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刺,没有任何花哨,没有多馀轨迹,甚至没有发出任何破空之声。
只有一道意志!
一道凝聚了十万次刺击、无数次痛苦、无数次崩溃又站起后,淬炼出的纯粹到极致的刺穿意志!
破 !
前方,铺天盖地袭来的、由百炼石幻化的刀枪剑戟、法术洪流、妖兽巨爪……
所有的一切,在这道细小却无比凝练的意志面前,如同被投入烈焰的薄纸!
火球湮灭!冰箭消融!风刃溃散!剑气崩碎!巨锤化作齑粉!毒雾瞬间蒸发!
那高速旋转的夺命飞轮,连一丝涟漪都未能荡起,便直接化为虚无!
意志所过之处,一切攻击,无论形态,无论能量属性,尽皆被洞穿、被瓦解、被彻底抹除!
整个百炼窟内壁上,那无数刻满符文、坚硬无比的百炼石,在这股纯粹意志波纹的冲击下,发出了连绵不绝、令人牙酸的碎裂声!
密密麻麻的裂纹瞬间爬满了每一块百炼石,如同蛛网般疯狂蔓延!
长期的疼痛与疲惫让凌川再也顶不住,单膝跪在了地上。
他手中的那根木棍,在刺出那惊天一枪的瞬间,承受不住那狂暴意志的灌注,早已无声无息地化为了齑粉。
洞外,一直佝偻着背,拢着破旧袖子的赵长老,死死的看着里面那个脱力倒下的身影。
他布满皱纹的嘴唇微微翕动了一下,最终,那万年不变的冷哼声没有响起。
取而代之的,是一声极轻的赞赏,“不错!”
紧接着,他一步踏出,身影没入百炼窟之中。
他将起凌川,就朝着枪峰飞去!
在赵长老将凌川送回他的住所后,他便准备离去。
凌川见赵长老要走,赶忙叫住了他。
“赵长老等等!”
赵长老疑惑的回头,“怎么了?”
只见凌川有些不好意思的问道:“赵长老,那百炼窟内的百炼石,应该不用我赔吧?”
“切!”赵长老鄙视的看了凌川一眼,随后说道。
“瞧你那点出息,放心吧,不用你赔,我打的是你师傅的名义,可你感觉他们敢去找你师傅要灵石吗?”
“哦哦哦。”凌川觉得也是。
“醒了记得老地方找我。”赵长老摆摆手后,便瞬间消失不见。
在赵长老走后,凌川再也坚持不住,直接躺在床上呼呼大睡起来。
等凌川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三天之后了,这一觉,他睡了三天三夜。
在百炼窟的这段时间,他一刻没有停歇,他的精神已经疲惫到极点。
凌川起床伸了个懒腰。
“舒服”
想起百炼窟无数次被疼醒的时光,他还是气的牙痒痒。
”该死!别让我知道是谁设计的这种晕倒时还在运行的东西。”
凌川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该去找赵长老了。”
说完,凌川化作一道金色流光朝棚子飞去。
凌川的身影如一道撕裂空气的金色闪电,几个呼吸间便已落在后山那熟悉的小棚子前。
阳光通过稀疏的棚顶,在地上洒下斑驳的光影,赵长老依旧穿着那身洗得发白的旧袍子。
此时的他,正在专心的抚摸着手里的一杆长枪。
那长枪黝黑的发亮,散发着神秘而古老的气息,枪身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痕。
让凌川震惊的是,这枪尖居然缺了一块!
“醒了?睡得跟死猪一样。”赵长老头也没回,声音沙哑,但似乎少了点往日的刻薄。
凌川嘿嘿一笑,也不在意,走上前去:“赵长老,今天我们练什么?
赵长老没有立刻回答,布满老茧的手指缓缓抚过那杆黝黑长枪上的缺口。
他的动作极其轻柔,却隐隐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悔恨。
“百鸟朝凤……”他终于开口,声音低沉下去,仿佛每一个字都从记忆深处艰难地挖出来,“是我师兄白凤的枪法。”
“什么!”凌川瞪大了眼睛,满脸的难以置信,赵长老的师兄?那该是何等人物?
赵长老浑浊的眼珠里蒙上了一层复杂至极的光,有追忆,有崇敬,更有刻骨铭心的悔恨。
他望向虚空,仿佛穿透了时光的尘埃。
“老夫的师兄……那才是惊才绝艳,盖压同代!”
“那一年,他一人一枪,挑了多少魔窟,胜了多少天骄,斩了多少巨擘!”
“他一身白衣胜雪,性格也是温润如玉,连当年的瑶池仙宗圣女都对他心生爱慕。”
赵长老眼中的光芒炽热而短暂,随即被浓得化不开的阴霾吞噬。
他的肩膀沉了下去,声音也变得嘶哑滞涩,带着一种无法释怀的愧疚:
“魔宗的人恨透了师兄,但正面根本不是师兄的对手,所以他们便将主意打在我们这些不成器的师弟师妹身上!”
赵长老猛地吸了一口气。
“那年,我们几个年轻气盛,羡慕师兄的风采,便也想要出门去灭魔修,扬威名。”
“可我们早就被恨师兄入骨的魔崽子们惦记!”
“然后呢?”凌川的心猛地揪紧,预感到不祥。
“然后?”
赵长老的声音充满了刻骨的恨意。
“他们故意找了几个修为弱的魔修引诱我们,等我们反应过来时,发现早已经被魔修包围。”
“我们几个,修为浅薄,连象样的抵抗都做不到,就成了阶下囚!”
他闭上眼,布满皱纹的脸上布满了痛苦。
“魔修派人去给外出历练的师兄带话,要师兄,独自一人,日落之前赶到断魂崖。”
“否则就将我们几个碎尸万段,神魂俱灭!”
“他们算准了,师兄绝不会坐视我们身死,也绝不会惊动师门……因为一旦师门长辈出手,他们就没有机会了!”
“这是针对师兄一个人的死局!”
赵长老的声音因极度的痛苦而颤斗:
“我们拼命挣扎,想自绝,不想连累师兄……可被制住,连自尽都做不到!
“只能眼睁睁看着太阳一点点西沉……然后……然后……”
赵长老的眼前仿佛重现了那惊心动魄、又让他痛彻心扉的一幕:
“日落时分,他来了!他身穿一袭白衣,孤身一人,踏着最后一缕残阳,出现在了断魂崖顶!”
“我们……我们知道,师兄一定是用了最快的速度,不顾一切地赶来的!”
“他站在崖边,看着被魔修踩在脚下的我们,那是我第一次见他露出如此愤怒的表情!”
赵长老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窒息的悲怆。
“那次魔修出动了十位大乘期高手,修为均与师兄相当!”
“并且提前布置好了阵法!”
“那十位魔修皆是宗内天骄! 世人皆知东岳有四大顶级宗门,殊不知实为五大顶级宗门。”
“那第五个便是万相魔宫!只不过魔修的宗门大大小小皆隐匿暗处,才不被人算在其内。”
“那天,他一人一枪,冲入了那早已为他准备好的修罗场!”
“枪意撕裂了魔气,洞穿了敌人魔躯,硬生生在绝境中杀出一条血路!”
“那一战,打的天昏地暗,连本命灵枪的枪尖都打碎了一块,他……他竟真的杀到了我们面前!”
巨大的悲伤几乎将他淹没,声音变得哽咽:
“他……他救下了我们!将我们推向相对安全的后方!”
可他自己……为了挡住那些被剩下的魔修,选择了断后!”
赵长老猛地抬起手,将那缺角的枪尖对着凌川,那缺口在光线下象一道永不愈合的伤疤。
赵长老的声音带着嘶哑,“本命神枪,心神相连!枪尖崩碎,神魂反噬!”
“师兄他那无双的锋芒,盖世的修为,就为了救我们这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蠢货,被那些卑劣的魔崽子,生生折断了!”
“最后师兄极境升华,燃烧最后一丝气血,与那些魔修同归于尽!”
“我们……我们甚至没能带回师兄的……只捡回了这杆裂开的掠影……”
赵长老的声音低了下去,只剩下无尽的痛苦与悔恨在棚子里弥漫
凌川心头巨震。
白凤……一个从未听过的名字,一个锋芒绝世又带着悲怆结局的枪道传说。
原来自己百鸟朝凤,居然是赵长老师兄的枪法。
他看着眼前这干瘦佝偻,气息浑浊的老者,第一次强烈地感受到那破旧衣衫下,所背负的沉重过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