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颂轻忍不住问:“姐,你刚才……想啥呢?说说,我们帮你出主意。”
曲晚霞长长叹了口气,眼神微微垂下,睫毛轻颤。
这些破事儿要是让家里人知道,她还怎么抬得起头?
她不想让弟弟们担心,更不想让他们卷进那些陈年旧怨里。
有些事,只能她自己扛。
曲颂霖一针见血,目光锐利地盯着她。
“是不是傅以安那混蛋惹你了?还是谢惊鸿又来捣乱?”
她下午去村子里找曲晚霞的事,曲颂霖早就听说了。
村里闲话传得快,谁家狗叫了几声都能翻三遍。
更何况是曲家大小姐和两个传闻中的“麻烦人物”碰了面。
这两个家伙一碰面,她头疼是肯定的。
谁不知道他们之间的恩怨像滚雪球,越滚越大?
“没事儿。”
“我都摆平了。”
她顿了顿,随即转移话题,语气陡然严厉起来。
“你们俩去村口找找那两个小祖宗,赶紧逮回来!一天到晚在外头打滚,再这样下去,真要变野孩子了!”
话音刚落,前面就传来曲易轩叉着腰的嚷嚷。
“曲村长!背后说人坏话不厚道!你这样教坏小孩子!”
她小脸鼓鼓的,一手叉腰,一手指着曲颂霖。
“对对对!”
“妈妈错了!”
曲秋娥立刻跟上,奶声奶气地帮腔,声音软糯糯的。
曲晚霞人没瞧见,光听声音就想动手。
那两个小鬼,准又闯祸了。
她刚皱眉,下一秒,曲易轩就泥鳅似的蹿到她眼前。
哪是孩子?
分明是从泥坑里滚出来的猴子!
浑身泥浆,衣服裤子都糊成一块儿。
脸上还挂着泥条儿,鼻尖、嘴角全是泥点。
可那张小嘴皮子倒是利索,一开口就是:“妈妈你听我解释。”
“曲易轩!”
曲晚霞一声厉喝,眼底瞬间腾起怒火,吓得曲秋娥当场缩了缩脖子,躲到哥哥背后去了。
“今晚睡猪圈!”
这儿子她真是打心里不想认了。
浑身上下脏得不像话,黄泥巴糊了满脸,头发都结成了块。
那模样别说人了,连村口那条见谁都摇尾巴的狗路过时都嫌弃地扭头就走。
曲易轩一甩头,小手往腰上一叉,撅着小嘴,满脸委屈又倔强。
“我才四岁啊!一头猪都没我重,你让我睡它身上,它明早还下崽不?你要真把我赶出去,谁给你端茶倒水捶背?你没了我,谁给你养老送终?到时候躺在炕上病歪歪的,连个喊娘的人都没有!”
“是呀妈妈,”曲秋娥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你只有我和哥哥两个娃,没了我们,谁陪你吃饭?谁给你夹菜?谁夜里给你盖被子?谁在你咳嗽的时候端热水给你喝呀?”
曲晚霞听得脑门直突突跳,太阳穴一抽一抽地疼。
“别气别气,姐,别气出个好歹来!”
曲颂霖赶紧凑上来,拍着胸脯,一脸仗义凛然,。
他俩洗一洗还能救!只要肥皂够大,脏孩子也能变香宝!”
“对对对!我亲自上阵,亲自洗!”
他越说越激动,甚至还撸起了袖子。
“保证还你两个白白净净、香喷喷的小神仙,洗完我都想抱一抱!”
“你洗?你忙了一天还不累啊?”
曲晚霞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手都磨出茧子了还逞能。让傅以安去洗!这种又脏又累的活儿不让他干,难道让刚回来的我干?让秋娥干?让他俩亲爹干?说不过去吧!他是家里顶梁柱,这点事儿都不做,还当什么男人?”
眼看曲易轩又偷偷摸摸抬起泥乎乎的小脚,打算往她新洗的裙摆上蹭。
她眼疾手快,唰地往后蹦了两步,吓得差点踩到门槛,抬手指着门口大喊:“回家!马上回家!谁也不准磨蹭!”
“谁敢蹭泥,今晚就别想进屋!我揍到他亲爹妈都不认识!手底下绝不留情!”
这话一出,原本还贼眉鼠眼的曲易轩瞬间怂了,小脸一白,立马收起那副混不吝的劲儿,乖乖拉住妹妹曲秋娥的小手。
“知道了……我不蹭了……”
兄妹俩排排站,一前一后,蔫头耷脑地往回走。
曲母见状,早就不当回事儿了。
这孩子打小就这样,皮得能上房揭瓦。
可洗一洗也就罢了。
她一边慢悠悠地系上粗布围裙,一边沉着声音发号施令。
“傅以安,去把院子里那个大木桶搬出来!曲晚邺,快去井边打水,要热水,凉水洗不干净!你爸,赶紧去柜子里拿皂角、香皂、干净毛巾!全都摆好,一个都不能少!”
“好嘞,娘!”
傅以安立马放下手中的笔,墨汁都溅到了纸上也没管,抬脚就朝院外走。
他左脸颊上那道红肿的巴掌印还清晰可见,火辣辣地疼。
可全家人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活该!
谁让他不长眼,惹大姐生气?
欠收拾!
整天一副冷冰冰的模样,装什么深沉?
曲父和曲晚邺二话不说,也立刻行动起来。
一个快步奔向水井,摇起辘轳打水。
另一个翻箱倒柜,把平日舍不得用的桂花香皂和新毛巾都找了出来。
曲母几步就凑到曲晚霞身边,一把攥住她的手,心疼得直皱眉,声音都带上了颤。
“他又惹你了?这次干啥了?打他之前没躲?脸皮厚得能当墙,你手打疼了吧?快让娘看看,哎哟我的天,这手都红了!下回记着拿棍子,别傻乎乎用手打,伤的是自己,疼的也是自己,图啥啊!”
曲晚霞的手刚被傅以安用热毛巾敷过。
虽说还有一点儿酸疼,但看起来倒也没啥大问题。
皮肤没破,没肿,连皱眉都少。
她轻轻抽了抽手,无奈道:“没事,就拍了几下,出出气罢了。”
可曲母哪肯轻易罢休?
一瞧见女儿手背微红,眼泪差点掉下来,立马冲进屋里翻出那瓶祖传的红花油,搬了小凳子坐下,小心翼翼地挽起她的袖子。
“快去!俩孩子身上全是泥,沾得跟泥猴似的,赶紧洗了!洗完还要做饭!你以为咱们家是开客栈的,白养你啊?饭来张口,衣来伸手,连眼皮子都不会翻一下!看看人家隔壁老李家的女婿,天天挑水劈柴,孝顺得不得了!”
看他就来火,巴不得他一刻不得闲。
哪怕只是看他低头说话的样子,心里都腾起一股无名火,恨不得让他忙得脚不沾地。
“你俩谁先洗?”
傅以安微微弯下腰,低头望着坐在床边的两个小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