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8章皇帝:樊千秋擢为游击将军,前往边塞,禁绝匈奴货殖!
“恩?你只是为了霍去病这竖子,就杀了堂邑侯和长公主?”刘彻还是质问的口气,但他的语调却已经和缓了许多。
“正是,微臣不敢再瞒陛下。”樊千秋坦荡地看着刘彻答道。
“为何?为何为了一竖子,甘冒欺君风险?”刘彻倒不解了。
“长安城内,人人都知下官与霍去病有旧,微臣日后会再处置许多疑难大案,作奸犯科之人亦会设法挟制微臣“若今次刘和陈午挟持霍去病却安然无恙,日后定有人效仿,去病这竖子,不知要因为微臣而身陷几次险境“稍有不慎,他便可能会身死殒命,微臣—不想见此恨事。”樊千秋说到了情动之处,自然而然地带上些许哭腔。
“—”刘彻亦有所感,他并没有立刻说话,过了片刻才问,“为了一竖子,值得吗?”
“值得!微臣父母早亡,亦无兄弟姊妹,更无后辈,霍去病与微臣相处三年,我早已视他如亲。”樊千秋再次顿首。
“莫伏着了,抬起头来。”刘彻竟叹气说道,他亦心有戚戚。
“诺!”樊千秋再顿首,才直起身。
“朕今日信你所言,不再追究此事,日后办事亦可随机应变,只要没有私心,倒可以恣肆一些。”刘彻点头示意道。
“奉诏放肆?”樊千秋心中冒出了这四字,悬着的心落下了,至此,自己爆杀陈午和刘的事情,便算是揭过去了:
“谢陛下,陛下所言,微臣定谨记于心。”樊千秋连忙誓道。
“你坐吧,先用午膳,而后与你说正事。”刘彻点了点头道。
“诺!”樊千秋这才站起身来,走到了侧面的那套案榻之后,小心地坐下了。
“荆,传膳。”刘彻对守在门边荆说道,
“诺!”荆匆忙出去,不多时,便领着几个手持食案的内官,从门外走进来。
荆先是将一道道菜肴布在刘彻的御案上,而后又将樊千秋的案面慢慢地摆满,
樊千秋看了一眼自己面前的菜肴,又看了看刘彻面前的菜肴,是一模一样的。
而且,并没有太罕见的山珍海味,都是一些常见的吃食,唯有当中那一小方炙烤得焦香的肉,
似乎不是寻常之物。
除了这些吃食之外,还有一壶酒,散发着一股淡淡酒香。
该说不说,这个年纪的刘彻还真是节俭,远未到奢靡时,更没有在寻仙问药之事上铺张浪费,
堪称“三好”青年。
“虽然已是初春了,可你看外头这天气,仍然阴风怒号,说不定便会下雪。”刘彻苦笑摇头,
心中似乎有些疑虑。
“—”
樊千秋腹中虽然已经有些饥饿,却也不敢造次,只静静地听着刘彻说话。
“所以朕让人烤了这道鹿肉,亦能进补,先尝一尝吧。”刘彻随意地指了指,而后自己便开始用匕切割起了鹿肉。
“诺!”樊千秋亦有样学样,拿起了手边锋利精巧的匕,开始“享用”这道炙鹿肉。
在后世,很长的一段日子里,西风东渐,洋人的用餐方式成了一股声势浩大的风潮。
许多人把使用刀叉当作风尚,能吃到一顿带血的牛排,便自鸣得意,以为高人一等,而且还看不起用箸的寻常人。
甚至还为了“左手持叉,右手执匕”或是“右手持叉,左手执匕”而辩经不休,看似在精研学问,实则自抬身价。
殊不知,先秦的中国古人便开始用匕和叉来吃牛羊肉,而且还将其视为蛮夷的馀俗,远不及用着。
鹿肉比牛羊肉更为劲道,但选用的是偏软的腹腩,而且提前腌制过,所以不难咀嚼,更有一股异香,越嚼越有味。
樊千秋腹中本就是饥饿,吃起来便停不住了,三下五除二,很快便将那一小方鹿肉吃完了,而且还觉得意犹未尽。
此菜很合樊千秋的胃口,是他这几年来吃得最合口的一道菜,也不知道是肉质特别,还是宫中膳夫的厨艺有独到之处。
凭着这一方鹿肉的馀香,樊千秋将其馀的饭菜也一扫而空了,几乎是同时与刘彻放下了箸。
“樊千秋,将酒斟上。”刘彻点头,举杯道。
“诺!”樊千秋在自己的杯中倒了小半杯酒。
“来,先与朕连饮三大白。”刘彻说完之后,立刻豪迈地举杯连饮,樊千秋丝毫不敢落后,亦连续饮下了三大杯。
酒的度数非常低,但是一起急饮,仍会立刻感受到酒意,脑袋微沉,脸庞也有些发胀发热。
刘彻放下了酒杯,看向了樊千秋,露出了极满意的笑容。
“樊千秋,你可知道,朕想让你去办何事?”面色微红的刘彻笑问。
“微臣不知,但微臣身为廷尉正,不管陛下派何差事,定竭力去办。”樊千秋说着漂亮话。
“好啊好啊,朕最欣赏你这为人,有话直言,有事便办,从不推脱。”刘彻再饮了一杯酒。
“陛下谬赞。”樊千秋再次谢道。
“朕想让你去北边的边郡办件事。”刘彻把酒杯按在了案上,如同按着一只会逃跑的活物。
“边郡?”樊千秋作不解状问道,心中也更加疑惑了,总不能真让他领兵出征吧,说不定,自已也会在大漠迷路。
“下月十五,卫青会领兵去边郡防备匈奴,明年开春便要再伐匈奴。”刘彻手上逐渐用力,似乎要捏碎那只酒杯。
“微臣倒是也听到了一些传闻。”樊千秋如说说道,如今讨伐匈奴是天下的大事,说未曾听过,反是不正常的事。
“此次出征,与往时略有不同。”刘彻问道。
“敢问陛下,有何不同?”樊千秋顺着问道。
“从明年起,大汉将会一日不停地对匈奴用兵,朕要—-漠南无王庭。”刘彻手中的杯子,如同一只老鼠般可怜。
“微臣以为,不只要漠南无王庭,陛下有雄才大略,定可让漠北无王庭。”樊千秋作激动状道。
“漠北无王庭?漠北无王庭!好一个漠北无王庭!说得好,你比朕想得远!”刘彻拍案叫好道“—”樊千秋不动声色,等刘彻接着再说。
“今次大用兵,朕定要一举建功,那你可知道—如何才能建功?”刘彻眯着眼晴笑着再问道。
“”—”樊千秋略猜到了,但仍假装不明道,“微臣愚钝,还请陛下多指点。”
“一是要看卫青这些将士在前线奋力地杀敌,二是要让匈奴疲弊。”刘彻再道。
“让匈奴疲弊?”樊千秋再问道,内心却已隐隐猜到了答案,知道要做何事了“让匈奴疲弊,前线将士便可少流血。”刘彻叹气道,眼中泛红,似有隐心。
“陛下仁慈。”樊千秋再点头道。
“”—”刘彻摆摆手,正色道,“让匈奴疲弊的关口则在于———在于禁绝货殖。””
“禁绝货殖?”樊千再作不解道,却已经彻底明白了,这是要和匈奴打贸易战啊。
“恩,虽然汉匈不两立,但是商路却并未断绝,民间黔首私通匈奴者络绎不绝———”
“匈奴的皮毛牛羊入大汉,大汉的盐铁陶丝入匈奴,这货殖倒是能生出些利益——”
“历代先帝一直施行无为而治的方略,朕也不愿断绝黔首的生路,因此未禁绝。可事如今,大战在即,便不可再纵容姑息了。”
刘彻说此话之时,目光最初是平静的,但说到后头,平静成了冷漠,冷漠成了冷酷。
他这简单的几句,便决定了许多人和许多家的命运走向,不知有多少人要因此颠复。
“还请陛下下旨。”樊千秋连忙起身,未多说旁的,果断地便在刘彻面前拜了下来。
“从此刻到出兵,还有整整一年时间,朕要你到边塞去,巡视塞南各郡,禁绝货殖,疲弊匈奴!”刘彻此话说得是斩钉截铁。
“微臣领旨!”樊千秋顿首道。
“这一年里,朕要一块铁器和一粒盐都入不了匈奴辖地。”刘彻“”地站了起来,捏起酒杯,似乎想砸碎,最终却作罢了。
“微臣才疏德薄,但陛下有召,便不敢不遵,虽九死亦无悔矣。”樊千秋亦有一些血热地说道。
“好!你与卫青,一内一外,相得益彰,定能为大汉建功立业。”刘彻说得很畅快,随手将酒杯扔回了案上,发出当之声。
“”樊千秋并没有说话,此刻自然不宜打断刘彻这份豪迈。
“你不必拜着了,平身落坐。”刘彻稍和道“诺!”樊千秋这才站起来,重新坐回榻上。
“朕虽有意将此事交给你办,倒亦想知道你可有能力接下此事,若无真才实干,朕便派别人去办。”刘彻重新变得冷静起来。
“陛下是想考考微臣?”樊千秋先前喝下的酒已经散去了,渐渐就恢复了镇定。
“恩,想办成事,仅仅只有一颗忠心可不够。”刘彻微微点头。
“微臣虽然尚未去过边塞,但平日对汉匈之事亦有了解,在荥阳时还常向输粮到边塞的行商探问边塞之事,所以说起来——”
“对边塞的货殖贸易之事,倒也算是略懂。”樊千秋自信答道。
“略懂?好一个略懂啊,那朕问你,第一步要怎么办?”刘彻冷笑一声,立刻再问。
“自然要有有个名头。”樊千秋意味深长地笑道。
“什么名头?”刘彻假意不明地问。
“微臣以廷尉正之职去办此事,恐怕力有未逮,还要别的名头。”樊千秋直言不讳。
“向本官要官?”刘彻眯眼再笑道。
“陛下这么想,倒也没有错。”樊千秋咧嘴笑,为国要官,刘彻不会那么小气的吧。
“你奉诏办事,便算是天使,这还不够?”刘彻果然没有怒,反而面露几分笑意。
“巡视边塞,禁绝货殖,要纵横数郡,若无一个具体官职,真到做起事时,多有肘,郡守县令,恐难配合。”樊千秋直言。
“有些道理,那你想要什么名头?”刘彻问道。
“此事还要陛下来定夺。”樊千秋是有分寸的。
“既然是巡视塞内各郡,定会遭遇强人或刁民,与他们打交道,刀剑最好使,朕擢你为游击将军,但是这品秩仍是千石—”
“另外,不可徒有虚名,朕会让卫青分出三千轻骑,听你节制,”刘彻果然慷慨,开价非常大方,而且没有任何的尤豫迟疑。
“谢陛下信赖!”樊千秋忙答道,他算是看出来了,刘彻恐怕早有了决断,说不定还征询过卫青丶李广和程不识等人的意见。
既然如此,他要在今日趁机多要一些,免得自己日后办事的时候,再捉襟见肘。
“那微臣驻扎在何处?”樊千秋试探着询问道“此事朕倒想问问你,樊将军觉得这三千兵马驻扎在何处为宜?”刘彻反问道。
“云中!”樊千秋毫不尤豫地给出了这个答案。
“”—”刘彻这次没有立刻回答,只是高深莫测地笑着,微微点头,很是满意。
“你接着往下说,朕听你所言。”刘彻示意樊千秋继续往下讲。
“大汉北边共有九个边郡,从东到西分别是辽东丶辽西丶右北平丶渔阳丶上谷丶代丶雁门丶定襄丶云中·
“而后,汉塞沿着黄河向南遂巡,便是河南地以东的上郡丶河南地以南的北地郡丶河南地以西的陇西郡———”
“上郡丶北地郡丶陇西郡守御的河南地离长安不过四五百里,于大汉而言是危地,于匈奴而言亦是险地,商路不通——
“陛下只需要下一道诏令,即可禁绝行商在这几处交通货殖,毕竟算是天子脚下,他们不敢为蝇头小利,链而走险”
“但是辽东到云中一线则又不同,距离长安城足有数千里远,陛下即使下了诏令,仍难震镊住全部的贪财牟利之徒·”
“微臣既然是陛下的使者,便当带着陛下的诏令前往最远处,唯有如此,才能不负陛下信赖,
樊千秋一脸正色地说完这些话,倒没有半句虚言,能够为汉匈战争出一点力,让大汉好儿郎少死一些人,他心甘情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