。所以,从始至终,你与文君都没有丝毫可能。柳兄,不要执着了。”
有时候,光靠拒绝是没用的,得用最现实的沉痛一击,才能让人清醒。
“入赘,入赘……”
柳云涛面色惨淡,喃喃自语。
当赘婿,他自是做不到的。
“我们走吧。”
萧文君挽着李青霄,从柳云涛身旁绕过。
“不!不!不……!”
撕心裂肺的声音,从两人身后响起。
李青霄回头看了一眼,见柳云涛仰天长啸,悲痛不已。
庄内。
“谁在外面哭天喊地?去问问。”
萧夫人皱眉对着身边的丫鬟说。
丫鬟应了一声,快步走了出去。
没一会儿后,便又回来了。
“回夫人,是柳公子,好象很伤心的样子。”
“是那小子啊。”萧夫人听后,微微一笑:“拿一盒点心和一壶酒送他,就说……当是请他吃文君的喜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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