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域的效果正在急速衰退,石髓蜥群甩动着脑袋,从混乱中恢复,黄褐色的竖瞳重新锁定两人,嘶鸣声更加尖锐,带着被戏弄的暴怒。头顶落石如雨,石室摇摇欲坠。
陈青面色惨白,手握药瓶,指尖因用力而发白。古砚深吸一口气,仅存的右臂肌肉绷紧,准备迎接最残酷的近身搏杀。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道柔和而纯粹的绿光,毫无征兆地自石室深处、那片刻有“蕴灵诀”的岩壁后方渗透出来,如同初春破土的新芽,瞬间驱散了周围的阴寒与蚀灵雾的压抑。
绿光过处,一股令人通体舒泰的生机气息弥漫开来。
那原本狂暴凶戾的石髓蜥群,接触到这绿光,竟如同被温水浇灌的冰雪,动作瞬间僵住,眼中的凶光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虔诚的温顺。它们低伏下身体,发出轻微的、讨好的呜咽声,然后如同潮水般退去,迅速消失在岩壁的裂缝和黑暗的信道中,连地上的同伴尸体都顾不上。
石室的震动也奇迹般地平息下来。
古砚和陈青都愣住了,警剔地望向绿光的源头。
只见那岩壁如同水波般荡漾了一下,紧接着,三个身影从中缓缓“浮”了出来。
它们的形态颇为奇异,并非血肉之躯,而是如同由各种颜色的矿石、水晶和古老的岩石自然凝结而成的人形。最高的那个,约莫常人高度,身躯主体是一块布满苔痕的深灰色岩石,四肢则由较为纤细的白色石笋构成,手中拄着一根扭曲的、散发着微光的树根状拐杖。它的“面部”没有清淅的五官,只有两个凹陷的孔洞中,跳动着两团温和的绿色火焰,如同眼睛。另外两个体型稍小,一个泛着土黄色光泽,一个带着些许金属反光,安静地站在高大石灵身后。
它们身上散发着浓郁而精纯的土系灵气,却又奇异地交织着那股令人心安的生机意蕴,与这矿洞的死寂阴森格格不入。
为首的高大石灵,那跳动着绿火的“眼睛”扫过狼借的石室,在古砚和陈青身上停留片刻,最后落在了古砚手中那根尚未收回的铁钎上,一个苍老、缓慢,带着岩石摩擦般质感的声音直接在两人脑海中响起:
“外界人……你们的震动,惊扰了地脉的沉眠。”
陈青被这直接作用于心神的声音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后退半步,紧张地看着这三个非人存在。
古砚心中亦是凛然,他能感觉到这三个“石灵”体内蕴含的力量远非那些石髓蜥可比,尤其是为首者,其灵压隐晦深沉,给他带来的压力,竟不亚于黑石寨的寨主雷豹。他缓缓放下铁钎,抱拳行礼,不卑不亢道:“晚辈古岩(他依旧用了化名),误入此地,触动禁制,实非有意惊扰。多谢阁下出手解围。”
那高大石灵,或者说“石佬”,微微动了动他那岩石构成的头部,目光转向陈青:“你身上,有‘蕴灵’的气息,但很驳杂……还有那份残缺的指引。”
陈青一个激灵,连忙躬身行礼,语气带着激动和躬敬:“晚辈陈青,乃百草门后裔,遵循先祖遗训,特来寻回宗门遗刻!方才冒失,惊动了守护兽,多谢石灵前辈解围!”
“百草门……后裔……”石佬的声音带着一丝悠远的感慨,那绿色的火焰在他眼窝中微微跳动,“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还能见到与百草门有关联的生灵。”
他顿了顿,拐杖轻轻顿地,发出沉闷的响声:“此地,乃我‘地脉石灵’一族世代守护之地。昔年百草门于此处创建根基,借地脉生机培育灵药,净化矿毒。我族与百草门曾有盟约,共生共荣。”
他指向周围:“你们所见蚀灵雾,乃地脉淤塞、死气沉积所化。百草门离去后,我族依靠他们遗留的‘生机阵眼’,勉力维系此地净化,抵抗死气侵蚀。那些石髓蜥,并非野生,乃我族驯化,专司清理矿脉杂质,维持阵眼周边通畅,是此地的‘清道夫’。你们触动守护遗刻的禁制,它们自然视你们为入侵之敌。”
古砚和陈青这才恍然。原来这鬼哭矿洞并非无主绝地,而是石灵族的家园,那些石髓蜥竟是它们驯养的!
石佬的目光再次落到陈青身上,带着一丝审视:“你说你是为寻回遗刻而来。你手中那份残图,指引的只是这外围遗刻室。真正的内核,百草门真正的传承秘藏,以及维持此地生机的内核阵眼,并不在此。”
陈青闻言,脸色一变,急忙掏出那皮质残图:“前辈,这图……”
“图是真的,但有缺。”石佬打断他,声音平静无波,“缺失的部分,记载着通往内核局域的正确路径和开启之法。那是百草门留给我族的信物与责任,非石灵秘法,无法开启,亦无法感知。”
陈青握着残图的手微微颤斗,脸上血色褪去,眼中满是失望与不甘。他千辛万苦找到这里,却被告知只是一场空?
古砚在一旁静静听着,心中念头飞转。石灵族、百草门遗刻、生机阵眼、内核秘藏……这些信息串联起来,让他看到了更大的图景,也看到了修复伤势的更大希望。那内核局域的生机阵眼,或许蕴含的生机之力远超这外围遗刻!
石佬那跳动的绿色火焰“目光”缓缓扫过古砚和陈青,最后定格在古砚身上,苍老的声音再次响起:
“外界人,你们闯入此地,惊扰守护,按律当逐。但……你身上,有股力量,很奇特,似乎能与‘蕴灵’之意共鸣?”
古砚心中一动,知道这或许是转机。他略一沉吟,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石佬前辈,您所说的生机阵眼,如今状况如何?此地蚀灵雾似乎愈发浓郁,恐怕阵眼之力已有所不逮了吧?”
石佬眼窝中的绿火猛地闪铄了一下,沉默了片刻,那岩石摩擦般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沉重:
“你观察得很仔细……不错,阵眼年代久远,力量流失,近些年……更有些‘外力’在不断干扰地脉,试图破坏阵眼平衡。我族……已渐感力不从心。”
外力?古砚和陈青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这矿洞的复杂程度,似乎远超他们的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