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1章刀在手,跟我走;杀单于,斩敌酋!
樊千秋心中虽然想着山坡上的那只“大鱼”,却不急着掉头,而是率部往前掩杀,继续驱散如土鸡瓦狗一般的匈奴战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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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当汉骑戳穿“蛇颈”之时,山坡上的匈奴战兵才发现异常,慌里慌张地将这要紧的军情上报给被巫祝环绕的军臣单于!
军臣单于诧异地睁开了双眼,猛地从王座上起身,踉跟跄跄推开巫祝看向了西边:由数万人组成的北营军阵已尽数溃散!
那些曾经跟随他南征无数次的草原勇士,此刻与惊慌而逃的羊群并没有任何差别:甚至有过之无不及,至少羊群不会自相残杀!
无数的匈奴战兵哭喊着朝北边和西边溃退而去,从人数上看折损不算太多,日后亦可收拢,但今日今时是不可能再聚拢起来了。
而且,日后要收拢他们,还不知要耗费多少功夫,更不知要让出多少利益说不定,草原大漠之上,又要掀起一场大乱了啊!
军臣单于脑后刚刚才消散的疼痛再一次席卷而来,他眼前忽然一黑,险些便哀嚎出声。
但他靠着惊人的毅力又睁开了双眼,重新审视眼前的危乱局面,想找出何人如此胆大!
很快仅仅只是一瞬之间,军臣单于便找到了!
三面汉人的大旗如同三把长剑,狠狠插在混乱的匈奴战兵中,左右腾挪丶大肆砍杀丶嗜血吃肉丶大开大合!
山下的匈奴人看不清场中局面,并不晓得来袭的汉人有多少,但军臣单于身居高处,自然是看得清清楚楚!
草草数一眼,在阵中左突右杀的汉骑不到两千人!
数万人被两千人杀散?!对叱咤大漠草原的匈奴人来说是未有之败!对纵横南北几十年的军臣单于而言更是奇耻大辱啊!
“哪里来的汉狗!好胆啊!”军臣单于咬牙眦目,如同斗败的老狼,在心中发狠道。
“王字旗!汉军当中倒是没听过有这王姓的鼠辈!”军臣单于轻篾地冷笑。
“卫字旗?堂堂车骑将军,不会只率两千人来袭!”军臣单于狰狞地阴笑。
“樊字旗?汉塞有此猛将?昔日只有樊哙有威名!”军臣单于说完便一愣,面目忽然狰狞起来,他想到了另一个樊氏子!
“樊千秋!是游击将军樊千秋!是你这奸诈竖贼!”军臣单于怒吼了一句,惊得身边的老巫和护卫满脸骇然,面露恐惧。
而更让他们胆寒的是,山下那两千汉骑忽然停下了脚步,而且开始在乱军之中整队,他们似乎要调头向这边杀来了!
“大丶大单于!汉狗要往这边杀来了,我等要速速回营!避其锋芒!”右且渠若老赫又是头一个看到变故的,连忙请道。
“”军臣单于却未答话,只是咬紧了腮帮,视线在“樊字旗”下查找,他倒要先看看,樊千秋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很快,他便找到了:一个身逾八尺的将军,正在字旗下挥着剑大喊着什么,想来是在激励士气,又或者在向部下传军令。
盔甲在身,兜鍪在头—虽然瞧不清面目,却能看出他身上燃烧着的杀意!
好胆!果然是个猛将啊!与那卫青倒不分上下!
军臣单于如果再年轻二十岁,他定会拔出弯刀,率身后这五六百人冲下去,力挽狂澜,与这竖贼正面搏杀,分出个胜负。
他相信只要自己出阵,打出大单于的狼毡鹰旗,定可激起麾下兵卒的士气,扭转乾坤,颠倒此间的败局,斩杀樊千秋!
可是,他已经老了啊!匈奴上下只惧怕他的狠毒诡谲,却不再信他的勇武!狼毡飘扬,鹰旗招展,亦不可能聚起人心了!
若是换了伊稚斜或者于单,甚至是那兰咄禄—定然都要比他这“老单于”强上几分!
军臣单于心中涌起了苍凉,只觉得浑身无力。由怨恨和不甘堆起来的战意,项刻泄尽,再也聚集不起来了。
他的腰杆弯了下去,两肩塌陷,仿佛一下子便又苍老了十岁!
日后——日后再战,非得让你“身败名裂”,死无葬身之地!
这句未说出口的话居然好似一路传到了山下,顶盔掼甲的樊千秋忽然朝坡顶转过头来!
双方还隔着数百步,军臣单于莫说是看清对方的表情,就连对方的脸都是模糊的一团。
可是,军臣单于又分明感受到了锐意的目光,垂老的身躯仿佛被万箭射穿,颤栗不已。
他甚至看到樊千秋的嘴巴缓缓地张开,用汉话说了个“杀”!
这一声“杀”,让军臣单于魂飞魄散!
“大单于啊!我等不可再迟缓了!当速速回营啊!”若老赫慌张地再恳求了一遍,周围那些白发苍苍的老巫亦唉声哭请道。
“尔等看看!北营哪里还有退路!早被溃兵堵死!”军臣单于怒而拂袖,北营何止是营门被堵住了,溃兵早已在其中劫掠。
此刻若退回去,莫说是进不了门,即使回到了营中,亦有可能被杀红了眼的溃兵所害。
众人都是匈奴人,自然知道匈奴人的德行!若不是平日得到的奖赏极多,山坡上这几百人马恐怕也要哗变了。
“我等往东边去!右贤王所部未彻底崩坏,左谷蠡王所部也往那边去了,我等往东!”军臣单于指向东边道。
“得令!”狼卫千长英吠陀长吁了一口气,连忙四处聚拢山坡上战兵,准备往东边去投奔右贤王和左谷蠡王。
可是,因为今日出营时,这些狼卫并未想过要上阵搏杀,所以只有三成人骑了马,其馀人便只能徒步而行了。
而且,狼卫们还要让出一些战马给那些老巫,能战的骑兵便更少了,零零散散全部都加起来,只有二百馀人。
可是,别无他法,只能“步骑相配”,一齐乱糟糟地簇拥着大单于的仪仗,慢吞吞地从东边朝山坡下面移动。
樊千秋早已看到,汉骑恰好整队完毕,一千六七百汉骑收拢在他的身边,已经摆好了阵型。
“伤患撤往云中!馀下众骑随本将追逃!”樊千秋举剑吼道,在场汉骑不管伤得多重,却无一人愿意往南去。
“伤患撤往云中!馀下众骑随本将追逃!”樊千秋又吼一声,在场的汉骑仍然是肃穆而立,无一人动弹半步。
“本将再说一次,伤患撤往云中!”樊千秋的声音软和了些,结果却没有任何的变化。
“好!全军上下,不论伤患,与本将追击,斩杀军臣单于!”樊千秋再举剑过头吼道。
“诺!”这一声答震天动地,惊得向远处逃窜的匈奴溃兵又加快了脚步。
“杀!”樊千秋纵马冲向东边,身后的汉骑像箭一样射出去。
此刻,单于仪仗已从坡上撤下,正乱糟糟地往东边逃窜而去。
这倒让樊千秋省了上山的麻烦,直接绕过山坡,继续往东追。
汉骑奔袭了一路,又经历大战,哪怕战意正盛,气力却已经快要见底了,冲锋的速度已经不如先前那样快了。
但是,单于仪仗这边也快不了,不仅因为那些老巫不善骑行,拖慢了速度,军臣单于也因患病不能纵马疾行。
两者都慢了下来,双方一时居然没有拉开差距!
“将军!他们要往东营逃去!”王温舒策马到樊千秋身边道,卫广此刻亦靠了过来。
东营此刻虽然也已开始溃散了,秩序却好过北营和西营,更有近万战兵,不是樊千秋这一千“
残兵”可比的。
最安全的选择,便是不再追击,而是折回云中城,固守城池!
匈奴经此大乱,定着急回去收拾残局,不会再贸然攻城,樊千秋的功劳早已经实打实地立下了,不必再冒险。
可是,这天大的机会摆在面前,樊千秋可不想让它白白溜走。
虽然初到大汉之时,他将“苟且长生”定成了最长远的目标。
但经历了许多风霜,见过了许多豪杰—这目标业已改变了。
在这英雄辈出的潮流下,庸庸碌碌地度过一生,未免太怯懦。
大丈夫生于天地间,又岂可碌碌无为?与其如龟蔡一般活得长长久久,不如在短短一瞬进发火焰,照亮天地!
“莫怕!继续再追!他们已是惊弓之鸟,又拖着那老单于,跑不快!”樊千秋喊道,猛挥着马鞭,奋力追赶。
“诺!”王温舒和卫广齐声答完,便策马分别回到左右两翼,向身后大喊下达命令,催促汉骑们奔驰得快些。
这时,前方的单于仪仗一分为二,留下了无马步卒原地结阵,想要迟滞追击的汉骑。
“狭路相逢勇者胜!莫要停下来!踏过去!”樊千秋大吼道,身后汉骑亦发出怒吼呼应他,速度未放慢半分。
在他们这股一往直前的士气面前,留下来结阵的匈奴步卒只坚持了一瞬,而后便轰然而散,向四面奔逃而去。
“追!再追十五步!放箭惊扰!”樊千秋再吼,举起了马鞭,狠狠抽向胯下战马的臀部,催促这生灵再快些。
这食“汉粟”长大的战马似乎也感受到了主人的狠意和决心,嘶鸣一声,撒开四只蹄子,跑得又更快了几分。
就这样,汉匈两股人马前后追逐着,一齐朝着数里之外的匈奴人东大营疾驰而去,间隔的距离正一点点缩短!
当军臣单于仓皇离开那座山坡之时,兰咄禄刚刚率领残兵回到了东大营。
营中已乱成一锅粥,杀红眼的战兵正在自相残杀,抢夺不久前才从汉人手中夺得的财物。
此刻,只有右贤王王帐周围稍安定,倒不是因为兰咄禄的威严让人生畏,而是上千狼卫拿着弯刀,扼守四处!
兰咄禄正在凌乱的王帐中来回踱步,他大致已经知晓了变故的前因后果,更是将赤那颜和兀突尔骂了一万遍。
他知道此刻的大局已经无法挽回了,之所以还没有离去,只是在等北营的消息。
只要他的大兄能稳定住北营的大局,他便不必仓皇离开,溃散的战兵也会回来!
被劫掠的钱财当然不能再索要回来,但只要留足了人马,万事都还有转圜馀地。
和军臣所想的一样,兰咄禄虽然凯觎单于之位,却能分轻重缓急,知道这大单于之位,不能落入旁人的手中。
当兰咄禄来回踱步,焦急地等待时,一个男子大步走进了王帐中,兰咄禄一看,愁苦的脸上顿时露出了笑意。
“涘呀,三弟啊!”兰咄禄走过去,将仍旧一脸冷漠的伊稚斜抱在了怀抱之中。
“二兄。”伊稚斜点头,眼神清冷,脸上和身上沾有血迹,却不见受伤的痕迹。
二人亦无其无用的寒喧,三言两语,便各自将自己在云中城下的经历说了出来。
“这赤那颜和兀突尔当真是蠢物啊!怎么大肆宣扬败绩?坏了本王的大事,更坏了单于的大局!”兰咄禄跺脚痛心说道。
“他们两人便是汉人说的纨绔子弟,迟早有这一日。”伊稚斜挑了挑眉毛,极罕见地露出了一丝轻篾的不悦。
“这樊千秋好生手毒啊,居然将白羊部和楼烦部灭了?不知那刘彻给了他多少兵马?不知如今在何处!”兰咄禄跺脚道。
“能将这两部尽数屠灭,人数不少。”伊稚斜道,他对这樊千秋倒更为好奇了。
“不管是一万人两万人,如今都是大患了,在西边尚好,若是在北边——那便糟了。”兰咄禄再叹气道。
“”伊稚斜不言语,看不出在想什么。
“三弟啊,你共收拢了多少人马?”兰咄禄连忙再问。
“我率所部八千人攻城,收拢了四千人。”伊稚斜道。
“好好好,你治军严明,不象我太仁慈,大部溃散了,都成了溃兵,只收拢了三千人。”兰咄禄拍了拍伊稚斜的肩膀道。
“”伊稚斜再沉默,并未对兰咄禄的夸赞做回应,眼睛藏在幽深的颧骨下,看不出慌乱,也看不出喜悦,藏得很深。
“三弟啊,还要求你派本部人马帮我到营中收拢溃兵,尽可能多整顿一些人马,去投奔北营,与单于商议退兵。”兰咄禄道。
“—”伊稚斜沉默着,竟然摇了摇头。
“怎的?三弟有别的谋划?或是——有别的什么要求?”兰咄禄眯了眯眼,有些警剔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