制片人李哥的办公室里，气氛比刚开机时还要压抑。
他那本就岌岌可危的地中海发型，在短短一个上午的煎熬里，仿佛又经历了一场惨烈的雪崩。
“幸福的烦恼，这他妈是顶级的幸福烦恼啊！”
李哥一巴掌拍在桌上那沓赞助合同上，声音里满是又甜又苦的折磨。
导演张成和那位网文作者出身的小编剧，正围着一堆琳琅满目的产品图册，一个揉着太阳穴，一个眼神呆滞。
这些，全是昨天沉浩与李沁从“成人用品博览会”上扫荡回来的战利品。
名字一个比一个离谱，造型一个比一个挑战想象力。
编剧小姑娘脸皮薄，光是看着那些产品的 3d喧染图，一张脸就红得快要滴出血，脑子彻底宕机。
“李哥，张导……我们拍的是一部严肃的刑侦剧啊！”
她带着哭腔开口。
“总不能让刑警队长王坤，拿着这个……这个‘深空探索者’，去审讯室里敲嫌疑人的桌子吧？”
张成扶着额头，感觉自己的脑细胞正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成批凋亡。
“要不……就当个背景板？后期镜头虚化掉？”
李哥一巴掌重重拍在自己大腿上。
“虚化个屁！人家赞助合同里白纸黑字写着，logo要清淅，产品要有特写！这五十万是救命钱，咱不能当白眼狼啊！”
就在三人快要被这些“甜蜜的负担”逼疯时，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了。
沉浩打着哈欠走了进来，手里还端着一杯杨央用全套顶配设备冲出来的“上帝之泪”手冲咖啡。
他目光在桌上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上一扫，又看了看三张生无可恋的脸，乐了。
“怎么，灵感被榨干了？”
“浩哥！你可算来了！”李哥象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把攥住他的手，“快！发挥你的脑洞，救救我们这个即将跑偏的剧组！”
沉浩放下咖啡，随手拿起一份“情趣骰子”的说明书，饶有兴致地翻了两眼。
“这有什么难的？”
他悠悠开口。
三双眼睛，瞬间像探照灯一样齐刷刷地锁定在他身上，充满了对神启的渴望。
“a方案。”沉浩伸出一根手指，“给王坤那个刑警队长，加一个线人角色。这个线人，就是开成人用品店的。以后坤哥查案需要打探点‘道上’的消息，就去他店里接头。这不就解决了百分之五十的场景和产品露出问题？”
李哥和张成的眼睛，瞬间亮了！
“b方案。”沉浩又伸出第二根手指，嘴角翘起一个经典的坏笑，“再设计几场戏。坤哥去线人店里，一边抽烟，一边吐槽他卖的都是假冒伪劣产品，震动频率都不对。线人呢，就一边给他点烟，一边回怼：‘坤哥你懂个屁，正品质量太好用不坏，我还怎么做回头客生意？’，顺嘴再科普几句不同产品的使用场景和目标人群。这不就把另外百分之三十的软广须求给盘活了？”
编剧小姑娘的嘴巴，已经张成了能塞进一个鸡蛋的“o”型。
她终于明白，人和人的脑回路，可能隔着一个次元。
“至于剩下的，”沉浩端起咖啡喝了一口，姿态云淡风轻，“单独拍几段，就当是产品的使用说明视频。画面拍得艺术点，氛围感拉满，马赛克打得厚实一点。以后剧里出现扫黄打非、仙人跳之类的案件时，直接当成电视里播放的‘案件背景资料’，在案件场景里的电视里播放。”
办公室里，陷入了长达十秒的绝对寂静。
随后，李哥和张成对视一眼，同时爆发出一种劫后馀生般的狂笑。
“浩哥，我他妈今天愿称你为植入之神！”张成激动地拍着桌子，笑出了眼泪。
李哥更是眼框发热地看着沉浩。
这脑子，到底是什么构造？简直是为解决离谱问题而生的！
办公室里的讨论声中，没人注意到，路过的李沁恰好听到了最后那段“说明视频”的提议。
她脚步微顿，身体轻轻靠在门边的墙上，嘴角勾起一抹旁人无法察觉的弧度。
这家伙，总能将棘手的事情，用一种近乎艺术创作的方式解决掉。
这种化腐朽为神奇的清奇脑回路，比任何华丽的辞藻和昂贵的礼物，都更让她着迷。
她悄然走开，心里的某个念头却越来越清淅。
几分钟后，正在和导演讨论分镜的沉浩，手机轻轻震了一下。
是李沁发来的微信。
一张她穿着法医制服，手持解剖刀，眼神英姿飒爽的自拍。
【图片jpg】
下面跟着一行文本：
“听说……你们要拍不打马赛克的专属视频？需要女主角吗？”
沉浩看着那条信息，脑海里瞬间闪过昨夜的旖旎和清晨的温柔。
一股暖流涌上心头，同时，腰子也下意识地紧了一下。
这女人，真是越来越会了。
他失笑着摇摇头，看来，不光演技要卷，身体锻炼也得赶紧提上日程了。
……
拍摄中的小事故依旧不断，但在沉浩这个“镇宅神兽”的带领下，整个剧组的情绪空前高涨，任何意外都能被迅速转化为有趣的拍摄花絮。
下午，拍的是一场极其重要的智斗戏。
“林深审讯连环盗窃案嫌疑人”。
导演张成在开拍前，特意把所有人都叫到一起，反复强调：
“这场戏是本单元的转折点！情绪非常难抓！我们要的是那种不动声色，但压力层层递进，最后瞬间引爆的效果！”
剧本的内核冲突是：林深摸清了嫌疑人“极度自负又怕被戳穿前科”的弱点，特意在审讯室墙上贴了张“嫌疑人三年前盗窃案的通辑令”，就等对方不敢直视这张纸，从而用“心虚”突破其心理防线。
结果，开拍刚三分钟，审讯室天花板的主灯突然“啪”地一声，灭了。
应急灯只在墙角亮起一团昏黄，整个房间大半都陷在漆黑里。
那张作为关键道具的“通辑令”，刚好落在最深的阴影之中。
场务下意识就要喊“卡”。
导演张成却猛地抬手，死死按住了他。
他双眼紧紧盯着监视器，心脏怦怦狂跳，一个疯狂的念头冒了出来：
这种突发状况下，沉浩会怎么接？
更绝的是，全场似乎只有沉浩，还完全沉浸在“林深”的状态里，压根没把这当回事。
他依旧靠在椅背上，修长的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眼神象钉子一样，死死锁着对面的嫌疑人。
他慢悠悠地开口，声音在昏暗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淅：
“王磊，你进来三分钟了，眼睛要么看桌子，要么看我，怎么就不敢往对面墙上扫一眼？”
扮演嫌疑人的老戏骨，本来还在琢磨“灯灭了该怎么演”，被这话问得一愣，下意识顺着话头接：“警官，你说哪面墙？这灯灭了，我啥也看不见啊。”
按理说，戏该卡了。
可沉浩偏不。
他身体微微前倾，压迫感骤然倍增，语气更沉，还故意加重了“看不见”三个字。
“看不见？”
“这么大一张通辑令贴在那，你说你看不见？”
他手指虚空一指对面的黑暗，仿佛那张通辑令此刻正金光闪闪。
“三年前你在南城偷珠宝店，监控拍得清清楚楚，这张令上的照片，还是你戴鸭舌帽遮脸的样子——怎么，现在连自己的影子都不敢认了？”
嫌疑人彻底懵了。
他赶紧解释：“不是我不敢认，是这灯真灭了！我连墙在哪都摸不清，哪能看见什么通辑令？”
“解释，就是掩饰。”
沉浩直接打断他，敲桌子的节奏更快了。
“你要是心里没鬼，至于纠结‘能不能看见’吗？正常人被问‘为什么不看墙’，第一反应是‘墙上有啥’，只有心里藏着事的人，才会急着强调‘我看不见’！”
“你这是怕我提当年的事，故意找借口转移话题，对吧？”
这套蛮不讲理的强盗逻辑，把老戏骨彻底给绕了进去。
他本来的戏路是“假装瞟到通辑令、眼神闪躲”，现在被沉浩逼得只能反复辩解“灯灭了”，可越辩解，就越象沉浩口中的“心虚掩饰”。
眼看嫌疑人额角开始冒汗，沉浩乘胜追击，突然拔高声调：
“你那天偷完珠宝，把赃物藏在你妈老房子的天花板里，后来为什么又连夜转移到郊区仓库？是不是怕被警察查到时，连累你妈？！”
这话，精准地戳中了剧本里嫌疑人的唯一软肋——他最在意的就是老妈。
老戏骨被绕得脑子发懵，加之沉浩的语气太真，竟忘了“灯灭了”这回事，急得一拍桌子：
“我没转移！那天我根本没去老房子！”
话音刚落。
“唰！”
审讯室的灯亮了。
刺目的光线让所有人都下意识眯了眯眼。
沉浩抬头看了眼天花板，又转头看向对面的墙——那张通辑令正安安稳稳地贴在那里。
他愣了两秒，挠了挠头，对着还在喘粗气的嫌疑人，突然笑了。
“哦，刚没灯啊？”
“我还以为你真不敢看呢。”
全场死寂。
三秒后，“噗嗤”一声，不知是谁先憋不住，紧接着，整个片场爆发出山洪般的狂笑。
场务的对讲机都差点摔在地上。
导演张成更是直接趴在监视器后，肩膀抖得跟筛糠似的。
最崩溃的是那位老戏骨，他指着沉浩，又气又笑。
“你小子……你他妈压根就没发现灯灭了是吧？！我跟你辩了五分钟‘看不见’，你愣是瞎扯‘通辑令’，我都快被你绕得信了‘我真不敢看’！”
更绝的是，他刚才急着辩解的那句“没去老房子”，刚好撞上了剧本里需要突破的“关键线索”。
原剧本里，林深本就要用“老房子”这个点来逼嫌疑人开口，结果被沉浩这么一通乱拳打死老师傅，直接让嫌疑人自己说漏了嘴。
老戏骨笑骂完，却收起了表情，对着沉浩郑重地竖起了大拇指，眼神里全是叹服。
“小沉，我演了三十年戏，见过处理意外的，没见过你这么处理的。把事故变成高光，把瞎扯变成逻辑，绝了！今天我开了眼了！”
张成也关掉监视器，走过去，重重拍了拍沉浩的肩膀，眼神里全是敬畏。
“你可真行！人家跟你说灯灭了，你还硬聊通辑令，最后居然还把剧本给圆上了！我刚才差点以为你是故意让灯灭的！这哪是意外，这他妈是天助我也！”
沉浩摸着下巴，还在回味刚才的“高光时刻”，一脸无辜。
“嗨，入戏了，真没注意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