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浩陷在柔软的沙发里。
他在享受一种清净。
一种猎人布好陷阱后，等待猎物踩进来时，近乎于无聊的清净。
今天他没去撩拨那几位心思各异的姐姐
指尖在手机屏幕上划过，象一个刚刚在游戏里投放了超级病毒的黑客，正在百无聊赖地刷新着服务器后台，观察整个世界的混乱与异变。
他甚至打开了 b站，饶有兴致地搜索关键词“人设崩塌”。
看着那些 up主们连夜赶工出来的盘点视频，一条条刷过去，时不时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轻笑。
“啧。”
沉浩打了个哈欠，随手将手机丢在一旁。
有点失望。
“这届网友的战斗力不行啊，这才几天，就没新活儿了？”
热搜上那些明星互撕的词条，反复横跳，已经失去了最初的生猛。
就象一锅烧开了的水，现在只剩下一些无意义的、温吞的泡泡。
他伸了个懒腰，喃喃自语。
“花二十万买个哑炮，不知道那位金主爸爸现在心情如何？”
……
而另一边，黑哥的秘密工作室里，气氛截然不同。
一笔二十万的款项，刚刚通过加密渠道，稳稳落入账户。
工作室里响起一阵压抑的欢呼。
“搞定！收工！”
黑哥对着屏幕上“交易完成”的提示，满意地打了个响指，声音甜腻得象是刚吃完一整罐蜜糖。
他身后一个染着奶奶灰发色的小弟搓着手，眼神里满是崇拜。
“黑哥，钱到手了！下一步什么时候开始咱们自己的活儿？我可是第一次干自己黑自己这种骚操作，想想都刺激！浩哥简直是商业鬼才！”
“傻不傻？”
黑哥头都没回，用那甜到发腻的萌妹音慢悠悠地教训道。
“咱们是专业团队，要有职业操守。”
“先让买了咱们黑料的金主爸爸开第一枪，我们这叫顺势而为，借力打力。”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与声音极不相符的狡黠。
“而且，我刚跟浩哥汇报过，浩哥说，‘让酵母再飞一会儿’。”
“你懂什么意思吗？”
“就是等他们把水搅浑了，咱们还能把手里的东西再包装一下，榨出点剩馀价值，卖给第二家、第三家呢！”
“黑老大牛逼！”另一个小弟立刻跟上，“等他们打得头破血流，咱们再下场，一波带走，把所有流量吃干抹净！这叫一鱼三吃！”
黑哥嘴上嫌弃，身体却很诚实地靠在椅背上，一脸受用。
“少来这套，我是那种喜欢听吹捧的人吗？”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
他们等了一天。
又等了一天。
预想中，那场针对《罪案拼图》剧组和李建国的狂风暴雨，并没有到来。
互联网的风向，以一种匪夷所思的角度，拐进了一条鸟语花香的岔路。
沉浩刷新着微博，也察觉到了不对劲。
他嘴角的笑意逐渐变得玩味。
“咦？画风怎么变了？”
只见互联网，被一股突如其来的清流，洗刷得干干净净。
这股清流的源头，是中生代实力派的代表人物——黄雷。
起因，是之前那场混战中，有人将邪火烧到了他身上，质疑他“厨艺断崖式下跌”。
面对这种荒诞的指责，黄雷的团队没有下场撕逼，没有发律师函，而是用一种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方式，做出了回应。
乌镇戏剧节官方账号，发布了一则公告。
作为发起人，黄雷宣布将活动全面升级为“艺术乌托邦”，并以个人名义，拿出五百万现金，成立专项基金，用于资助偏远地区的青年戏剧团队。
沉浩看着那清淅透明的资助名单，和后续公布的 180元公益票价，忍不住吹了声口哨。
“有点东西啊，这位前辈。”
他喃喃自语，手指在平板上快速划动，调出黄雷团队背后公关公司的资料，眼神里闪过一丝棋逢对手的欣赏。
“我还想着大家一起粪坑畅游，泥潭里打滚。”
“他倒好，直接牛粪晒干当燃料，味道大，利用率高阿。”
“把一场流量互殴的闹剧，变成了个人格局的秀场，化戾气为祥和，高，实在是高。”
权威媒体第一时间跟进，评价极高：“这是将虚无的流量，转化为艺术养分的最佳范例。”
紧接着，大量路人视角的照片和视频开始在网上流传。
黄雷亲自搬水、递茶，被误认成“志愿者大叔”……
b站百万粉丝的顶级 up主“唯一讲述”，火速推出三期深度分析视频，将其定义为“教科书级别的公关”。
视频一经发布，立刻被 b站收录进“每周必看”。
“这才是偶象该有的样子！”
“格局！什么叫格局！人家在第五层，我们还在大气层！”
沉浩看着评论区里一片祥和的正能量，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
之前因为新生代偶象人设崩塌而引发的戾气，被这股浪潮涤荡一空。
他甚至能想象到，那个花二十万买了黑料的倒楣蛋，此刻正对着满屏的正能量，一脸便秘的表情。
”看来《罪案拼图》的宣传方案，要改一改了啊。“
……
王海的新办公室里，空气压抑。
这间办公室比他之前的要小一半，窗外的风景也从黄浦江景变成了对面写字楼的玻璃幕墙。
他曾经引以为傲的古巴雪茄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桌上那包皱巴巴的廉价香烟。
他手下的一名骨干，看着计算机屏幕上那片祥和，脸上写满了困惑与不安。
“王哥，这几天全网都在搞什么‘晴朗’活动，咱们花大价钱搞来的那些黑料……是不是，就用不上了？”
“用不上？”
王海的眼神瞬间变得凶狠。
他猛地抄起桌上那支被磨掉了漆的定制钢笔，狠狠砸在那个骨干的脑门上！
“砰！”
一声闷响。
骨干疼得龇牙咧嘴，却不敢出声。
“怎么可能不用！”
“那个沉浩，断的不是我们一条财路！他妈的是把我从云端踹进了泥里！是把我的金矿给炸了！”
王-前公关总监-海，现在的恨意，比吴签还在的时候，更加纯粹，也更加刻骨。
他压着火，在房间里踱步，嗓音嘶哑。
“我发给你们的财务专家分析报告，都看了吧？帐目清楚，项目亏损，沉浩本人更是连一分钱出演费都没拿。这说明了什么？”
那名骨干捂着头，懵懵懂懂地回答：“说明……这个剧组，很正规？”
“蠢货！”
王海的唾沫星子都快喷到他脸上。
“帐目这么干净，你他妈在哪家剧组见过？！服化道、场地、人工，所有支出全都严丝合缝地按市场价走，一分钱的灰色空间都没有！现实里有这样的剧组吗？！”
“王哥……您说得对，没有。那……”骨干若有所悟，但脑子依旧是一团浆糊。
“帐外帐啊！”
王海的声音里透着一种洞悉天机的笃定与疯狂。
“你动脑子想想！他沉浩，一个当了十年群演龙套的面瘫，凭什么突然起飞？凭什么能长袖善舞，把黑流量吃得盆满钵满，反而步步高升？！”
“这背后，一定有大金主在利用他洗钱！”
“所以明面上的帐目，才要做得这么干干净净，天衣无缝！明白吗？！”
王海越说越兴奋，眼球都布满了血丝，他觉得自己抓住了真相的命脉。
“你看他最近在干什么？小小的短剧、网剧已经满足不了他了！他都开始碰实体产业，搞什么旅拍了！这就是在拓展洗钱的渠道！”
“哦！哦哦！王哥英明！”
骨干虽然听不懂，但并不防碍他熟练地送上彩虹屁。
王海很满意下属的反应，他靠在椅背上，脸上浮现出病态的亢奋，开始布置任务。
“现在风向不对，官方在推黄雷当典型，圈定‘清朗活动’的范围和调性。我们先等一等。”
“等这阵风过去，事态稳定了，我们就按原计划，先把李建国那个恶心的‘赛博讨饭’视频扔出去，让他社会性死亡。”
“然后，再把那份‘干净’的财务报表和 vlog放出去，引导舆论质疑‘帐目问题’，让经侦和税务的人去关注剧组！”
他的骨干立刻心领神会地接茬：“再帮沉浩立一个‘黑流量营销大师’的人设，把他一贯的疯批行为和之前那个彻底消失的女疯子联系起来，带一波节奏……”
“boo！”
王海猛地一拍桌子，眼神里的恨意浓烈到仿佛要从眼框里溢出来。
“我要把他钉死在洗钱的案板上，让他永世不得翻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