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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1章 案结未平,革弊攻坚(1 / 1)

诏狱的冬夜没有雪,却比落雪时更熬人。

石砌的牢房墙缝里沁着黑绿色的潮气,指尖一碰就能刮下细冰碴,寒气不往衣服里钻,反倒象长了脚的虫子,顺着裤管、衣领往骨头缝里扎。

唯一的小窗糊着破纸,被穿堂风灌得“哗啦”响,把外面巡逻狱卒的梆子声切得支离破碎,混着远处铁镣拖地的冷响,在空荡的甬道里撞来撞去,每一声都透着死寂。

牢房中央的木桩上,钱谦益被铁链锁着,锦袍早被撕扯得不成样子,污黑的布料粘在冻得青紫的皮肤上,只有那双曾经满是倨傲的眼睛,此刻在昏黄的油灯下,亮得有些吓人。

许显纯踏着甬道的碎石进来。

他身后跟着两个拎着刑具的校尉,铁钳、烙铁在油灯下泛着冷光,烙铁柄上还沾着前些日子用过的焦黑碎屑,一股焦糊味混着牢房里的霉味、铁锈味,呛得人喉咙发紧。

“钱谦益。”

许显纯在离木桩三步远的地方站定,面无表情说道:

“陛下要的是实话,周起元怎么鼓动乱民,你们怎么伪造万民书,还有那弑君的谋划,牵连了多少人,一字一句都得说清楚。“

他抬手按在身旁的铁钳上,威胁道:

“若是不肯说,这诏狱里的东西,想必能让你记起些“该说的话’。”

校尉们立刻上前一步,刑具的阴影落在钱谦益身上,本以为他会象往常那些官员一样哭喊求饶,没成想木桩上的人突然“嗬嗬”笑了起来。

那笑声不是害怕,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疯狂,震得他肩膀发抖,锁链跟着“哗啦”乱响。

“说?”

钱谦益猛地抬起头,头发散乱地贴在脸上,眼底满是血丝,嘴角却咧开一个诡异的弧度。

“许指挥以为,我还想瞒着?”

他的声音嘶哑,却透着一股不管不顾的狠劲。

“朝中诸公,有几个是清白的?

既然我要死了,他们也绝对不能好过!”

钱谦益已经变成疯狗了。

“应天巡抚周起元,说救灾司清丈土地断了江南士绅的活路,要我连络京官逼陛下罢新政!

他还说,只要能逼陛下让步,就算鼓动民乱也无妨。

那些乱民的银子,一半是江南商贾出的,另一半,是他从织造局私吞的官银!”

许显纯的手顿在铁钳上,眉头微蹙。

他原以为得用烙铁烫过几轮,钱谦益才肯松口,没料到这人一开口就把周起元的底掀了个干净“还有联名逼宫!”

钱谦益突然拔高声音,锁链绷得笔直。

“叶向高看着老好人,暗地里却帮我们递过三次密信!

他说只要能把袁可立赶出江南,他在阁里就帮我们说话!

还有那些东林的同年。

李邦华收过徽商汪家的两千两银票,就为了压下他们私贩生丝的案子。

,他越说越急,唾沫星子溅在胸前的污布上,眼睛亮得吓人,象是要把憋了半辈子的话全倒出来。

旁边记录的吏员手忙脚乱地挥着笔,却赶不上钱谦益报出名字的速度。

“弑君的事!是周起元提的!”

钱谦益突然往前挣了挣,铁链勒得他脖子上青筋暴起,“他说陛下要是执意推行新政,就找个机会在陛下的御膳里下毒,我本来还尤豫,可你们抓我的时候,那些人在哪?他们早就想着把我推出来顶罪!”

许显纯终于皱紧了眉。

他看着钱谦益那张扭曲的脸,看着他疯狂地报出一个又一个名字。

从江南的官员到京里的东林党人,从贪腐的银数到私藏的产业,连几十年前东林党人排挤非党官员的旧事都翻了出来,突然明白过来。

这人不是怕了,是疯了。

他知道自己活不成了,便要把所有跟他沾过边的人都拖下水,要让那些曾经和他称兄道弟的“同道”,陪着他一起烂在这诏狱里。

“还有顾秉谦!”

钱谦益突然嘶吼起来,声音嘶哑得几乎断裂。

“他以前跟我要过江南士绅的门路!

现在他靠卖了我们升官,我凭什么让他好过?

他家里藏着的那本东林名录’,记着谁收了多少好处,我都知道!”

油灯的火苗突然跳了一下,把钱谦益的影子投在石墙上,象个张牙舞爪的鬼影。

许显纯看着眼前这个彻底疯魔的人,眉头紧皱。

他是要从钱谦益口中审出一些真东西出来,用以交差。

但一下子审出了这么多的龌龊事,不知道是好是坏。

但他很快就想明白了。

他只是负责审讯了。

至于审讯出来的口供,那些大官们如何去用,就不关他的事了。

“接着记,记录在案!”

许显纯对身后的吏员沉声道,目光却没离开钱谦益。

钱谦益还在喊着名字,从京官到地方士绅,从绸缎商到盐商,那些曾经被他藏在“东林大儒”外衣下的龌龊事,此刻全被他抖了个干净。

他的声音在狭小的牢房里回荡,撞在石墙上又弹回来,混着窗外的风声,像无数只阴冷的手,抓着人的耳朵往里灌。

吏员的笔在纸上飞快地划着。

夜渐渐深了,小窗上的破纸被风刮得更响,油灯的油快烧尽了,火苗越来越暗。

钱谦益的声音也低了下去,嘶哑得象破锣,却还在断断续续地报着名字。

直到最后,他突然朝着牢房的天花板大笑起来。

“我钱谦益虽死,但不会寂寞的,有的是人会陪着我走着黄泉路!”

他这笑声里满是绝望和快意,在这阴冷的诏狱冬夜里,飘得很远很远,比任何刑具的冷光,都更让人头皮发麻。

许显纯抬手揉了揉眉心,转身往外走。

钱谦益这一供,江南的天,怕是要彻底变了。

而这诏狱里的寒气,往后怕是要更重了。

不过

这也是好事。

他手底下,总算是有可以折磨的对象了。

不然

这一手审讯之术,就没了施展的空间了。

时间,便如此过去了五日。

此刻。

大理寺公堂内。

案上堆栈的供词像座小山,空气中弥漫着烛油的焦味与难以言喻的压抑。

三法司会审钱谦益案的第五日,局势已彻底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

方从哲坐在主审官的位置上,捏着一份刚从诏狱递来的供词,眉头微皱。

他年过花甲,素来以沉稳着称,此刻却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声音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颤斗:

“这——这牵扯面也太广了。“

供词是锦衣卫指挥佥事许显纯送来的,上面记录着钱谦益的招供。

他不仅承认了“伪造万民书、煽动江南民变”的谋逆之举,还牵扯出江南士绅向京官输送利益的隐秘链条。

纸页上“沉飗”“何宗彦”“史继楷”的名字赫然在列,最后竟连“叶向高”三个字都没逃过。

“江南士绅每年冬夏,都会以冰敬’炭敬’为名,向京中官员送银。”

方从哲缓缓念出供词内容,目光扫过堂下肃立的刑部、大理寺官员。

“科道言官每人一万两,六部堂官两万两,内阁阁臣——五万两。”

话音刚落,站在一旁的叶向高猛地攥紧拳头,脸色瞬间从苍白转为铁青。

他跟跄着上前一步,指着供词,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

“这是钱谦益那厮在疯狗般攀咬!老夫确实收过冰敬、炭敬,可那是官场往来的人情,绝非他口中的利益输送’!”

他的辩解并非无据。

大明京官的俸禄低得可怜,七品知县年俸不过四十五两,六部尚书也才一百八十两,连维持体面的府邸、仆从都不够。

久而久之,便形成了“地方养京官”的潜规则。

地方官从“火耗”(赋税征收中的损耗)里截留部分银两,以“冰敬”(夏季消暑)、“炭敬”(冬季取暖)、“别敬”(离京告别)的名义送给京官,美其名曰“人情往来”,实则是维持官场关系的必需。

叶向高之前身为内阁辅臣,每年收到的炭敬虽多,却从未直接为江南士绅谋取过私利,顶多是在朝堂上为江南民生说几句公道话。

可此刻,这份供词却将“人情往来”扭曲成了“利益勾结”,若真要彻查,满朝官员谁能清白?

方从哲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

他放下供词,眼底闪过一丝复杂。

借着这份供词,他大可以将沉飗、何宗彦这些政敌一网打尽,稳固自己的首辅之位。

可转念一想,他自己每年也会收到齐地、楚地官员送来的“节敬”,数额虽不如叶向高多,却也绝非小数目。

真要追根究底,他自己也得被拖下水。

“诸位。”

方从哲清了清嗓子,语气沉了下来。

“眼下最重要的,是聚焦江南谋逆案本身。

钱谦益等人伪造文书、煽动民变、图谋逼宫,这些才是实打实的罪名,证据确凿,不容置疑。”

他刻意避开了“利益输送”的话题,目光落在案上的另一份卷宗上。

“至于其他牵扯,可暂不深究。

毕竟案子闹得太大,于朝堂稳定无益。

这一切,都交由陛下圣裁!”

这话象是给堂内众人松了口气,刑部尚书黄克瓒轻轻点了点头,大理寺卿李志也暗自放下心来可即便只追究谋逆罪,涉案人数也足以让人心惊:

江南各州府的知县、知府,牵连了一百五十馀人。

京中的六部官员、科道言官,也有八十六人被供词提及。

这些人或参与了串联,或为江南士绅传递过消息,或在背后议论过新政,如今都成了“谋逆案”的嫌疑人。

“钱谦益这是破罐子破摔啊。”

大理寺卿李志低声感叹,语气里满是无奈。

他看过钱谦益的供词,这家伙是在疯狂攀咬。

他知道自己必死无疑,便想拉更多人下水。

叶向高站在一旁,脸色依旧难看。

他看着案上堆栈的供词,心里清楚,方从哲的提议虽暂时保住了满朝官员,却也将难题抛给了陛下。

到底是“彻查到底,清洗官场”,还是“只惩首恶,安抚众人”?

前者会动摇朝堂根基,后者则可能让那些暗中反对新政的官员心存侥幸。

方从哲终是将目光投向了坐在侧首的魏朝。

叶向高的脸色比宣纸还白,虽说他收的钱是潜规则,是“人情往来”,可这数额摆出来,终究难脱“利益输送”的嫌疑。

他顺着方从哲的目光看向魏朝,眼神里藏着几分急切与求助:

司礼监掌印太监久在陛下身边,最懂圣意,此番被派遣到此处来盯着此案,想必也是知晓陛下想法的。

此刻唯有他的话,能定下心神。

“魏掌印久伴陛下左右,深知圣心。”

方从哲放下供词,语气带着几分试探,“如今供词牵扯甚广,连阁臣都被波及,不知——陛下对此可有明示?“

魏朝斜倚在圈椅上,玄色蟒纹宦官袍的下摆随意搭在脚边,手里端着一盏刚续的雨前龙井,茶盖轻轻刮着水面的浮沫,动作不紧不慢,仿佛公堂里的紧张气氛与他无关。

他抬眼扫过方、叶二人紧绷的神色,嘴角勾起一抹淡笑。

“咱家来时,陛下特意吩咐过。三法司审案,无需在细枝末节上纠缠。,他顿了顿,将茶盏递到唇边,浅啜一口,才继续说道:

“那些被钱谦益攀咬的官员,若是只沾了点人情往来’的边,没参与谋逆、没煽动民变,便暂记一过,以观后效。

陛下要的是斩草除根,不是把朝堂搅得鸡飞狗跳。”

这话象一阵春风,瞬间吹散了方从哲与叶向高心头的焦虑。

叶向高悄悄抚了抚胸口,紧绷的肩膀终于放松了几分。

陛下终究是顾全大局的,没因钱谦益的疯狗乱咬就掀起大清洗。

京官俸禄低,且北京物价放假腾贵,连养家都难,若真要追究“冰敬”“炭敬”,满朝文武怕是没几个能站得直的。

方从哲也松了口气,他刚要开口附和,却见魏朝放下茶盏,眼神陡然沉了下来,语气也比之前重了几分:

“不过,陛下也说了,首恶必须严惩。

钱谦益、周起元这些挑头谋逆、私通乱党的,不仅要明正典刑,还要把他们的罪行写成布告,贴遍南北两京、十三省,让天下人都看看,谋逆者是什么下场!“

“至于那些冰敬’“炭敬’,陛下虽暂不追究,却已让文书房把每个人的名字、数额都记下来了。

往后谁再敢借人情往来’的由头,行利益输送之实,不管是六部堂官还是内阁阁臣,定斩不饶!”

“轰!”

这话象一颗炸雷,让刚放松下来的方从哲与叶向高瞬间僵住。

叶向高握着笏板的手又开始发抖,这次却不是因为焦虑,而是因为敬畏。

陛下看似放过了眼前的风波,实则是借着这桩案子,把官场里的“潜规则”摆到了明面上,还悄悄记下了每个人的“把柄”。

往后谁再敢伸手,怕是一抓一个准。

方从哲也愣了片刻,随即反应过来。

陛下这是“恩威并施”。

既没把事情做绝,保住了朝堂的稳定,又敲打了所有官员,让他们不敢再肆意妄为。

他心惊如斯,却也没忘了拍皇帝的马屁。

“陛下圣明!臣等明白了,定当依圣意行事,只抓首恶,不蔓及无辜。,有了魏朝的明确表态,公堂里的审案节奏瞬间快了起来。

书吏们不再纠结于供词里的“炭敬数额”,而是专注于筛选谋逆案的内核人员。

钱谦益、周起元等直接煽动民变、策划逼宫的,被列为“首恶”。

那些只是收了“冰敬”、没参与谋逆的官员,则被记在另一本册子上,标注“暂记过,观后效”。

只是,誉抄名单时,连最资深的书吏都忍不住手颤。

一旦名字被记在那里,往后官员升迁、调补,都要先过一遍“旧帐”。

今日的“暂不追究”,未必不是日后的“秋后算帐”,谁也不敢赌陛下会不会哪天翻起这本册子。

方从哲、叶向高等人在查案,夙兴夜寐。

而在紫禁城中的大明皇帝朱由校,总算是有片刻闲遐了。

初冬的西苑内教场,寒风卷着枯草碎屑在青砖地上打旋,阳光通过稀疏的杨树枝桠,洒下斑驳的金影。

往日里操练勋贵营的校场此刻难得清净,只馀下几队锦衣卫校尉在远处巡逻。

朱由校踏着靴底的薄霜走进场中,玄色龙纹常服的下摆被风掀起,露出腰间悬挂的玉柄弯刀,倒少了几分帝王的雍容,多了些少年人的英气。

“陛下,暖身的茶汤备好了。”

内侍捧着鎏金暖炉上前,却被朱由校摆了摆手推开。

他活动了一下手腕,指节发出轻微的脆响,嘴角勾起一抹淡笑。

自穿越而来,他便没敢懈迨身子,毕竟天启皇帝原身的孱弱,可不是假的。

他可不想英年早逝,因此,有个健康的身体,那是必须的。

伴着寒风,朱由校缓缓起势。

先是“虎戏”,屈膝俯身时脊背如猛虎探爪,双臂展开似要揽住寒风。

再是“鹿戏”,提腿伸颈间姿态舒展,仿佛在林间踏雪而行。

“熊戏”的沉稳、“猿戏”的灵动、“鸟戏”的轻盈,一套下来,他额角已渗出细汗,原本因连日批阅奏疏而紧绷的肩背,竞松快了不少。

紧接着换八段锦,“两手托天理三焦”时双臂直上云端,“左右开弓似射雕”时眼神锐利如箭,每一式都打得扎实,连一旁伺候的御马监太监方正化都看呆了。

陛下的这些武学招式,比之之前,又有不少精进啊。

打完五禽戏与八段锦之后,朱由校抹了把汗,声音里带着几分畅快。

“御马牵来。”

不多时,一匹通体雪白的宝马被牵到面前,马鬃打理得油亮,马鞍上嵌着银丝龙纹,正是他常骑的“踏雪”。

朱由校翻身上马,动作利落,没有半分滞涩。

缰绳一紧,踏雪发出一声低嘶,四蹄刨了刨地面,随即撒开蹄子在场上奔驰起来。

寒风迎面扑来,卷起朱由校的衣袍,耳边只剩下马蹄踏地的“哒哒”声和风吹过耳际的“呼呼”响。

他伏在马背上,目光掠过场边的箭靶,掠过远处的宫墙,心底积压的政务烦忧,竞随着这奔驰一点点散去。

初冬的冷意通过衣料渗进来,却被体内的热气抵着,反倒生出一种通透的爽利。

踏雪跑了三圈,呼吸渐重,朱由校才勒紧缰绳,马儿打了个响鼻停下,喷出的白气在冷空里很快散了。

“取金弓来。”

朱由校翻身下马,接过内侍递来的牛角弓,弓弦上还缠着防滑的鹿皮。

他掂了掂弓的重量,走到五十步外的箭靶前站定。

双脚分开与肩同宽,左手持弓,右手勾弦,目光如炬,死死盯着靶心。

“咻”的一声,箭羽划破寒风,直直射向靶心。

虽没中十环,却也落在了九环之内。

“好!”

方正化忍不住低呼,却又赶紧捂住嘴。

朱由校却没在意,只笑着摇了摇头,又一箭。

这一次,他调整了呼吸,拉且时手臂更稳,松开手指的瞬间,箭如流星般飞高,“噗”的一声钉在十环边缘。

接连射了十箭,竟有六箭落在九环以上,比起三个月前刚学射箭时的脱靶连连,已是天壤之别。

“罢了。”

朱由校放下且,活动了一下发酸的手臂,额角的汗被风吹得有些凉。

“回东暖阁。

这锻炼也锻炼了,汗也高了,就没有必要在此处吹冷风了。

把身体吹高病来,那就搞笑了。

很快,帝辇便起驾,回到了东暖阁中。

东暖阁里,地龙早已烧得滚烫,空气中弥漫着龙涎香与热茶的混合香气。

朱由校刚在御座上坐下,宫女便递上一杯温热的参茶,他抿了两口,暖意顺着喉咙滑下去,驱散了身上的寒气。

还没歇够半盏茶的功夫,门外便传来魏朝的脚步声。

“奴婢魏朝,叩见陛下。”

魏朝躬身进门,手里捧着一本厚厚的帐册,正是今日三司会审的进度仂录。

他走到案前,将帐册摊开,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清淅:

“回陛下,今日衫理寺审了毙谦益的同党,那厮熬不住刑,招认了去年江南士绅给周起元送了十万两银子,用来疏通关节阻挠清丈。

还有沉飗,供曾收过松江布商的节敬’三万两,不过没参与谋逆—”

魏朝事才巨细,把审案的供词、赞及的官员名菌,连书吏誉抄时手颤的细节都提了,最后斩说到毙谦益的攀变:

“那毙谦益见衫势已去,还想拉更多人下|,连史继楷十年前收的冰敬’都翻了高来,不过方阁效和叶阁效都按陛下的意思,没在这上面纠缠。”

朱由校目光落在帐册上“周起元”的名字上,若有所思:

“现在看来,案子的核都差不多了,能结案了吗?”

魏朝连忙摇头,语气带着几分谨慎:

“回陛下,还得等些时日。

江南那边,周起元躲在应天的私宅里,袁可立的人正在围堵,还没擒拿到京。

还有几个江南州府的官员,带着家眷往浙东逃,锦衣卫的番子还在追——得等这些人都押回来,录了供词,斩能彻底结案。”

朱由校点了点头。

“江南的乱局不能再拖了。告诉袁可立,既然该抓的首恶都圈高来了,就速速平定民乱,别让那些乱民再被别有用心的人利用。”

“还有,平乱的时候,那些藏在官府里的蛀虫。

比如私通士绅、克穴赈灾粮的,也一并处理了,别留隐患,省得日后再言幺蛾子。”

魏朝心里一凛,瞬间明白了皇帝的意思。陛下要的不只是平定表面的乱,还要借着平乱,把江南官场里的“根”也清干净。

他连忙躬身应道:

“奴婢明白!这就传旨给袁可立,让他务必查清查实,不留一个蛀虫!”

朱由校挥了挥手,让魏朝退下。

暖阁里又恢复了安静。

他端起参茶,望着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天色,嘴角勾起一抹淡笑。

江南的案子快结了,官场的潜规则敲打过了。

接下来,便是盐税、便是养廉银、火耗归公,土绅一体当差一体纳粮的改革了。

这些

才是会真正触及帝国根本的改革。

而它的难度,自然也可想而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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