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奸臣,自己跳出来了!
“刘使君只管问,我知无不答。”樊千秋改容正色回答道。
“若想禁绝这天下所有与征收市租相类的事情,又当从何处入手?”刘平有些期待地问。
“县官当对豪猾勋贵苛法猛政,当对黔首施恩予惠。”樊千秋答道。
“县官当如何对豪猾勋贵苛法猛政,对黔首施恩予惠?”刘彻问答。
“当先大一统。”樊千秋再答道。
“恩?没想到你这籍籍无名的公士坐贾,竟还读《公羊传》?”刘平多了七分赞许和三分嘲讽。
“略懂。”樊千秋笑道。
“那又当如何大一统?”刘平迫不及待地问道。
“这———”樊千秋尤豫了,如何让皇权大一统,他也是略懂的,可这话怎么能对丞相的人说呢?
大一统,大一统,自然当先得把丞相的相权统了啊“你刚才不是说了,要知无不言吗?”刘平冷漠道。
“使君是丞相的人,虽为救我而来,可大一统乃屠龙之术,只可与县官议论,不可与旁人详谈。”
刘平的眼角突然抽动了一下,似乎有话马上就要脱口而出,可到了最后,却又紧紧地闭上了嘴。
有些话,看起来没有说,但实际上等于是说了。
“看来,你还是个谨慎小心的人。”刘平说道。
“在草民心中,使君亦是一个谨慎的人。”樊千秋答道。
“此时,谨小慎微,倒是好事———”刘平说完似乎把话说完了,转身走到门口处,才停了下来。
“你刚才说市租被勋贵公侯吃起了一多半,此话说得却不够小心谨慎。”刘平头也不回地说道。
“还请刘使君指教。”樊千秋问道。
“莫要忘了,丞相也是勋贵公侯,你是说丞相也拿了县官的钱吗?”刘平的声音显得有些阴冷。
“丞相拿市租,莫须有吧?那刚才所言只当提醒丞相,要么早一些收手,要么就莫要露出马脚。”
“好一个莫须有,嗬嗬嗬,你此子倒是很狂妄,竟然提醒起堂堂丞相来了。”刘平挪榆嘲讽道。
“丞相肚里能撑船,此等忠言,丞相不会怪罪我吧,我也是为丞相安危考量?”樊千秋笑道。
“你这私社子弟,果真有几分歪才,你且放心,你的命,我保了。”刘平摆摆手轻描淡写道。
“—”樊千秋有一些惊讶,丞相都会觉得此事棘手,他这小小的门下缉盗,何敢出此大言。
忽然,他想到一种可能,难道此子不是丞相的人,而是背靠着其他大树,所以才敢大放厥词?
在大汉帝国这座森林中,比丞相田盼还要大的树木,已经没有太多了,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
樊千秋立刻想到了一种可能性,此子不会是刘彻的人吗?若是如此,自己与皇帝又近了一步。
权力的大小是由距离所决定的,离权力中心越近权力越大,他若是皇帝的人,就是一件好事。
当樊千秋在脑中飞快地盘算该说什么“惊世骇俗”之计,才能给对方多留些印象时,
刘平却已走出了门外。
接着,这贼曹的木门也就“嘎吱”一声地关上了,空留樊千秋怅然若失地看着漆黑的门背。
早知道对方可能是刘彻的人,就该学孔明来个“长安对”,把中朝制丶五铢钱和告制说出来,博个大的。
放走这刘平,真是大大的失策啊!希望此子记得住约定,当真来万永社走一走,到时定当详谈樊千秋有些懊恼地坐回到了榻上,看来以后若是再有这样的机会,不该瞻前顾后,就该搏一搏。
刘平走出了贼曹阁,他的脸色比刚才更难看了些,一层阴沉暗黑的杀气笼罩在其上,
十分不善。
这一刻,四百石的丞相府门下缉盗刘平,重新变成了万人之上的大汉皇帝刘彻!
至于守在门边的两个年轻男子,正是建章监卫青和郎中桑弘羊。
君臣三人轻车而来,就是为了在这乱局中找到破绽,从而看清楚到底何人是忠臣,何人是奸臣。
此时此刻,奸臣已经跳出来了,窦婴是一个,窦良是一个,何充是一个,而田算是半个!
刘彻想着樊千秋刚才说的那些话,心中的怒火越烧越旺,天下的市租,竟然被盘剥去六七成!
他来年还要接着对匈奴用兵,这大司农不出钱也就罢了,勋贵公侯还敢抢夺属于自己的市租!
其心可诛,其行可杀!
“魏其侯和武安侯现在倒是想起来给朕上书了,那他们大肆盘剥朕的市租的时候,怎么就不先问问朕呢?”
桑卫二人不知阁中的谈话内容,亦不知天子为何连同丞相也一起骂了,但是他们却都感受到了天子之怒。
“与朕到正堂看看,这几日的事情,当有个论断了!”刘彻冷笑着道。
“诺!”卫青和桑弘羊见识过天子之怒,连忙应答。
君臣三人在愈来愈浓的夜色下,往正堂的方向绕去。
右内史府位长安城东的明光里,顺着灞城街向西横穿大半个长安城,就可以直接抵达未央宫的北阙下。
使者快马加鞭,两刻钟就能跑一个来回。加之奏书在未央宫里传递的时间,半个时辰便可有一个结果。
刚才,田和窦婴的使者都是酉初时刻离开的,一切顺利的话,酉正时分应该就能回来,并不算太久。
所以,田窦二人都在堂中闭目养神,静静等待着未央宫的消息。
仅仅是酉时二刻,右内史门外就传来了马鸣的声音,而后,先前离开的两个使者一前一后就都回来了。
田和窦婴睁开了眼晴,而在廊下昏昏欲睡的何充及一众属官也都精神了起来。
“回禀丞相,未央宫北门紧闭,公交司马得天子口令,今日午后,不可向宫内传递官民上书。”使者甲道。
“恩?你没有给公交司马看本官的手令吗?”田皱眉不悦地问道。
“给了,公交司马说了,县官的口谕说得很清楚,即使是丞相上书,亦只能留在公交司马室。”使者甲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