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浩心里猛地一紧，下意识地坐直了身体，刚才还慵懒惬意的氛围荡然无存。那颗乐子人的心，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名为“大麻烦”的刺激味道。
“出什么事了？慢慢说。”他的声音瞬间沉了下来，冷静得象一块寒冰。
赵金麦也察觉到了不对劲，停下了玩弄他手指的动作，那双还带着情潮的眸子瞬间清醒，安静地靠在他身边，屏住了呼吸，象一只警剔的小猫。
电话那头，王姐长长地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将肺里的空气全部抽干，然后用一种混合了荒诞、抓狂与绝望的语速，像连珠炮一样喷涌而出：
“你还记得之前跟梁老师、张老师他们聊的那个，讲华商在海外打拼的短剧项目吗？”
“记得，我刚跟他们通过电话，把内核设置聊完。”沉浩皱眉，心中那股不祥的预感愈发浓烈。
“问题就出在这儿！”王姐的声音猛地拔高，带着一丝哭腔，“他们两个加起来快一百岁的老爷子，比谁都上心！拉着北影的几个老教授，剧本连夜改了三稿，连摄影、美术团队都初步定下来了，全是奔着拿奖去的电影级班底！结果，现在卡在最关键的地方——”
“钱和人，因为你，全没了！”
沉浩愣住了：“什么意思？凭梁老和张老的面子，拉个投资还难？”
“难？那不是难，那是地狱模式！”王姐的声音里充满了荒诞和无奈，“他们本来也以为，凭着他们的名声和剧本的质量，拉投资、找个靠谱的制片人，不是分分钟的事？结果呢！他们前前后后找了三个平时关系铁到能穿一条裤子的投资方，人家一听剧本质量，赞不绝口！一听主创团队，肃然起敬！可一听到‘总编剧兼主演之一暂定沉浩’……”
王姐顿了顿，惟妙惟肖地模仿起那些投资人客气又疏离，仿佛见了鬼的语气：“‘哎呀梁老师，项目是好项目，但我们公司最近风水不太好，算命大师说不宜见光，尤其是……‘冥灯’之光。下次，下次一定合作！’”
“有个跟梁老师关系最好的老板，私下里被逼得没办法，才说了实话。”王姐的声音压低了，充满了无力感，“他说：‘梁哥，不是兄弟我不给你面子。沉浩那个‘行业冥灯’的名头，现在在投资圈，比阎王爷的催命符还吓人！谁沾上谁破产，这都快成圈内铁律了！我这小门小户的，可不敢拿几千万赌公司的命啊！’”
沉浩听得眼角直抽抽，感觉自己的太阳穴在突突直跳。
“更糟的，是找制片人。”王姐继续说道，“他们联系了两个业内最顶尖的制片人，人家一听项目里有你，连剧本都没看，直接就说‘不好意思，最近档期满了，手上有三个项目在跟’。梁老师他们都气疯了，一辈子在演艺圈受人敬重，什么时候受过这种窝囊气？”
“现在，连之前合作惯了的服化道团队，一听说主演是你，都找各种借口推了。说什么团队成员集体水土不服，家里养的猫集体生孩子……理由一个比一个离谱！”
“梁老师和张老师这才彻底慌了。他们都是搞艺术的，哪懂这些资本圈的门道？碰了一鼻子灰，最后实在没办法，只能找到我这儿，让我问问你，看你有没有什么人脉，能帮忙解决一下资金和制片的问题。”
听完王姐这一番话，沉浩整个人都懵了。
他靠在床头，无语地望着天花板，心里有一万头草泥马狂奔而过，把清迈的蓝天白云都踏成了一片混沌。
我人在清迈，优哉游哉地度着假，怎么一口比珠穆朗玛峰还大的锅，就从天而降，精准地砸在了我脑门上？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啊？
我既不是投资方，也不是制片人，我就是一个想安安静静演烂片、顺便谈个恋爱的乐子人啊！
他终于忍不住对着电话发出了来自灵魂的抱怨：“王姐，这事儿我真帮不上忙啊！我认识的人里，除了女明星就是女演员，总不能让她们组团投资吧？我自己更是穷得叮当响，哪有那么多钱！”
赵金麦在旁边听着，小脸也写满了担忧。但她看着沉浩那副明明极度郁闷、眼底深处却闪过一丝“荒谬到想笑”的神情，忽然明白了什么。她伸出手，没有说话，只是用自己的小拇指，轻轻勾住了他的小拇指，用力握了握。
一股温暖的、带着信任的力道传来。
电话那头，王姐又重重地叹了口气，声音里带着一丝绝望。
“我知道你没办法。我也帮你问了一圈，结果比梁老师那边还惨——现在整个圈子里都知道，这个项目是你攒的局，是你忽悠……不是，是你启发了两位老艺术家。”
“现在别说投资了，那些投资人连跟我提这个项目都不敢提，生怕被你这盏‘冥灯’的光芒‘沾染’上，影响了他们公司的财运和祖坟风水！”
沉浩彻底说不出话来了。
他感觉自己不是什么“行业冥灯”，他简直就是个行走的“行业瘟神”，是投资圈避之不及的人形生化武器。
王姐的声音里，带着一种破罐子破摔的无奈，和一丝不容置疑的严肃。
“沉浩，我跟你说句实话。”
“这事儿，现在已经彻底绕不开你了。”
“项目是因为你的一个点子才有的，现在也因为你的‘名声’卡壳了。不管你愿不愿意，这个担子，你都得给我挑起来。”
“你自己好好想想，这个由你亲手点燃，又被你亲手浇灭的项目，你到底是管，还是不管。”
电话挂断，房间里死一般寂静。
沉浩捏着手机，脸上第一次露出了茫然的表情。
然而，仅仅过了十几秒，这股茫然就被一种更加古怪的神色所取代。他低头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身旁满眼担忧的赵金麦，嘴角忽然不受控制地、缓缓地勾起了一抹弧度。
那弧度越来越大，最后，他竟低低地笑出了声。
“有意思。”
他将手机扔到一边，反手握住赵金麦的手，那双深邃的眼眸里，重新燃起了属于顶级玩家的、兴奋而危险的光芒。
“这游戏难度，才算刚刚开始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