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帝的礼物!”
一句憋脚又嘶哑的中文,炸雷般在泳池畔滚过。
音量之大,让邻桌一位正在涂防晒油的金发美女手一抖,差点把防晒霜挤进自己嘴里。
唰——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被黏了过去,死死地钉在沉浩身上。
赵金麦嘴里那口精心烤制的牛角包,倾刻间变得味同嚼蜡。
她僵在原地,甚至忘了咀嚼。
她呆呆地看着眼前这个状若疯魔的外国导演,又看了看身旁那个一脸“我就知道会这样,真麻烦”的沉浩。
大脑的 cpu传来一阵焦糊味,开始疯狂冒烟。
这趟泰国之行,真的不是什么整蛊综艺的隐藏摄象机环节吗?
佩德罗。
西班牙gg界的鬼才。
以天马行空的创意和对画面极致的美学追求闻名,是无数国际大牌排着队挥舞支票都请不到的顶级导演。
他的作品,是艺术,也是奢侈品。
此刻,这位鬼才正为一款顶级男士香水的gg男主角而愁到掉头发。
他需要一张脸。
一张既有东方古典的神秘内敛,又能完美承载西方现代的禁欲与疏离的脸。
他找遍了欧洲的男模圈,面试了无数好莱坞的新晋小生,都找不到那种感觉。
直到昨天,他在酒店酒吧,无意中看到了助理手机上那段在网上疯传的、沉浩在飞机上说泰语的视频。
那一刻,佩德罗感觉自己被一道闪电劈中了天灵盖。
就是他!
那张脸!
那种在混乱中依旧保持优雅从容的气度!
那种明明在微笑着,眼底深处却透着一丝洞悉一切的疏离感!
这不就是他寻觅已久的,上帝遗落在东方的缪斯吗?!
“你!跟我来!试镜!”
佩德罗完全无视了周围人惊诧的目光,也无视了自己那快要急出白毛汗的随行翻译。
他象一头发现了稀有松露的猎犬,一把抓住沉浩的手臂,就要把他往外拖。
他的语速极快,西班牙语里夹杂着几个破碎的英文单词,象一挺冒着火舌的马克沁机枪,对着沉浩疯狂输出。
“no, no, no! no es solo cara! es el teperanto! esa… esa ntradiion! oriental y oidental, sagrado y pecaoso,?dios io, es perfecto!”(不不不!不只是脸!是那种气质!那种……那种矛盾感!东方的与西方的,神圣的与罪恶的,我的天,太完美了!)
随行的翻译小哥,一个刚毕业的语言系高材生,感觉自己的职业生涯遭遇了前所未有的滑铁卢。
他满头大汗,拿着个小本子,急得原地跺脚,却连一句完整的话都翻译不出来,嘴里只能反复念叨着:
“佩德罗导演说……他说您的脸……您的气质……很……很矛盾……很……哎呀!他说的太艺术了!就是那种又想又不敢,又爱又恨的……不对不对!”
沟通,彻底陷入了僵局。
王哥和赵金麦站在一旁,手足无措,看着这鸡同鸭讲的混乱场面,急得不行,却又插不上话。
就在翻译小哥感觉自己下一秒就要因中暑和羞愧而当场昏厥的时候。
沉浩,终于开口了。
他没有看向那个可怜的翻译,而是抬起眼,平静地直视着佩德罗那双因激动而闪闪发亮的蓝色眼睛。
他用一口流利到听不出一丝杂质、甚至还带着几分马德里口音的标准西班牙语,微笑着回应道:
“se?or pedro, cálse entiendo su eocion, pero creo que podeos unicarnos de una anera ás civilizada”(佩德罗先生,冷静点。我理解您的激动,但我想,我们可以用一种更文明的方式来沟通。)
那声音清朗、沉稳,带着一种奇特的磁性,象是盛在水晶杯里的陈年威士忌,瞬间抚平了现场所有的嘈杂与狂躁。
一瞬间。
整个泳池畔,被按下了静音键。
佩德罗那连珠炮似的语速,戛然而止。
他那双蓝色的眼睛猛地睁大,瞳孔剧震,写满了难以置信。
翻译小哥张着嘴,手里的笔“啪嗒”一声掉在地上,砸在了自己的脚面上,他却浑然不觉。
王哥脸上的表情,从焦急到错愕,再到呆滞,最后定格成了一尊活体雕塑。
而赵金麦,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在今天早上,被第三次,也是最彻底的一次,碾成了齑粉。
泰语……是为了研究女主角尖叫的层次。
后现代主义表演理论……是为了解构一个吻。
现在……连西班牙语都……是为了研究阿莫多瓦的叙事结构吗?!
她感觉自己的脑海里,那个名为“沉浩”的文档夹,正在疯狂报警,系统提示:未知错误,无法归类,建议格式化!
“tu… tu habs espa?ol?”(你……你会说西班牙语?)
佩德罗的声音都在发颤,象个看到了圣母玛利亚显灵的虔诚信徒。
“un po”(一点点。)
沉浩谦虚地笑了笑,那表情仿佛在说自己只是会“hello”和“bye-bye”。
“estudié ce en adrid durante un tiepo, prcipalnte para vestigar estructura narrativa de s pelicus de alodovar”(曾在马德里学过一段时间电影,主要是为了研究阿莫多瓦电影的叙事结构。)
猜对了……
赵金麦的内心,一片悲鸣。
而佩德罗,彻底疯了。
他不再只是激动,而是陷入了一种找到灵魂伴侣的狂喜。
他一把推开碍事的翻译,拉着沉浩坐下,两人开始了一场外人完全听不懂的“神仙对话”。
佩德罗的表达方式极其抽象,充满了艺术家的跳跃性思维,他手舞足蹈,表情夸张。
“我需要一种感觉!就象斗牛士在最后一剑刺出前,面对着狂怒的公牛,他脸上不是恐惧,而是一种……一种带着悲泯的、上帝般的微笑!”
如果换做之前的翻译,听到这话估计已经连夜买站票跑路了。
但沉浩却能精准地捕捉到他的点。
“entiendo”(我明白。)
沉浩优雅地点头,甚至还抽空喝了口橙汁。
“ted quiere una especie de alienacion en dio de adoracion es el tipo de soledad que se siente en cia,?verdad?”(您想要的是一种在万众簇拥下的疏离感。是那种高处不胜寒的孤独,对吗?)
“?si!?si!?eso es!”(对!对!就是这个!)
佩德罗激动地一拍大腿,看着沉浩的眼神,象在看一个失散多年的亲兄弟。
“?genio!?eres un genio!”(天才!你就是个天才!)
两人越聊越投机,从阿莫多瓦聊到布努埃尔,从弗拉明戈的节奏聊到戈雅的画作。
沉浩不仅能完美地翻译佩德罗那些天马行空的艺术表达,更能在此基础上,提出自己的见解,两人一拍即合,相见甚晚。
旁边的赵金麦和王哥,已经从最初的震惊,变成了麻木。
他们象两个误入奥林匹斯山神殿的凡人,呆呆地看着两位“大神”用他们听不懂的语言谈笑风生,指点江山。
赵金麦甚至看到,佩德罗在说到激动处时,看向沉浩的眼神,已经从欣赏变成了近乎虔诚的崇拜。
她看着在国际大导面前依旧游刃有馀、甚至隐隐占据了主导地位的沉浩,一个荒诞的念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
“浩哥的‘冥灯’体质,在国外……难道因为电压不符,自动切换成‘锦鲤’体质了吗?”
终于,佩德罗兴奋地拿出了他的gg创意。
那是一个极其奇葩,却又充满了戏剧张力的点子。
gg的场景,设置在一个复古的泰国水上市场。
男主角穿着简单的白衬衫,独自一人走在拥挤的人群中。
然后,他被来自世界各地的、各种肤色、各种风格的美女们疯狂追逐、簇拥。
而男主角,需要在这种被全世界的“美”所追逐的极致情境下,露出一张“享受其中,却又烦恼不已”的、充满极致反差感的脸。
“这个表情,太难了!”佩德罗自己都感叹,“需要一种凡尔赛式的无奈,但眼神深处,又必须是一种‘这一切都与我无关’的孤独!这才能体现我们香水的主题——‘于尘世之上’!”
他讲解完,满怀期待地看着沉浩。
然后,他象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目光转向了一旁已经沦为精美背景板的赵金麦。
佩德罗的艺术家雷达再次激活,他上下打量着赵金麦,眼睛一亮。
“?perfecto! esta se?orita tiene tiidez oriental que necesito”(完美!这位小姐身上有我需要的那种东方式的羞涩!)
他不由分说,热情地对赵金麦发出了邀请。
“美丽的小姐,你,也要出镜!饰演追逐他的美女之一!”
赵金麦还没反应过来,沉浩已经笑着将佩德罗的话翻译给了她。
说完,他转过头,看着一脸错愕,仿佛被天上掉下的馅饼砸晕了的赵金麦,嘴角勾起一抹捉狭的笑意。
他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气声说道:
“赵老师,考验你演技的时候到了。”
“这可是沉浸式体验‘被全世界的美所追逐’的烦恼,机会难得。”
他顿了顿,看着女孩瞬间泛红的耳根,眼底的笑意更浓了。
“可别演着演着,真陷进去了。”