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君报国,忠君报国!”
马祥麟负手立在府中厅堂,玄色锦袍上绣的白杆兵甲纹随着他的踱步簌簌而动,眉宇间攒着化不开的郁气,向着廊下走来的妻子张凤仪沉声道:“可这些朝堂上的官儿,眼里何曾有我们这些王司半分?
只当我们是边陲蛮夷,用得着时呼来喝去,功成后便弃如敝履!”
张凤仪款步上前,一身月白襦裙衬得身姿挺拔,乌发高束成利落的马尾,几缕碎发垂在颊边,更显眉眼间的英气。
她生得极美,却无半分娇弱之态,抬手时,指节处隐约可见的老茧,正是常年习武练枪留下的印记。
那杆随她征战的梨花枪,此刻正斜倚在厅堂角落,枪尖寒芒内敛。
听着丈夫的抱怨,她轻轻叹了口气,走到他身边,宽慰道:“夫君心中的苦,我怎会不知。公公当年为大明鞠躬尽瘁,到头来——”
话音未落,马祥麟猛地转过身,眼中翻涌着痛楚与愤懑:“父亲!他当年率白杆兵援朝抗倭,浴血沙场时何曾退过半步?
播州杨应龙叛乱,他与母亲身先士卒,首破贼军,追着乱兵深入险地,连拔金筑七寨,又会同酉阳诸部直捣桑木关,那一战杀得贼寇哭爹喊娘,南川路战功赫赫,他是当之无愧的第一!”
他的声音带着颤意,过往的画面仿佛就在眼前。
父亲马千乘身披铠甲、横枪立马的模样,可转瞬间,那身影便成了狱中卧病的憔瘁模样。
“可结果呢?不过是染上暑疫,又因接待监军太监邱乘云时少了些阿腴奉承,便被那阉人罗织罪名投入大牢!
狱中连口汤药都求不得,一身伤病无人照料,活活被磋磨至死!”
说到此处,马祥麟攥紧了拳头,怨气重重的喊道:“这便是大明给忠臣的回报?
如今母亲承袭父职,升任四川总兵,坐镇重庆府,那些明廷官员依旧对她轻视怠慢,整日里阴阳怪气,还四处散播谣言,说我们白杆兵军纪涣散,扰害百姓。
简直是血口喷人!
我白杆兵将士个个都是保家卫国的好汉,岂会做那欺压百姓的龌龊事!”
“他娘的!”
一句粗话脱口而出,马祥麟胸口剧烈起伏,显然是怒火中烧。
张凤仪见状,莞尔一笑,上前两步,取过案上的茶壶,斟了一杯温热的茶水递到他手中,随即轻轻抬手,按在他紧绷的肩头,力道适中地揉捏着。
“夫君消消火,气坏了身子,反倒让那些小人看了笑话。”
她柔声道:“咱们口中的忠君报国,从来不是为了计较一己得失、一时荣辱。
况且当今陛下待我们马家,已是厚恩。
父亲虽含冤,陛下却追赠诰命,母亲的总兵之职也是陛下力排众议所授,这些年官爵赏赐从未间断,白杆兵的粮饷更是从未短缺。
你看秦邦屏、秦民屏二位舅父,不也因陛下赏识,一路提拔至副将之职,得以施展抱负?”
马祥麟接过茶水,抿了一口,温热的茶汤顺着喉咙滑下,稍稍平复了些心气。
他侧头望着妻子清丽却坚毅的脸庞,心中的愤懑渐渐消散了几分。
突然,他反手一拉,将张凤仪揽入怀中,低头在她额间亲了一口,带着几分无奈笑道:“罢了罢了,若非陛下这份厚恩,我马祥麟岂会受这些鸟气!
你说得对,犯不着跟那些鼠目寸光的官儿置气。”
他松开妻子,整了整衣袍,脸上重新露出几分爽朗:“正好年关将至,我这就去置办些酒肉布匹,给弟兄们好好放个赏,让大伙儿过个热闹年!”
腊月廿三的重庆府,年关将近的市集上满是喧嚣,却也裹着彻骨的寒意。
马祥麟与张凤仪骑着马,身后跟着十数辆骡车。
车上堆得满满当当,既有从城西酒坊订的五十坛江津老白干、城南屠户宰好的五十头肥猪,也有从绸缎庄挑的粗布棉袄,甚至还有张凤仪特意嘱咐添购的冻疮膏与针线包。
“再去东市看看,李老栓的铁匠铺该打了些暖炉,给哨卡的弟兄们带几十个。”
张凤仪勒住马缰,目光扫过市集角落,见几个士兵模样的人缩着脖子搓手,便转头对马祥麟道。
军营里的老兵多有风湿,寒冬里守哨卡,暖炉比酒肉还顶用。
马祥麟笑着点头,催马跟上:“还是你心细。这些天跑遍重庆府,虽累得腰酸背痛,可一想到弟兄们能过个暖年,也值了。”
这三日,他们从黎明忙到黄昏,既要跟商贩讨价还价,又要盯着骡车装卸,连饭都常是在马背上啃个馒头对付。
采买之事,可不是这么好干的。
待到将最后一批暖炉装上骡车,夕阳已斜斜挂在山城的屋檐上。
夫妇俩驱马往总兵府赶,一路想着明早要给士兵们分年赏,马祥麟忍不住哼起了石柱的山歌,连之前被徐可求叼难的不快,都被这年味冲淡了。
可刚转过街角,总兵府前的景象便让他猛地勒住马。
府门外的石狮子旁,聚拢了数百百姓,有的举着破破烂烂的衣衫,有的捧着缺了口的瓷碗,正对着府门高声怒骂,唾沫星子在寒风里飞散。
“石柱蛮兵,滚出重庆府!”
为首一个穿烂棉衣的汉子,手里挥着件染了污渍的布裙,声音嘶哑。
“我家闺女昨日去买菜,被你们的兵拖进巷子里欺负,这裙子就是证据!”
“秦良玉纵容手下,奸淫掳掠!我们重庆府不养你们这群豺狼!”
“滚出去!还我们清净!”
骂声像冰雹似的砸过来,马祥麟脸上的笑意瞬间僵住,血液“嗡”地冲上头顶,眼睛瞪得通红。
他白杆兵将士守着重庆府的城门,盯着永宁方向的动静,连百姓的鸡都没偷过一只,何来“奸淫掳掠”?
“他娘的!”
马祥麟猛地一拍马背,怒骂道:“咱们舍命保卫重庆,就换来这么一句?真当老子愿意待在这受气?”
石柱的老家虽不如重庆繁华,可山高皇帝远,弟兄们能自在练兵,不用看官员的白眼,更不用受这种污蔑。
他正要驱马冲上前,张凤仪急忙伸手拉住他的缰绳,声音压得极低:“夫君,冷静!这不对劲!百姓怎么会突然聚在这里?定是有人挑唆!”
她目光扫过人群,见几个汉子缩在后面,眼神闪铄,时不时偷偷打量四周,不象是寻常百姓的模样。
“冷静?”
马祥麟的声音发颤,满是怒火。
“他们骂的是母亲,是咱们白杆兵!我怎么冷静!”
他的吼声惊动了人群,百姓们纷纷转头看来。
那为首的汉子眯起眼,喝道:“哪来的狂徒?也敢在此放肆!”
“放肆的是你们!”
马祥麟勒马向前,胸口剧烈起伏。
“爷爷我是马祥麟!我白杆兵守着重庆,护着你们,你们却听信谣言,在这里胡闹!”
“原来是秦良玉的儿子!”
人群里有人高喊。
“就是你们这些蛮夷,祸祸重庆!大家伙儿,跟他讨公道!”
话音刚落,百姓们便涌了上来,有的扯马缰绳,有的往马身上扔烂菜叶。
马祥麟气得浑身发抖,手按在腰间的佩刀上,他真想拔出刀,把这些不分青红皂白的人赶开,可理智死死拽着他:
一旦动手,“石柱兵行凶”的罪名就坐实了,母亲苦心经营的局面,还有白杆兵的名声,都要毁了。
就在这时,人群后突然挤出两个汉子,趁着混乱,悄悄绕到马屁股后面。
其中一人飞快地摸出柄三寸长的小刀,猛地往马臀上一插。
刀刃没入皮肉,只留个刀柄在外。
“嘶——!”
战马吃痛,猛地扬起前蹄,发出一声凄厉的嘶鸣。
马祥麟猝不及防,差点从马背上摔下来,急忙死死攥住缰绳。
可战马已彻底失控,撒开蹄子便往前狂奔,撞向围上来的百姓。
“砰!”
一个老妇人被马肩撞得飞出去,重重摔在地上,额头渗出血来。
几个孩子吓得尖叫,躲闪间被绊倒,哭喊声混在一起。
人群瞬间乱了,有人往旁边逃,有人却被后面的人推着往前挤。
而那两个插刀的汉子,趁机混在人群里,偷偷踹向倒地的百姓,嘴里还喊着:“快起来!别让他跑了!”
不过片刻,地上已躺了七八个人,有被撞断腿的,有被踩踏得吐血的,哭喊声响彻街头。
突然,一个尖利的声音划破混乱:“杀人啦!四川总兵之子杀人啦!白杆兵纵马行凶,杀百姓啦!”
这声呼喊像油泼在火上,百姓们的恐慌瞬间变成愤怒,有人捡起地上的石头,往马祥麟身上砸去:“杀了他!为死去的人报仇!”
“秦良玉包庇儿子,咱们去府衙告状!”
马祥麟死死拽着缰绳,试图控制住疯跑的战马,可马臀上的刀还在,战马疼得不停蹦跳,根本不听指挥。
他看着地上的伤者,听着耳边的怒骂与哭喊,心脏像被一只手攥紧。
他面色剧变,此刻已经是回过味来了。
自己掉进了一个精心布置的陷阱,而这陷阱的背后,定是奢家的人在捣鬼。
张凤仪骑着马紧随其后,一边避开飞过来的石头,一边高声喊:“大家住手!是有人暗算战马!不是故意的!”
可她的声音被淹没在混乱里,没人听得见。
马祥麟攥着缰绳,看着失控的战马终于被亲兵制住。
马臀上的匕首已被拔出,伤口渗着暗红的血,糊了一片马毛。
他胸口还在起伏,方才的怒火未消,却又添了几分慌乱,转头对张凤仪急道:“不行,得调兵来稳住场面,再闹下去,指不定出什么乱子!”
张凤仪点头,立刻翻身下马,对身后跟着的亲兵喝道:“速去营中调两百锐卒,带好家伙什来,只许拦着人,不许动手!”
亲兵领命,策马奔去,马蹄声很快消失在巷尾。
不过半柱香的功夫,一队身着银白甲胄的白杆兵便奔了过来,个个手持长枪,腰悬短统,列成两排站在总兵府门前,瞬间压住了百姓的骚动。
马祥麟正要上前喊话,却见府门“吱呀”一声开了。
秦良玉一身戎装,肩披玄色披风,手里握着一把黄铜火统,大步走了出来。
她面色沉静,眼神锐利如刀,扫过混乱的人群,没有多馀的话,抬手便将火统对准天空。
“砰!”
火统声震得空气发颤,巷子里的积雪都簌簌往下掉。
原本还在嚷嚷的百姓瞬间噤声,有的吓得往后缩了缩,有的手里的石头“啪嗒”掉在地上。
“诸位,都安静!”
秦良玉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威严,穿透了府外的嘈杂。
“聚众围堵总兵府,按大明律,已是谋逆”之嫌!
方才是谁在人群里捣鬼,用刀刺马,害得战马失控伤人。
真当本镇看不见?”
说着,她抬手示意,两名亲兵立刻牵过那匹受伤的战马,将马臀转向百姓。
匕首虽已拔出,可深可见骨的伤口还在渗血,暗红色的血珠顺着马毛滴在地上,在薄冰上冻成小小的血珠。
百姓们的自光落在伤口上,神色顿时变了。
有人皱起眉,显然在怀疑之前的“控诉”。
有人悄悄往后退,象是想起了方才人群里推搡的手;还有那几个带头怒骂的汉子,脸色发白,眼神躲闪。
“方才受伤的乡亲。”
秦良玉话锋一转,语气缓和了几分。
“本镇已让人备好担架和伤药,先抬去府中治伤,所有医药费、误工费,皆由总兵府承担,若是伤重不能劳作,开春后还可来府中领三个月的口粮。”
话音刚落,几名背着药箱、抬着简易担架的亲兵便走了出来,小心翼翼地将地上的伤者扶起。
有个断了腿的老汉,原本还在哼哼唧唧,见亲兵递来暖手的姜汤,又听说给医药费,脸色顿时缓和了不少。
那被撞破额头的老妇人,接过孙女递来的伤药,偷偷看了秦良玉一眼,眼神里没了之前的怨怼,多了几分愧疚。
“但丑话说在前头。”
秦良玉的语气又冷了下来,目光扫过人群。
“今日之事,本镇可以不追究。
若是再有人敢聚众闹事,或是受他人挑唆,妄图污蔑白杆兵。
休怪本镇用军法处置!”
人群里一阵骚动,没人再敢高声喧哗。
之前带头骂街的几个汉子,互相递了个眼色,悄悄往后退,混在人群里溜了。
剩下的百姓,有的低声议论着“原来真是有人捣鬼”,便三三两两地散去了。
不过片刻,总兵府前便只剩下白杆兵、伤者和马祥麟夫妇。
秦良玉看着百姓散去的背影,才松了口气,转头看向马祥麟,眼神里满是责备。
马祥麟心里一紧,象个做错事的孩子,立刻低下头,攥着衣角,连大气都不敢喘。
张凤仪想替他说句话,却被秦良玉一个眼神制止了。
“回府。”
秦良玉转身,披风扫过地面的积雪,留下一道浅痕。
马祥麟连忙跟上,脚步放得极轻,连靴子踩在石阶上的声音都刻意放小,跟在秦良玉身后,活象个被先生罚站的学童。
进了大堂,马祥麟当即说道:“母亲,是孩儿做错了。”
秦良玉坐在主位上,端起侍女递来的热茶,却没喝,只是看着马祥麟,缓缓开口:“你是做错了。”
马祥麟“噗通”一声跪伏在地上。
“母亲,是孩儿冲动,给您惹麻烦了。”
“二十五六岁的人了,孩子都会跑会喊奶奶”了,还这么不稳重。
秦良玉叹了口气,放下茶杯,起身走到他身边,伸手将他搀扶起来。
“可这事,也不能全怪你,是有人在背后设局,这是个阴谋。”
“阴谋?”
马祥麟猛地抬头,眼里满是惊讶。
“母亲的意思是——奢家的人干的?”
“不错。”
秦良玉点了点头。
“陛下早有密信提醒。”
秦良玉走到书架前,取出一封封蜡的密信,递给马祥麟。
“陛下说,永宁奢家盘踞西南数十年,早有反心,只是一直隐忍。
前几日奢寅来重庆府,我便知他们要动手了,今日这出百姓围堵”,不过是他们的第一步。”
马祥麟接过密信,摩挲着封蜡上的龙纹,心里一阵发沉:“那我们该怎么办?就这么看着他们捣鬼?”
“怎么办?”
秦良玉走到窗边,望着外面渐渐暗下来的天色,眼神闪铄。
“拖!”
她转过身,语气坚定。
“咱们现在没有实据,不能主动发难,一旦打草惊蛇,反而让他们抓住把柄。
先拖着,等陛下的指示,陛下既然早有察觉,定然会有安排。”
马祥麟还是担忧,眉头皱得紧紧的:“可今日我伤了人,奢寅他们肯定不会善罢甘休。若是徐可求借着这事参我,要抓我入狱——”
他父亲就是死在狱中的,他可不想步自己父亲的后尘。
“放心。”
秦良玉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缓和了些,“好在没闹出人命,只是些轻伤,算不得大事。
你这几日就待在府里,别出去惹事,也别见外人。
娘会让人盯着徐可求和奢家的动静,一有消息,立刻告诉你。”
马祥麟看着母亲沉稳的眼神,心里的不安渐渐消散。
母亲经历过太多风浪,远比自己有办法。
当下,马祥麟便点头,说道:“孩儿明白,这几日定然安分守己,不给您添麻烦。”
再唠些家常,马祥麟便起身告辞了。
很快,他便回到了西厢房中。
身后的张凤仪一直悄悄跟着,见他背影绷得笔直,便放缓了脚步。
她知道丈夫心里憋着火,既是气那些被挑唆的百姓,也是气自己落入陷阱,更怕给母亲添乱。
直到马祥麟推开厢房的门,进入房中之后,张凤仪便要上前开口,却被他猛地拽进怀里。
马祥麟的下巴抵在她的发顶,声音带着未散的疲惫,还有几分自嘲:“这些破事,真是烦透了。”
张凤仪顺势环住他的腰,手掌轻轻拍着他的背,像安抚炸毛的小兽:“娘不是说了,不怪你,是有人设局。”
“可终究是我冲动了。”
马祥麟松开她,看着妻子清亮的眼睛,忽然自嘲地笑了笑。
“娘让我这一个月别出门,也好,省得再给她惹麻烦。
我想好了,这三十天,我就待在厢房里,哪儿也不去。”
张凤仪闻言,眼中漾起笑意,抬手帮他拂去肩头的雪沫:“那正好,我书房里还堆着父亲留下的《孙子兵法》注本,咱们可以一起看。
院里的练武场也空着,天晴了还能对练几招。
你上次说我的梨花枪慢了半拍,正好趁机教我。”
她出身将门,父亲张铨是辽东对抗建奴的名将,母亲霍氏也通武艺,自小耳濡目染,不仅熟读兵书,枪法更是利落。
马祥麟看着她英气又温柔的模样,心中的郁气渐渐化开,突然伸手将她打横抱起,往床榻方向走去,嘴角勾起几分调笑:“看书练武多没意思,我看啊,这一个月,咱们不如多生个混小子下来。
他等长大了,替咱们白杆兵守重庆,省得你我受这些气。”
张凤仪脸颊一红,伸手捶了他胸口一下,却没真的挣扎。
马祥麟笑着将她放在铺着锦褥的床榻上,暖炉的火光映在两人脸上,将那些朝堂阴谋、市井喧器,都暂时挡在了厢房之外。
帐幔轻垂,馀下的温声细语,便都藏在了这暖融融的夜色里。
与总兵府的温情截然不同,重庆府巡抚衙门的签押房内,烛火摇曳,映得徐可求的脸一半明一半暗。
他手里捏着个青白玉扳指,指腹反复摩挲着,听完奢寅的话,眼睛陡然亮了起来,连呼吸都快了几分:“好好好!这马祥麟果然是个愣头青!一点就炸!
“本府正愁没理由逼秦良玉走,这下好了,他纵马伤人,不管是不是被人算计,总归是落了把柄!
我明日便让人递禀帖,细数他治军不严、纵容亲属行凶”的罪名,给秦良玉再添些压力!”
徐可求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阴狠:“她若是识趣,尽早带着白杆兵滚回石柱,这事便算了。
若是不识趣——”
他冷笑一声,说道:“那就将马祥麟抓入狱中!当年她丈夫马千乘,不就是死在牢里?难不成她还想让儿子重蹈复辙?”
奢寅站在案前,垂着的眼帘遮住了眼底的精光,嘴上却连忙附和:
。。。
“抚台英明!只是—依属下看,秦良玉性子刚硬,未必会轻易服软。
她手下那三千白杆兵,个个都是能征善战的精锐,若是被逼急了,怕是会狗急跳墙。”
“属下斗胆请命,从永宁调三千人来重庆府,不是明着调兵,而是让他们伪装成往来的商贾,分散住在城外的庄园里。
万一秦良玉真敢作乱,这些人也好帮抚台稳住局面。”
徐可求闻言,眉头顿时皱了起来。
“无故调兵入府城,这可是犯了朝廷大忌!若是被言官参一本,本府也担待不起。”
“抚台放心,不过三千人,且都是便装,不会引人注意。”
奢寅连忙上前一步,声音压得更低,“再者,咱们之前不是说好了,要去江南平叛?
从永宁调兵来重庆,一来是防备秦良玉,二来也是提前集结兵力。
等这边事了,咱们直接从重庆出发去江南,省去了从永宁调兵的来回功夫,岂不是两全其美?”
这番话正好戳中了徐可求的心思。
他既怕秦良玉不肯走,又盼着早日调兵去江南,好护住衢州老家的产业。
沉吟片刻,他终于点了点头,手指在案上一拍:“好!就按你说的办!但你记住,务必小心行事,别出纰漏!”
沉吟片刻,他终于点了点头,手指在案上一拍:“好!就按你说的办!但你记住,务必小心行事,别出纰漏!”
“谢抚台!”
奢寅躬身行礼,额头几乎贴到地面,嘴角却在无人看见的角度,勾起一抹得逞的笑意。
待直起身时,他脸上已恢复了躬敬:“属下这就去安排,定不姑负抚台的信任。”
看着奢寅离去的背影,徐可求端起案上的凉茶抿了一口,只觉得浑身舒畅。
只要逼走秦良玉,再借平叛之名掌控兵权,整个四川的局势,便尽在他掌握之中了。
可他没看见,奢寅走出衙门后,立刻拐进一条僻静的小巷,对等侯在那里的亲信低语:“传令下去,让永宁的弟兄们分批动身,扮成盐商、布商,半个月内务必到重庆城外集结。”
亲信领命离去,奢寅望着巡抚衙门的方向,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秦良玉,徐可求——你们都只是我奢家大业的垫脚石。
等我的人进了重庆府,这西南的天,就该变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