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要洗澡？等会儿，我给你打满一盆温水，让你泡到天黑，行不行？小祖宗满意不？”
“我凭啥听你的？”
曲易轩抬脚就踹。
“你谁啊？管我？我又不是你亲儿子，凭什么你说啥我就听啥？”
傅以安腿一抬，反踹回去。
“就凭你就是我的儿子。你不听我听谁？将来长大了，我还指着你给我端茶倒水呢。”
他拎着水桶去洗盆，又提来热水兑上凉水。
然后抱起曲秋娥，小心放进水里。
小姑娘乖乖坐着，小手捧着小脸。
傅以安一抬手想给她梳头发，结果手指刚碰上湿漉漉的发丝，就越理越乱。
三两下，原本柔顺的头发全成了打结的麻绳。
曲秋娥低头看看水里的倒影，眼圈一红，小嘴一瘪。
傅以安傻眼了。
这……
这该怎么办才好？
正急得额头冒汗的时候，曲父走了过来。
他一眼就看出了状况，一把接过怀里的曲秋娥。
随即，狠狠瞪了傅以安一眼。
“连个小辫子都扎不好，你还是不是男人？堂堂一个汉子，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利索，真是废物！”
说着，他夺过傅以安手中的梳子，走到院角那张老旧的竹凳前坐下。
“乖，不哭不哭，爷爷给你梳，爷爷梳得最仔细了。”
他手确实巧，一划、一拢、一绕。
没过多久，两个歪歪扭扭的小辫子，就乖乖立在了曲秋娥的头顶上。
曲秋娥破涕为笑。
她小脑袋一歪，扑进爷爷怀里，咯咯地笑出声来。
傅以安站在那儿，默默盯着那对祖孙。
这日子，真没法儿过。
曲秋娥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小辫子，左看看，右瞧瞧，越看越喜欢。
“那当然！”
曲父挺起胸膛，下巴微扬。
“我这手艺，走遍十里八乡都挑不出第二个！谁家姑娘出嫁前不求我帮着梳个头？那可是门面！”
他还顺手瞥了傅以安一眼。
傅以安摸了摸鼻子，嘴角抽了抽，心里嘀咕着。
晚上就拿曲晚霞的头发练练，非得比你梳得还齐整不可。
不过眼下不是干这事儿的时候，正经事还没完。
午饭一吃完，家里人各忙各的。
傅以安卷起袖子，提起院角的木桶，将满满两桶清水倒在了院中的青石板上。
他冲曲易轩一招手。
“进去泡着，别磨蹭。”
曲易轩哪是肯听话的主？
他眨了眨乌溜溜的眼睛，脚底抹油就想开溜。
“我不洗！我今天没出汗，不脏！”
傅以安手一伸，精准捏住他后衣领，直接把他拽了回来。
曲易轩双脚离地，哇哇大叫，小胳膊小腿乱扑腾。
扑通！
水花四溅。
曲易轩整个人被猛地按进了水桶里。
他蹬着腿，两手胡乱抓着桶沿，试图借力往上爬。
可傅以安的胳膊横压在他肩头，稳稳地将他固定在水底。
他的脸颊憋得通红，扑腾了两分钟。
终于，他放弃了反抗，索性松开手，老老实实地坐在了水底。
水没过了他的腰，冰凉贴着皮肤。
他干脆低着头，伸手搓起身子来。
可那双湿漉漉的大眼睛却骨碌碌地转个不停，脑子里又在琢磨什么鬼主意。
傅以安靠在墙边，闭着眼。
他心里门儿清。
这小鬼，表面上乖巧，实则八成又在憋什么坏水。
曲易轩果然上当了。
见傅以安闭着眼，顿时眼珠一转。
他悄悄收拢双腿，双手悄悄扶住边缘，蓄力准备往上攀爬。
刚一动，还没等他膝盖离水，傅以安那只原本垂着的手忽然抬了起来。
曲易轩整个人又被按回了原位。
试了一次，不行。
他又试第二次，刚伸手就被按了回去。
接连试了十几次，曲易轩终于急了。
“傅以安！你放开我！我要出去玩儿！”
他双脚拍打水面，水花溅得老高。
“我要出去！我要出去玩儿！你不让我洗澡我也洗完了！我早就洗完了！你凭什么还把我按在这儿！”
他越说越激动，小脸涨得通红，手臂在空中挥舞。
“玩儿！玩儿！玩儿！”
孩子才多大？
也就五六岁的年纪，正是满地撒欢、上蹿下跳的岁数。
如今却被困在这个不大的水桶里，泡了整整大半天，早就不耐烦了。
可傅以安却像没事人一样，慢悠悠地俯下身，蹲在桶边。
“知道错哪了吗？”
“你才错呢！”
曲易轩脖子一梗，仰着头，毫不退让。
傅以安看了他一眼。
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随即手一压，又一次把曲易轩摁进了水里。
水花“哗”地溅起，小家伙“啊”了一声，又乖乖地坐了回去。
一次又一次，泡了又泡，按了又按。
曲易轩从一开始的怒吼挣扎，到最后整个人软趴趴地瘫在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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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终于撑不住了，闷闷地开了口。
“……我错了，我不该故意赖在水盆里，害你被奶奶骂。”
他清楚得很。
自己犯了错，他妈从来舍不得大声吼他，顶多轻轻拍两下，说两句就算了。
可每次最后倒霉的，准是傅以安。
奶奶一念叨，第一个被点名的总是他。
所以他才故意拖延，泡在水里不起来，就是想让傅以安挨训。
可如今，傅以安不动声色地反制，一招制敌，让他无处可逃。
傅以安轻哼一声，伸手一把将他从水里拎了出来。
他顺手抓起一旁的大毛巾，动作利落地把他裹住。
“我和你妈的事，没她说的那么复杂。她信得过我，不然也不会把你们交给我管。”
“再说了，你那些小花招，在我这儿，连入门级都算不上。”
曲易轩龇牙咧嘴，裹在毛巾里的小身子猛地一僵。
瞪大眼睛，气鼓鼓地盯着傅以安。
心里暗暗发誓。
下次……
下次一定要换个新招！
“你瞧不起谁啊？”
这句话从曲易轩嘴里蹦出来。
“就你最牛？”
“牛个屁！在爷爷奶奶面前，你不是乖得跟小狗似的！”
在他看来，傅以安平时那副温吞吞的样子，不过是装给长辈看的面子活儿。
傅以安笑了笑。
“我乖，是因为他们是你妈的爸妈。你妈在他们那儿是宝贝，我当晚辈的，顺着点怎么了？我乐意。”
曲易轩听糊涂了，心里直犯嘀咕。
这人脑子是不是进水了？
他眨了眨眼，脑子里转了几个圈也没想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