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柔走到被安置在一块相对干净石板上的江凡身边。
老秦正在用金针封住他几处要穴,减缓邪毒侵蚀,同时将调配好的药液一点点喂入他口中。
“顾大人,江大人伤势极重,邪毒已随气血枯竭侵入心脉边缘……寻常药物恐难根治,必须尽快找到……”
老秦抬头,眼中满是忧虑和焦急。
“本座知晓。”
顾柔打断了老秦的话,她的目光落在江凡苍白染血的脸上,又移向他胸口那枚微微发热的巡使腰牌。
腰牌上载来一丝极其微弱、但异常精纯的赤极真火波动,如同风中残烛,却顽强不灭。
正与他体内残存的真意艰难共鸣,对抗着深入骨髓的邪毒。“《瘟血注疏》中记载的‘净血莲’,是唯一希望。”
她清冷的语气带着沉重的压力。
魔种虽毁,源头暂时拔除,但这如同跗骨之蛆的邪毒仍在肆虐,江凡的伤势就是最直接的证明。
找不到克制邪毒的根本解药,这场血瘟就远未结束。
“柳双!”
顾柔唤道。
“属下在!”
柳双的身影瞬间出现在她身侧,身上亦带着战斗后的痕迹。
“此地由你与净秽营统领共同主持善后。务必清理干净,确保无邪秽残留,妥善安置幸存者。
所有采集的邪毒样本,连同那本《注疏》,立刻送回镇抚司秘库!”
顾柔语速极快,条理清淅。“本座亲自护送江凡回衙。
召司内所有精研毒理、疫病的巡使,破解《注疏》,查找‘净血莲’,刻不容缓!”
“遵命!”
柳双肃然领命。
顾柔不再多言,玉手虚抬,一股柔和的寒冰罡气托起昏迷的江凡,将他稳稳护住。
她最后看了一眼这片正在烈焰与药雾中被强行净化的污秽之地,以及远处顺天府依旧沉睡在夜色中的轮廓,眼中寒芒更甚。
尸瘟长老未除,黑骷匪的线索未断,血瘟的威胁如同悬顶之剑。
而此刻,她最重要的锋刃,正命悬一线。
“回衙!”
顾柔的冰寒罡气裹挟着江凡,如一道玄色流星撕裂夜色,轰然坠入镇抚司深处那座布满隔绝符文的“回春阁”。
“大人!”
早已严阵以待的几位司内首席医师与药师被这迫人的寒气激得后退半步,但看到顾柔怀中那气息几近断绝、浑身密布恐怖暗红斑点的身影,立刻抢上前来。
“让开!”
顾柔的声音比她的罡气更冷,直接将江凡平放在中央寒玉床上。
玉床瞬间腾起白雾,压制江凡体内躁动欲燃却濒临熄灭的赤极真火与疯狂侵蚀的邪毒。
她指尖连弹,数道凝练的寒冰罡气精准刺入江凡心脉周围大穴,强行冰封住那如毒蛇般窜向心窍的暗红邪气,暂时吊住他最后一缕生机。
“气血焚尽,邪毒蚀髓入心!寻常清瘟散无用!”
为首的白须老医师指尖刚搭上江凡腕脉便骇然色变,那邪毒之猛烈阴寒,远超想象。
“《注疏》!”
顾柔厉喝,目光如刀扫向紧随其后冲入、捧着油布包裹的柳双。
柳双不敢怠慢,立刻将《瘟血注疏》呈上。
顾柔一把抓过,无视那封面扭曲血管图案带来的精神侵蚀,神念如洪水般冲入泛黄的书页。
蝇头小字、诡异图谱在她眼中飞速流转。
时间仿佛凝固,回春阁内只馀江凡微弱到几乎停止的呼吸声和书页翻动的沙沙声,气氛压抑如铁。
“找到了!”
顾柔眼中寒芒乍现,指尖点在书页上一段扭曲符文旁的小字注释。
“‘净血莲心’,三滴为引,融千年寒玉髓,辅赤阳金针渡穴,可净瘟血,镇邪源……缓存‘净血莲’来!”
“大人,‘净血莲’乃司库至宝,仅存一朵,药性记载不明,此法从未验证,恐…”
掌管药库的药师声音发颤。
“本座担责!”
顾柔斩钉截铁,目光如冰锥刺向药师。
“十息之内,莲到!”
药师被她气势所慑,连滚爬爬冲了出去。
瞬息间,一个寒气四溢的玉盒被捧入。
盒开刹那,一株通体如血玉雕琢、中心一点纯粹金芒的九瓣莲花静静绽放,馨香瞬间驱散了阁内大半秽气。
顾柔毫不尤豫,指尖罡气如刃,精准切下莲心三滴金红色、宛若熔融宝石的汁液。
她左手虚空一抓,旁边玉匣中一团氤氲着极寒气息的乳白髓液被摄来。
三滴“净血莲心”落入寒玉髓中,嗤啦一声,红白交融,化作一团流转着金红霞光的奇异液体,散发出磅礴生机与净化之力。
“赤阳金针!”
顾柔清叱。
老医师立刻奉上一套细如牛毛、通体赤金的短针。
顾柔眼神沉凝到极致,右手并指如剑,赤阳金针被她的寒冰罡气精准操控。
沾染上那金红液体,化作数十道细微流光,带着净化之力与极寒封镇之力,瞬间刺入江凡周身要穴,尤其是心脉周围!
“呃啊!”
昏迷中的江凡猛地弓身,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痛吼,体表暗红斑点骤然变得刺目,如同活物般疯狂扭动挣扎。
皮下似有亿万毒虫涌动,与那注入的净化之力展开殊死搏杀!
一缕缕污秽黑气从他七窍和伤口中猛烈逸散,发出滋滋的腐蚀声。
顾柔脸色更白,额角渗出细密汗珠,维持金针渡穴消耗极大。
她猛地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掌心,混合着更为精纯的寒冰罡气,狠狠一掌按在江凡心口!
“镇!”
寒冰与净血莲的净化之力轰然爆发!
江凡身体剧烈一震,体表疯狂扭动的暗红斑纹如同被无形大手狠狠压住,发出凄厉的尖啸,最终不甘地隐没下去。
他狂乱的气息终于开始平稳,微弱却持续的心跳在寒玉床的辅助下逐渐变得清淅有力。
虽然脸色依旧苍白如纸,但那跗骨般的邪毒阴冷气息,已被强行压制驱散大半,生机之火,重新被点燃!
顾柔缓缓收掌,身形微不可查地晃了一下。
看着江凡胸口那枚巡使腰牌重新传来温热的、稳定的脉动。
眼底深处那万年不化的冰寒,终于掠过一丝几不可见的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