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7章刘彻:奸臣自己跳出来了!馆陶公主是一个,还有皇后!
“—”樊千秋这次没有立刻回答刘平的话,而是先在心中盘算起来,此事不能信口开河,要把握一个极好的尺度。
“我想从三处入手。”樊千秋说道。
“恩?是从哪三处?”刘平再问道。
“有人在漕运粮道上动手脚,那便把这些贼强盗找出来,全部绳之以法,彻底肃清!
”
“有人在敖仓陈粮上做假帐,那便要查出其中猫腻,再将这些硕鼠捉出来,杀上一批!”
“有人囤货居奇大发国难财,这无良行商坐贾亦不能放过,得让他们出一出血,把吃下去的半两钱再吐出来。”
樊千秋说得非常果断和清淅,先前因为没有当上阳陵令的阴此刻已一扫而空,荡然无存了。
他现在看得非常透彻,去当荥阳令虽然要面对未知的困难,更难获得帮手,但徜若能把这件事办好,政绩一定漂亮。
有了这泼天大功傍身,他进步的速度一定会更快,搞不好一年之内就能再获得一次拔擢。
“你漏了第四件事。”刘平说道。
“第四件事?”樊千秋有些疑惑。
“樊千秋,县官有口谕要说与你。”刘平从榻上站了起来,樊千秋也连忙跟着站了起来,状貌甚恭地等待皇帝口谕。
“樊千秋,朕将给你两年的时间,你身为荥阳令,必须要额外凑齐一千万斛粟,专门充作军粮。”刘平淡漠地说道。
樊千秋猛然抬起了头,不只是因为一千万石这个数目实在过于吓人,更因为刘平传口谕的语气实在太顺畅且随意了。
听起来不象是在传话,倒象亲口现说的。
尤其是对方脱口而出的那一个“朕”字,说得极其自然,自然到没有任何忌惮。难道口谕传太多了,便会如此自然?
当然,刘平并没有给樊千秋往深处思考和怀疑的时间,立刻接看就往下问道:“樊千秋,此事,你可愿替县官分忧?”
“我既然是县官拔擢的荥阳令,自然责无旁贷,但一千万解粟起码值十亿钱,这个数目实在太大了。”樊千秋说道。
“县官不用你去做空手套白狼的买卖,给你三亿钱,能不能将此事办妥?”刘平皱着眉斩钉截铁地问。
三亿钱,若是按照正常的粮价,大约可买到三百万斛粟。剩下的七百万斛粟就得通过“吃大户”“打豪猾”来解决了。
三亿钱确实是少了一些,但是若能用这笔小钱办好大事,不才更能体现自己的本事吗?这样一来,这进步才能更快啊。
“大兄,其实征伐匈奴的事情,未必要等到后年九月。”樊千秋未直接回答刘平之问,而是话锋一转,提起了别的事。
“恩?你是何意?”刘平背着手直视樊千秋,皱眉问道。
“以往伐匈奴,都定在农闲的九月之后,匈奴贼寇正好兵强马壮,我汉军与之交战,
将会敌强我弱。”樊千秋平静道。
“何时进攻才能对我汉军有利?”刘平饶有兴趣地问道。
“初春乃是最佳的时节,匈奴远遁大漠一冬,迫切想要南下劫掠与放牧,汉军若是在初春发兵,定能打得其措手不及!”
樊千秋把自己所知不多的战略层面的军事知识显摆出来。
“初春出兵,你倒是与卫青想得一样。”刘平颇有一些意外地点了点头。
“自然一样,这谋略本就是卫青提出来的,我只是借花献佛而已。”樊千秋自然只敢在心中说此话,面上则称赞卫青。
“春主生养,秋主杀伐,若初春之时出兵征伐匈奴,恐怕又会有儒生上书进谏。”刘平笑着道。
“大兄放心,诏令一下,自有大儒站出来替县官辩经的,中大夫主父偃精于此道。”
樊千秋道。
“如此说来,你便有一年半的时间来筹粮,你能从荥阳县筹到多少粮?”刘平暗笑,
他已看出了对方的想法。
“今年九月到明年十二月,一共十六个月,三亿钱,筹到八百万斛粮。”樊千秋道。
“你倒是精明,少了二百万斛粮,却还要拿三亿钱,果然是市籍出身。”刘平笑骂着戳破了樊干秋的小心思。
“嗬嗬,大兄,只是几千万差价,若用不完我便还回来,又不会据为己有。”樊千秋亦笑嗬嗬地讨价还价道。
“便按你所说,我去向县官请命,这三亿钱拨给你用了。”刘平点头答应了樊千秋提的要求。
一个普通汉军兵卒一个月需要三斛三斗三升粟,从长安城一路运到前线去,路上又要消耗一半以上。
如此折算下来,一个兵卒一个月当要耗粟七斛,十万士兵出征则要耗粟七十万斛粟。
以每年发兵四月作为标准,一年便是二百八十万斛粟。皇帝一口气让樊千秋备足八百万斛粮食,便是两三年的军粮。
汉匈之战,是真的要来了。
“那就有劳大兄了,此事我定然尽全力为之!”樊千秋连忙行礼。
“你先莫急着谢我,今年还有四个月,你必须在这四个月里先凑齐二百万斛粟。”刘平提出了新要求。
“可县官下诏让河南郡也交二百万斛粟,粮价定会上涨,恐怕会—”樊千秋下意识地就提出了质疑。
“你只要告诉我,此事能不能办,旁的事不用多说!”刘平猛地拂袖道,根本就没有听樊千秋的解释。
樊千秋此时忽然就回过味儿来了,让河南郡凑二百万斛粟,可不只是一个欲盖弥彰的由头。
河南郡的那二百万斛粟刘彻要拿,樊千秋的这二百万斛粟刘彻也要拿!
刘彻果真是台精密的政治机器啊,边边角角的资源,是一点都不浪费。
“大兄放心,此事能办。”樊千秋想了想,仍咬着牙点头给出了答案。
“此话当真?”刘平眼中尽是激动而狂热的光芒。
“我敢立下军令状!”樊千秋仍然脑子一热说道“好,若你能做到此事,我定请县官为你表功。”刘平立刻掌笑道,刚才冷漠转眼间就冰消雪融了。
樊千秋放出这“狂言”,倒也不只是为了进步,也是为了用另一种方式投身到汉匈战争之中,为大汉开疆拓土做些贡献。
“大兄,粮道不通也不只是人祸的阻碍,更有地形的限制,恳请大兄向县官建言,开一条运河。”樊千秋极诚恳地说道。
“运河?这便要大兴土木了,所费可不小——”刘平在尤豫中问道,“你难道对这开挖运河土木之事,也能插手置喙?”
“略懂。”樊千秋答完就来到了悬架旁,拿出了一幅早就画好的关中地区的舆图,虽然不精准,但用来作示意图足够了。
“大兄来看。”樊千秋在地上铺好了这横宽都有四五尺的帛质舆图,又请刘平来到图边一起看。
“你的这舆图画得倒是有几分可观之处,不知这运河要从何处修往何处呢?”刘平好奇地说道。
“漕运要从黄河经渭水西至长安,但渭河夏季水丰秋季水枯,加之多泥沙,河道弯曲浅狭,此乃漕运不畅的大关口””
“可将长安定为起始,引渭河水,沿秦岭北麓东下,经临潼丶华阴丶潼关入黄河,便连接关中和关东,约三百馀里·
“若修通这关中漕渠,不仅漕运可通畅,渠下万亩良田亦可得渠水灌溉,又可以得到沃野千里。”樊千秋拔剑指舆图道。
“你的想法倒是极好,可如此大的工程,没有一个合适的主事之人恐怕不行吧?”刘平的视线在图上的山川河道中穿行。
“患弟斗胆一荐,大司农郑使君和齐郡徐伯徐公可担此大任。”樊千秋再提到。
在原来的历史潮流中,本就是这两个人提出开凿运河的建议再主持开凿运河的,只是时间要再晚上一年,三年后才工。
樊千秋今日抢先提出,自己只沾了一丁点功,并未挤占对方的功劳,更可以让大汉帝国提前受益,三利无害,自然划算。
“你倒是有识人之明,这二人都是极合适的人选。”刘平围着舆图缓缓地步,视线并没有从图上移开,看看已心动了。
其实,他怎么可能不心动呢?大司农和少府里的钱帛非常多,刘彻很想花出去,他不仅觉得铜钱烫手,更觉得布帛缠人。
刘彻如今迫切地想建功立业,不管是在战场上建功,或是在别的事上建功,只要有可能让自己青史留名,他都愿试一试。
大汉已许久没有大兴土木了,把这条长达数百里的漕渠修好,定然能得到黔首的赞颂,更能为自己的功绩加之浓重一笔。
“此事,我去向与县官奏请,他想来不会拒绝此事。”刘平点了点头说道。
“如此一来,功在当代,利在千秋,当是一项极好的仁政。”樊千秋再道。
刘平这次将视线从舆图上移开了,而后缓缓走到游徽室的门后,似乎正隔着那薄薄的门板,看外面的那如此多娇的山河。
“樊千秋,在今日之事上,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刘平的声音低了下去。
“愚弟想问,”樊千秋顿了顿才道,“在河南郡为害之人,究竟是何人?”
“恩?何出此问?”刘平皱眉问道。
“敢在粮道上当着骨之蛆,本事定然不小,我猜当是有几个勋贵世家在背后撑着腰吧?”樊干秋自作聪明地再问道。
“你倒是猜得准。”刘平冷笑一声,但是却没有转过身来看樊千秋,侧脸则多了些愤怒。
“这用不着去猜,窦桑林和田宗,他们哪一个身后没有勋贵世家呢?”樊千秋解释说道。
“你此话说得对,这天下的互事,背后都与这些不开眼的勋贵有关,他们简直可恶至极!”刘平怒得咬牙切齿了起来。
“还请大兄指教,在河南郡为非作歹之人,到底姓什么,是何来头?愚弟愿为县官诛之!”樊千倒提长剑,朗声问道。
“此人祖籍沛县。”刘平淡然道。
“沛县?竟还与高皇帝是同乡?”樊千秋不明所以地说了一句笑言。
“何止是乡梓啊,更是骨肉啊。”刘平微微抬头,竟苦笑着摇头道。
“敢问此人名讳?”樊千秋亦好奇了起来,对方到底是个什么来头,竟让刘平都觉得忌讳。
“刘。”刘平飞快地说出了这名字,樊千秋开始觉得耳生,但很快就在脑海中将此人对上了号,接着,便汗如雨下。
“馆丶馆陶公主?”樊千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滴,只觉得后背发冷。
“除了她,又还能是谁呢?”刘平微微点了点头,怒意将散却又没有散尽。
樊千秋终于明白刘平为何又气恼又无奈了,大汉公主不少,馆陶最难缠啊。
馆陶公主是孝文皇帝最疼爱的女儿,是孝景皇帝最敬重的姐姐,是当今天子仰仗的姑母,是陈皇后的母亲,是堂邑侯夫人。
所有这些头衔加起来,分量恐怕不输太后,甚至更要隐隐地压住太后一头。
毕竟,太后姓王,说到底也只是一个外人,田王两氏更起于微末的小门户,并没有根基。就象现在,说倒其实也就倒下了。
说到底,田王两姓更有些象暴发户,一时得志,虽然极显赫,却难以持久。
但是,馆陶公主就不同了。
从孝文帝到窦太后帝,又从窦太后到孝景帝,再从孝景帝到当今皇帝,这个女人总是如鱼得水,埋在地下的根基不知多厚。
当年王太后想让刘彻即位,也得请着馆陶公主去疏通景帝和窦太后的门路。
从陈皇后母亲的身份来看,馆陶公主是外戚。
从孝文帝女儿的身份来看,馆陶公主是宗亲。
从堂邑侯夫人的身份来看,馆陶公主是勋贵。
若是再生财有道,大汉天下何人能制住她呢?
樊千秋有些后悔,刚才把话放得太满了一些,新接的这个活儿可不好办啊。
这可是弄刘彻的丈母娘啊?他不会耳根一软,哪天再掉过头来收拾自己吧?
当樊千秋考虑要不要主动申请去修漕渠之时,刘平却侧脸看向了樊千秋,有些轻视地道:“怎么,你怕这馆陶公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