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啸坐在办公室里，手里把玩着那支象牙白口红。
窗外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整个上海笼罩在一片灰蒙蒙的水汽中。他的心情比这天气还要阴沉。
"杜鹃"的落网太过巧合，就像是有人特意送到他面前的替罪羊。技术分析显示，那支口红发射器确实能发射毒针，但"杜鹃"坚称只做过一支，就是百乐门使用的那支，早已销毁。
一切都天衣无缝，完美得令人恼火。
"站长，佐藤将军那边又来电催促，要求我们尽快结案。"副手站在办公桌前，小心翼翼地说，"他说既然真凶已经落网，就不必再打扰竹内小姐了。"
沈啸冷笑一声，将口红重重拍在桌上："结案？告诉佐藤，案子还有很多疑点，我需要时间深入调查。"
副手犹豫道："可是佐藤将军的态度很坚决，而且而且周副市长刚才也来电，对您调查竹内小姐表示关切。"
"周副市长？"沈啸眯起眼睛，"他怎么也掺和进来了？"
"听说竹内小姐前天参加了周副市长举办的慈善晚宴，相谈甚欢。"
沈啸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顾清影的动作比他想象的还要快，短短几天就搭上了周副市长这条线。周福海是汪伪政府的三号人物，地位显赫，连日本人也要给他几分面子。
这个女人，不仅狡猾，还很懂得如何利用自己的优势。
"站长，还要继续查吗？"副手问道。
"查！为什么不查？"沈啸猛地站起身，"不过要换个方向。既然顾清影这么会借势，我们就看看她借的到底是什么势！"
他走到地图前，目光锐利："重点查她和周副市长的关系，还有她最近接触的所有人。特别是那些看似不起眼的小人物——司机、佣人、经常光顾的店铺老板我要知道她每一个生活细节！"
"是！"
副手离开后，沈啸独自站在窗前，望着雨中的上海。
顾清影，你到底是什么人？军统特工？中共地下党？还是双面间谍？
不管你是谁，我都会亲手揭开你的面具。
与此同时，顾清影正在周副市长的公馆里品茶。
"竹内小姐尝尝这龙井，是杭州刚送来的新茶。"周福海亲自为她斟茶，态度殷勤得近乎讨好。
顾清影优雅地端起茶杯，轻轻一嗅："香气清幽，是好茶。周副市长有心了。"
"竹内小姐喜欢就好。"周福海笑道，"听说前几日有些误会，沈站长竟敢怀疑竹内小姐，真是太不像话了！我已经亲自给他打过电话，相信他不会再打扰竹内小姐了。"
"多谢周副市长关照。"顾清影微微颔首，眼底闪过一丝冷光。
她早就料到沈啸不会轻易放弃，所以特意通过佐藤搭上了周福海这条线。周福海一直想巴结日本人，对她这个"日本贵族"自然格外热情。
"不过"周福海话锋一转，"沈站长这个人，性格固执，恐怕不会这么容易罢休。"
顾清影轻轻放下茶杯，叹了口气："其实我也理解沈站长。小野先生死得蹊跷，他身为军统站长，总要给日本人一个交代。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我觉得，沈站长的调查方向可能有些偏差。"顾清影故作犹豫，"有些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周福海立即道："竹内小姐但说无妨！"
"我听说，小野先生生前正在秘密调查一批军火走私案，涉及的都是大人物"顾清影压低声音，"您说，他的死会不会与此有关？"
周福海的脸色微变："军火走私？"
"我也是偶然听佐藤先生提起的。"顾清影轻声道，"据说涉案金额巨大，牵连甚广。小野先生掌握了关键证据，所以才招来杀身之祸。"
她看着周福海阴晴不定的脸色，心中冷笑。周福海本人就与军火走私脱不了干系，这个暗示足以让他坐立不安。
"这个消息可靠吗？"周福海的声音有些干涩。
"佐藤先生亲口所说，应该可靠。"顾清影端起茶杯，语气轻松，"不过这些事情与我们无关，还是喝茶吧。"
周福海却已经没了品茶的心情。他勉强坐了一会儿，就借口有公务匆匆离去。
顾清影看着他仓促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祸水东引，第一步完成。
两天后，军统上海站。
"站长，有新发现！"副手兴冲冲地推门而入，"我们查到顾清影的司机老王，最近账户上多了一笔巨款，来源不明！"
沈啸精神一振："详细说！"
"老王为顾清影开车已经半年，平时生活俭朴。但上周，他太太的账户突然存入五百大洋，说是远房亲戚的遗产。但我们查了，那个所谓的'亲戚'根本不存在！"
沈啸站起身，在办公室里踱步："五百大洋足够一个普通家庭生活十年。老王一个司机，哪来这么多钱？"
"更可疑的是，我们监视发现，老王每天晚上都会去霞飞路的一家小酒馆，与一个神秘男子见面。这是照片。"副手递上一叠照片。
照片上，老王正在与一个戴着帽子的男子交谈，由于角度问题，看不清男子的正脸。
"这个男人身份查清了吗？"
"还没有，他很警惕，每次见面都选择最角落的位置，而且很快就离开。"
沈啸盯着照片，眼中闪过兴奋的光芒："继续监视！重点查那个神秘男子！这很可能就是顾清影的同伙！"
"是！"
副手离开后，沈啸重新坐回椅子上，心情大好。
终于让他抓到狐狸尾巴了！
顾清影啊顾清影，你千算万算，却没算到身边人会出卖你吧？
顾清影很快就收到了小梅的警报。
"小姐，老王果然有问题。"小梅低声道，"他账户里多了一笔来历不明的钱，而且军统已经盯上他了。"
顾清影并不意外。老王是她故意留下的破绽，就是为了引沈啸上钩。
"那个与老王接头的'神秘男子'，安排好了吗？"
"安排好了，是组织上的人，绝对可靠。"小梅说道，"按照您的指示，他每次与老王见面时，都会'不小心'掉落这个。"
小梅递上一枚纽扣，上面刻着一个特殊的符号。
顾清影接过纽扣，满意地点头："很好。接下来，该给沈站长送一份大礼了。"
她走到书桌前，快速写下一张字条："把这个交给'夜莺'，他知道该怎么做。"
小梅接过字条，迟疑道："小姐，这样会不会太冒险了？万一沈啸不上当"
"他一定会上当。"顾清影自信地说，"沈啸现在就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绝不会放过任何线索。我们要做的，就是给他指一条'正确'的路。"
她走到窗边，望着远处军统大楼的方向，眼神冰冷。
沈啸，你以为你在猎杀我，却不知自己已经成了我的猎物。
三天后的深夜，军统上海站依然灯火通明。
沈啸站在地图前，眉头紧锁。这几天他按照线索追查，却发现事情越来越复杂。
老王账户里的钱，最终追溯到了一个瑞士银行账户，根本无法查清来源。而与老王接头的那个神秘男子，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再也没出现过。
就在他一筹莫展时，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
"进来。"
一个年轻特务快步走进来，脸上带着兴奋的神色："站长，我们有重大发现！今天在码头巡逻的兄弟抓到一个形迹可疑的人，从他身上搜出了这个！"
特务递上一枚纽扣，正是顾清影安排"不小心"掉落的那枚。
沈啸接过纽扣，仔细端详着上面的符号："这是"
"我们已经查清了，这个符号是青帮二当家刘黑虎的秘密标记！"特务激动地说，"而且据那个人交代，他是刘黑虎的手下，奉命与一个叫老王的人接头！"
"刘黑虎"沈啸眼中精光一闪。
青帮是上海最大的帮派，势力庞大。刘黑虎作为青帮二当家，不仅掌控着码头货运，还涉嫌多起军火走私案。最重要的是，他与周福海关系密切，是周的重要财源之一。
一切都对上了！
"立即逮捕刘黑虎！"沈啸当机立断。
"站长，刘黑虎势力很大，没有确凿证据恐怕"
"证据？"沈啸冷笑，"等他进了审讯室，自然会交代！"
他拿起外套，亲自带队出发。这一次，他一定要把这个案子查个水落石出！
与此同时，顾清影正站在公寓的阳台上，远远望着码头方向。
夜风吹拂着她的长发，也带来了远处隐约的警笛声。
小梅站在她身后，低声道："小姐，沈啸已经带人去码头了。"
顾清影轻轻摇晃着红酒杯，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好戏开始了。"
"刘黑虎会交代吗？"
"他当然会。"顾清影抿了一口红酒，"沈啸的审讯手段，没人能扛得住。何况刘黑虎确实参与了军火走私，小野也确实在调查他。"
她只不过是把这些零散的线索，巧妙地串联起来，编织成一张大网而已。
"周副市长那边"
"周福海现在自身难保，哪还顾得上刘黑虎？"顾清影冷笑，"他现在最担心的，是怎么把自己从军火走私案中摘出来。"
小梅佩服地看着顾清影："小姐这一招祸水东引，真是太妙了！不仅摆脱了沈啸的怀疑，还借他的手除掉了刘黑虎这个汉奸！"
顾清影却没有丝毫得意之色，她的眼神依然凝重："这只是一个开始。沈啸不是傻子，等他冷静下来，一定会发现其中的破绽。"
"那"
"所以要趁热打铁。"顾清影转身走进房间，"通知下去，启动'清道夫'计划。"
"是！"
顾清影走到梳妆台前，看着镜中那个美艳动人的女人。
在这场生死博弈中，她不能有丝毫松懈。一步走错，满盘皆输。
但她是顾清影，是军统"阎王"，是游走于刀尖的暗夜幽灵。
无论对手多么强大，她都会战斗到底。
直到最后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