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家后山,一条青石板铺就的小路蜿蜒而上,尽头是一座飞檐翘角的凉亭。
“这里就是静心亭?”陆鸿背着小手,四下打量,小脸上带着新奇。
“回少主,正是此地。”
陆青跟在后面,他能清淅感受到,此地的天地气息比听竹院浓郁了不止一筹。
尤其是亭子正中,仿佛有一个无形的旋涡,将四周的灵气缓缓汇聚。
“还行吧。”陆鸿在亭子里的石凳上坐下,学着教习的样子盘起腿,闭上眼。
可不到一炷香的功夫,他就睁开了眼,小脸皱成一团。
“无聊,太无聊了!什么都感觉不到!”
他从石凳上跳下来,看见不远处花丛中飞舞的彩蝶,眼睛一亮,迈开小短腿就追了过去。
“陆青,你在这里好好修炼,不许偷懒!我去去就回!”
“是,少主。”
陆青应了一声,看着陆鸿的身影消失在林间,这才缓缓走到亭子中央,盘膝坐下。
他没有立刻开始,而是先将那块“清心玉”从怀里取出,佩戴在胸前最显眼的位置。
做完这一切,他才闭上双眼,眉头紧锁,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一副苦苦挣扎,却不得其门而入的愚钝模样。
暗地里,他心神沉静,引气法门全力运转。
四周浓郁的灵气仿佛找到了宣泄口,化作一道道涓涓细流,顺着他的呼吸,涌入体内。
识海中,道盘上那行灰暗的数字,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跳动。
……
一个时辰后,陆鸿满头大汗地跑了回来,手里捏着一只翅膀残破的蝴蝶。
他看到陆青依旧盘坐原地,满脸“痛苦”的样子,不由撇了撇嘴,那点因自己一无所获而产生的嫉妒,彻底变成了优越感。
“还没感应到气感?”陆鸿老气横秋地问道。
陆青“艰难”地睁开眼,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疲惫与茫然,摇了摇头。
“唉,你这资质,真是……”陆鸿叹了口气,一副孺子不可教的模样,“罢了,你再摸摸那块玉,沾沾仙气,兴许有点用。”
“是,少主。”陆青依言用手抚摸胸前的玉佩,动作虔诚。
就在此时,一个清脆的声音由远及近。
“陆鸿!陆青哥哥!我来陪你们一起修炼啦!”
陆颖甜提着一个食盒,蹦蹦跳跳地跑了过来,小脸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明媚。
陆鸿的小脸瞬间垮了下来。
“谁让你来的!这里是我的修炼圣地!”
“什么你的我的,后山是陆家的,我怎么不能来?”陆颖甜将食盒往石桌上一放,对着陆青娇笑,“陆青哥哥,我给你带了冰镇的酸梅汤。”
“不许喝!”陆鸿象一只被侵犯了领地的小兽,挡在陆青面前,“他是我的护道人,要保护我修炼,不是来陪你玩的!”
“小气鬼!”陆颖甜做了个鬼脸,伸手就要去拉陆青。
“你走开!”陆鸿伸手去推她。
两人顿时在亭子里推搡争吵起来。
陆青感到一阵头疼,他刚要开口劝阻,心头却猛地一跳。
一股若有若无的阴冷视线,从林间深处一闪而逝,带着一丝审视,以及微不可查的杀意。
监视的人!
陆青不动声色,正思考如何应对。
“哎呀!”
陆颖甜在与陆鸿的推搡中,脚下被一颗石子绊到,惊呼一声,身体失去平衡,直直朝着旁边一块棱角尖锐的山石摔去。
那道隐藏在暗处的视线,瞬间变得锐利!
电光火石之间,陆青动了。
他没有施展轻功,而是一个极其狼狈的前扑,身体重重地摔在地上,用后背作为肉垫,在陆颖甜撞上山石的前一刻,将她堪堪接住。
“噗通!”
沉闷的撞击声响起。
陆青只觉得后背和手臂传来一阵火辣辣的剧痛,碎石划破了他的衣衫和皮肉。
他摔得灰头土脸,姿势难看至极。
陆颖甜趴在他怀里,能清淅地感受到身下坚实的胸膛和那沉稳有力的心跳,她的脸颊“刷”的一下变得通红,一时竟忘了起身。
陆鸿也看傻了眼,呆立当场。
“小心,有蛇!”
为了打破这尴尬的局面,也为了进一步试探,陆青忽然面色一变,猛地想推开陆颖甜,却发现根本甩不掉,女孩的手死死环着他的骼膊。
他只好指着不远处的草丛,低喝一声。
话音刚落,一条色彩斑烂的小蛇被惊动,从草丛中探出头,吐着信子。
“啊!”
陆颖甜和陆鸿同时发出尖叫。
陆青一步上前,动作迅猛却不夸张,精准地探手捏住了那条蛇的七寸,手腕一抖,便将其扔进了远处的山涧。
整个动作干净利落,是一个护卫面对危险时最直接有效的反应。
做完这一切,他才跟跄了一下,捂着流血的手臂,对着惊魂未定的两人躬身。
“少主,三小姐,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还是先回去吧。”
……
回到听竹院,陆青独自坐在偏房,处理着手臂上的伤口。
后山那道带杀意的视线,让他心中警铃大作。
陆修远的监视,比他想象中还要严密。
自己必须拥有更多的底牌。
他从床下摸出那本修复好的《医道手札》。
“补全信息……”
他低语着,将心神沉浸其中,尝试去感悟那些文本背后,原作者未曾写下的“神髓”。
识海中的道盘微微一亮。
无数关于毒物、药理、相生相克的知识,以及一种用内劲探查异常的“探脉”手法,如同潮水般涌入他的脑海。
这些,都是手札上没有记载,却属于医圣毕生感悟的精髓。
这不仅仅是一本医书,更是一本足以保命,也足以害人的百科全书。
他伸出手指,调动体内那丝刚刚修炼出的稀薄真气,按照“探脉”法门所述,将其汇聚于指尖。
……
深夜,管事婆子将陆鸿的晚餐送了过来,一碗热气腾腾的燕窝粥。
陆青在旁伺奉,为陆鸿盛粥。
当他的指尖靠近那只白玉小碗时,鬼使神差他用刚学会的粗浅探查手法扫过。
一股极其微弱,却清淅可辨的“不谐”之感,从粥里传来。
这不是陆修远的试探!
陆青心头一震。
陆修远那只老狐狸的手段,只会是直接致命的,绝不会用这种需要时间发作的阴损手段。
这意味着,陆家有人想对陆鸿下手!
他不能明说,一旦查不出,他这个家奴必死无疑。
电光火石之间,陆青端着碗,走向陆鸿。
手腕“不经意”地一抖。
整碗燕窝粥都扣翻在地,滚烫的粥汤溅了他一手,瞬间烫起一片燎泡。
“你干什么吃的!”
陆鸿大发雷霆。
负责送餐的管事婆子也脸色一变,对着陆青厉声斥责:“蠢货!连碗都端不稳!惊扰了少主,你担待得起吗?”
“小人该死!小人该死!”
陆青立刻跪在地上,连连请罪,姿态卑微至极。
“罚你今晚不许吃饭!滚出去反省!”管事婆子喝道。
陆青如蒙大赦,叩首后退了出去。
回到偏房,他看着手背上狰狞的水泡,眼中却没有丝毫痛楚,反而亮起一道精光。
一个机会。
一个将猎犬的锁链,变成獠牙的机会。
第二天一早,陆青饿着肚子,面色“憔瘁”地出现在了陆鸿面前。
“少主……”他的声音带着虚弱。
“属下有罪,但属下……想将功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